可是姜華卻不同,他吃的是另外一碗飯,那碗飯的名字叫媚上欺下。他靠的是看上面的眼色行事,靠的是跟着頂頭上司走。他信奉的是隻要跟着上司走,自己就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至於頂頭上司的做法到底靠不靠譜,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只要頂頭上司高興了,自己的眼前利益就保證了。就算有風險,也有頂頭上司這個高個子頂着,自己在下面非常保險。
至於對手下的人,姜華從來都是採用高壓政策。在他眼裡,手下人就是幹活的,就是供自己驅使的,即使手下人有好的意見和建議,也得以自己這個部門負責人的名義提上去。他把持集團行政部門的初衷不是爲了更好地爲集團的各個部門服務,而是爲了他自己個人利益的最大化。
李欣之所以和姜華碰面之後沒多久就發生這麼嚴重的衝突,還得感謝原來糖業公司行政辦的欒主任。正是因爲有了在欒主任手下工作的那幾年經歷,見慣了欒主任的那些伎倆,才使得李欣有了辨別這種人的眼光。
姜華這個人的行政級別比欒主任的級別要高一些,他的做派比欒主任的做派更加肆無忌憚。都說媚上的人肯定欺下,因爲他們在上級面前卑躬屈膝,心理上是卑微的,爲了找回心理上的平衡,他們肯定會在手下人面前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如果不在手下人面前找回所謂的尊嚴,長期在上級面前卑躬屈膝,這些媚上的人心理肯定會變態的。在這一點上,姜華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在劉中舟和金昌興等人面前諂媚到幾乎沒有人格可言的地步,可在手下人面前卻高傲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李欣當年在欒主任手下當差的時候,還僅僅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夥,根本沒有任何身家可言,也沒有任何職場經驗。可即使是這樣,看到那些見不慣的事情時,他也不願意逆來順受。
到了糖業公司被南方集團兼併的時候,李欣的身家可就已經不一般了。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底氣十足,再加上經過了幾年職場上的歷練,多多少少也能辨別出一些身邊那些沒把心思用在工作上的人的舉動。所以在碰見姜華這種眼高手低,沒有什麼真本事,還隨時在自己面前頤指氣使的人時,他的反彈和抗爭就可想而知了。
這兩個做派完全不同的人撞在一起,彼此都視對方爲一朵奇葩。
在姜華眼裡,李欣這種人能在現在這個社會存在真是不可思議。作爲自己下屬的李欣,居然不把頂頭上司放在眼裡,敢在不同的場合頂撞自己,使得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望有在其他手下面前坍塌的跡象,這讓非常看重官威的姜華不可容忍。
後來,李欣曾經一度跳出了自己的掌控範圍,成爲了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一員,這個時候李欣的所作所爲就更讓姜華覺得可笑了。
如果說當初李欣作爲自己的手下頂撞自己的時候,還或許是因爲他和自己有些個人恩怨才這麼幹的,那麼在他被提拔爲劉中舟的董事長助理以後,每到集團面臨重大決策的時候,李欣提出自己的建議和意見時居然從來不會考慮劉中舟、金昌興和薛晨志這幾任董事長的態度,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在姜華看來簡直是傻子纔會做的事。好在南方集團也只有一個李欣,不然的話整個集團就真成一朵奇葩了。
而在李欣看來,姜華在南方集團絕不是唯一的存在,姜華是一個絕好的代表,他代表了一批人,而且這一批人的職位都不低。
正是這一批人爲了自己的利益都不說真話,不顧眼前的事實,只唯頂頭上司的馬首是瞻,這才使得南方集團在幾個重要的關口屢屢受挫,最終導致了今天的徹底衰敗。
而整個南方集團的徹底衰敗,也使得這一批人的利益受損,他們可以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完全是咎由自取。
剛纔看着姜華從自己面前騎車而過的時候,李欣甚至覺得他很可憐:南方集團這一破產,姜華賴以生存的環境就徹底崩塌了。沒有了劉中舟、金昌興和薛晨志等人的庇護,姜華靠什麼爲生呢?
姜華剛走,鄭國瑞跟着就出來了。
他到停車場來開車的時候,遠遠地看見李欣站在他的寶馬車前和高輝在聊天時,也明顯的有些詫異。
原來配給鄭國瑞的車也被收回了,可是鄭國瑞的經濟狀況比姜華要好得多。公司的車收回去之後,他還可以開他自己的私家車來上班。此時他的車就停在離李欣的寶馬車不遠的地方。
從李欣旁邊經過的時候,鄭國瑞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對李欣點點頭,打了個招呼:“來了?”
李欣也笑着對他點點頭:“嗯。”
鄭國瑞雖然不知道李欣到公司裡來幹什麼,但他看得出來,李欣臉上露出的是勝利者的微笑,絲毫也看不出來被迫辭職離開南方集團的落魄。
鄭國瑞也是知識分子出身,雖然他在官場上也沾染了很多不良習氣,但他始終還是沒丟掉技術這個根本,他也算是吃技術飯的人。
正是因爲這一點,雖然他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支持過李欣,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對李欣的認可程度是逐漸增高的。
他也是所有重大決策會議的參與者之一,他當然清楚李欣原本可以在這些事情上發揮多大的作用。
都說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這樣的警句,其實在小學和初中的課本上就有。
可是鄭國瑞作爲一個集團的財務部長,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深刻地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要是劉中舟、金昌興和薛晨志等人當初能夠認真聽聽李欣說的那些和他們的看法截然相反的意見,南方集團就算不會像李欣那樣在銅價暴漲和暴跌的過程中賺大錢,至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李欣這個人有沒有缺點?當然有,而且缺點非常明顯:那就是這個人太直了,直得一點彎兒都不會拐。
也就是因爲這一點,位高權重、喜歡聽奉承話、習慣下屬俯首帖耳的劉中舟、金昌興和薛晨志等人從一開始就不可能聽得進李欣的話。
在他們看來,李欣一開始就錯了。
即使退一萬步說,他們也許會在某種程度上覺得李欣說得有道理,可是要他們當衆否決自己的意見,聽從李欣那些相反的意見,那他們的權威和形象就徹底損毀了。
所以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李欣這個人在南方集團都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即使他的才華有可能會在某個時間段受到某個人的重視,但這種情況也是不可能長期持續下去的。
這一點,從劉中舟把他提拔爲董事長助理之後沒多久就棄之不用,而繼任的金昌興和薛晨志更是把他視爲雞肋就可見一斑。
可世事難料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當初在劉中舟、金昌興和薛晨志等人的打壓下毫無還手之力的李欣現在活得滋潤無比,而打壓他的那三個大佬現在有兩個基本上可以說已經灰飛煙滅了,再也翻不起任何浪花了。
現在唯一還在董事長任上的薛晨志也是垂頭喪氣的,如果他肯說心裡話,只怕他也會說現在這個董事長是個苦差事,還不如不幹。
鄭國瑞一邊想着這些一邊開着他那輛私家車從李欣面前經過的時候,不由得又偷偷看了一眼李欣那輛閃閃發亮的寶馬7系轎車。事情偏偏就是這麼巧,現任董事長薛晨志的那兩老款奔馳S320轎車就停在李欣的寶馬車對面。如果單獨看薛晨志的奔馳車,尚且還能感覺到有一點豪華氣派感,可是把這輛車放在李欣的寶馬車旁,薛晨志的車就顯得有些過時了,顯得老氣橫秋。
因爲經費短缺的原因,薛晨志的這輛車是集團高管的配車中唯一還在正常使用的。
要知道那是代表整個集團面子的一輛車,現在卻完敗給了李欣這個毛頭小夥的私家車。
鄭國瑞是親口聽李欣說過他在6萬多元的時候就開始在銅價上做空的。雖然他不知道李欣賣出開倉的倉位到底有多少手,可是當初6萬多元的銅價現在跌到了31,000多元,跌幅遠遠超過了50%。
李欣就算只是賣出開倉了1000手,賺到的利潤也幾乎是一個天文數字了。這種規模的倉位兩年多以前他就幹過,關於這一點,集團內的人幾乎都知道。現在他再次賣出開倉這麼大的倉位,按理來說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而與此同時,就在同一波價格下跌的過程中,南方集團的虧損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暫且不去考慮李欣此次賺了多少錢,跟南方集團的虧損相比有多麼強烈的對比。單從薛晨志和李欣所開的轎車這一最直觀的比較來看,兩者的勝負早就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