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李欣,躺在辦公室沙發上,一點睡意也沒有,他正在琢磨上午鄭國瑞和袁傑的話。
因爲銅價一直在歷史高位運行,所以即便他看漲,也不敢持倉太多,手裡這一千噸的多頭倉位,也是分兩次陸續建立起來的。
今天銅價突破四萬元的高點後,自己繼續看漲五千元,可爲什麼就沒有想到繼續加倉呢?
他仔細一琢磨,認爲還是恐高造成的。
而自己這種本能的恐高,其實也是劉中舟等空方本能做空最重要的理由之一。
鄭國瑞和袁傑都轉而認爲繼續上漲的空間可能更大,他倆的話和今早的走勢提醒了李欣,自己當初看漲的理由似乎正漸漸得到印證,在這種情況下,既然原來那一千噸都敢繼續持有,爲什麼不再加一千噸?股市那邊一直未有動作,資金上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眼睛盯着天花板,腦袋裡快速比較着加倉的利弊,打定主意後,他一躍而起,迅速來到電腦旁,開始調撥資金。
十多分鐘後,一切就緒了。這時,下午盤剛剛開始,李欣立刻進入了繼續加倉的操作中。
黃洪亮下午上班後,發現自己上午有個失誤,只注意減少出貨量,卻忘了加大進貨量,於是他趕緊給薛晨志打電話:“薛副總,我這邊的貨出得差不多了,下午我讓財務科長再打五百噸的貨款過去,您給安排一下,我明天讓人下來提貨,您看好不好?”
薛晨志何等精明,一看黃洪亮這麼着急着要進貨,立刻猜到黃洪亮的心思,於是他說:“你倒是會打時間差啊,上午我才說要提高出廠價,下午你就緊跟着來要貨,動作挺快啊。”
黃洪亮見薛晨志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可他嘴上卻不願承認,說:“沒有啦,薛副總,真的是碰巧,我這邊倉庫裡的貨所剩無幾了纔想起這事兒來的。”
薛晨志聽了黃洪亮的解釋後卻不鬆口:“那也不着急這一兩天嘛,上午董事長不是說馬上就找時間討論調整價格的事嗎?你就等幾天吧,等我和他商量一下,價格定下來以後再說。”
薛晨志嘴上不說,心裡卻在想:五百噸貨,我要是答應了你,我就少賺六七十萬元,你倒不傻!
黃洪亮聽了這話,也只好作罷,可是他心裡實在是覺得可惜,就是一天的功夫,價格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按理說昨天自己止損平倉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的,空頭倉位出來以後,就該抓緊時間進貨纔對,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黃洪亮的話提醒了薛晨志,調整出廠價這事兒耽擱不得,上午劉中舟的心思全在期貨問題上,沒空討論這事兒,可現在已經決定了繼續持倉,那就該解決調價問題了。
在這個問題上他劉中舟沒有理由不着急啊,冶煉廠的出廠價格不定下來,銷售環節上的所有價格問題都將懸而未決啊。
現在期貨價格已經先漲起來了,市場上的銷售價格上漲只是遲早的事兒,南方集團的價格不盡快調整,明擺着會損失一大塊利潤。這可是件大事,影響的可不只是冶煉廠的切身利益。
黃洪亮率先來要貨就很說明問題,估計其他人反應過來後,也會想要趁價格未上調之際多拿一些貨,自己這樣囤貨不賣始終不是長久之計,還得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才行。
想到這,薛晨志也顧不得劉中舟到底是怎麼想的,拿起電話就打了過去:“董事長,上午我說的那個問題你是怎麼考慮的?”
劉中舟說:“哦,薛副總啊,你說的是上調價格的事兒吧?”
薛晨志說:“對啊,現在好幾個客戶來找我進貨,估計是聽到漲價的風聲了,我又不能一直壓着不賣,你說是吧?可要是按原來的價格給他們,明擺着是吃虧的事兒,所以還是早點定下來的好。”
劉中舟現在心裡的苦處只有他自己知道,像黃洪亮和薛晨志這些人,考慮的多是自己那一畝三分自留地裡的利益,漲價對他們來說是好消息,巴不得立刻就上調價格。
可是劉中舟就不一樣了,自從套期保值的倉位建立起來以後,他是既怕上漲,又怕下跌,總是處在左右爲難的境地中。
他明知上調出廠價格對集團是有利之舉,可心裡還是隱約有種抗拒的念頭:這樣一來,不是相當於促進期貨價格繼續上漲嗎?可要是不這樣,銷售環節上該拿到手的利潤少了一大塊,期貨倉位上的虧損不就更無法彌補了嗎?
其實今天上午薛晨志提起這個問題以後,劉中舟的心裡一直就在糾結這個問題,他甚至問自己,這到底是期貨倉位爲下半年的產量做保值呢?還是在拿銷售利潤對衝期貨倉位的虧損?
他自己有時候也傻傻的分不清楚了,可是這種擔憂他不敢對任何人提起,只能是暗自在心裡祈禱,盼着預計中的反轉下跌早點到來。
這時候聽了薛晨志的話,劉中舟也覺得只能是先顧一頭,既然期貨上的倉位已經決定了要繼續持有,那現在還是隻有把銷售環節的價格先調上去再說。於是他問道:“那你的意見呢,出廠價上調多少合適?”
薛晨志說:“我看現在的期貨價格已經上漲了九百八十元了,再考慮到以往歷次上調價格的幅度,你看上調一千二到一千四之間怎麼樣?”
劉中舟說:“那就上調一千四吧,黃洪亮這邊的銷售價格如何調整我再和他商量一下,聽聽他的意見再說,你看呢?”
薛晨志說:“行,沒問題。”
搞定了出廠價後,薛晨志立刻通知財務科和銷售科按新的價格政策執行,這一切安排停當,他剛想給黃洪亮打電話,轉念一想,又停了下來:劉中舟說他馬上就會和黃洪亮商量銷售公司的價格問題,這不就等於替自己通知黃洪亮冶煉廠的出廠價格已經確定了嗎?
黃洪亮知道後何時來進貨他自己會考慮的,自己現在打電話過去要他來進貨似乎有些不妥,因爲剛剛纔拒絕了他的要求,現在價格一調上去就馬上轉變態度,對比也太明顯了。
再者說了,自己是上級,手裡的貨又不是賣不出去,給黃洪亮打這個電話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彆扭,還是讓他自己找上門來吧。
黃洪亮想乘機拿低價貨的計謀沒有得逞,新的價格定下來之前又不出貨,他呆在辦公室裡百無聊賴,心思很快就轉到了中午在家午睡時老婆那異常的舉動上,他心想:這女人以往要是和自己吵架以後跑回孃家去,不住個四五天,等到自己上門去求她,她是絕對不會回來的。可這次咋就這麼奇怪呢?昨晚怒氣衝衝地跑回去,今天中午就回來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看來她不請自來似乎不爲別的,就是要錢來了。
不行,這錢絕對不能給她,要是錢到了她的手裡,那還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沒有了這些本錢,那些虧空怎麼補回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兜裡的錢包還在,和期貨賬戶綁定在一起的那張銀行卡就在錢包裡,還好自己隨身帶着,再加上這女人也搞不清楚期貨賬戶上的事兒,不然的話,他今天中午要是搜搜自己的褲兜,這銀行卡還不就讓她給拿去了。
一想到這些,黃洪亮就又想起了期貨上那些讓他鬧心的事兒。
雖然已經平倉了,可是那幾十萬的虧損一直在他的腦海裡縈繞,這些錢將來還是隻能從期貨市場上賺回來,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可是看着電腦屏幕上那不斷上漲的價格走勢,骨子裡就一直還是高位看空的他又不知道何時纔是正確的入場時機,要是時機選擇不對,進去後再虧一些,那可如何是好啊。
他原先以爲止損離場後,作爲旁觀者看待行情會客觀一些,沒想到現在和持倉時一樣面對着兩難的選擇:不進場沒有機會挽回損失,進場就有可能繼續虧損。
黃洪亮現在是真的有些後悔當初頭腦一熱就邁入期貨市場,搞得現在騎虎難下,欲罷不能。
烏雲玉從李欣門口路過時,見他低着頭在電腦上忙個不停,就走了進去。
她來到李欣身後,見他在電腦上的舉動,以爲他是在獲利平倉,就問道:“賣了多少啦?”
李欣頭也不回地說:“我這是在買入。”
烏雲玉說:“你還不平倉嗎?”上午開會時,她就在心裡估算過,不算以前的利潤,只是今天一上午,李欣那一千噸的持倉就至少賺了七八十萬元。
她以爲上午忙着開會,李欣沒有時間考慮平倉的事兒,下午一開盤就會立刻賣出的,可沒想到李欣卻繼續買入開倉。
李欣說:“你沒聽我上午說還會再漲嗎?這時候應該加倉纔對。”
烏雲玉說:“我當然聽到了,可我還是認爲你該見好就收。你已經賺了這麼多了,少說也有兩百萬了吧?小心樂極生悲啊,董事長他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