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趕緊解釋說:“誒,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84,000元的高位還會再見到的,只是這個時間很難說,畢竟這個高點是在上一輪急速衝高的過程中創下的。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個84,000元的高點創下以後,這麼長時間以來銅價都是在下降回調的過程當中,並沒有繼續接近這個高點。這就說明即使是多方也對這個高點有些心有餘悸,近期繼續再衝擊前期高點或者創新高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張老師見金昌興一臉失望的表情,就說:“根據我們的測算,在目前這個價格水平上,銅企的平均利潤還是比較可觀的。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我說銅價要想在近期再創新高難度很大。”
金昌興心裡的苦處豈是張老師這個局外人能體會的,而且金昌興也斷然不會跟他提及此事。他聽張老師這麼說,心裡很是疑惑,就問道:“此話怎講?”
張老師解釋說:“其實這一輪銅價的暴漲,最根本的原因是市場供求關係決定的,這一點大家都已經達成共識了。至於84,000元這個歷史高點的創下,主要是投資資金借勢炒作導致的結果。可爲什麼到了84,000元的高位就快速回調下來,而這麼長時間之內又沒有再次繼續創新高或者接近這個高點呢?這裡邊有一半的原因是跟你們銅企有關係的。剛纔我不是說過嗎,據我們的統計,現在銅企每噸銅的平均利潤是比較高的,這就導致很多銅企在銅價達到8萬元以上的高位時大量銷售產品。即使是現在銅價回調到7萬元左右的時候,由於每噸銅的利潤依然很可觀,所以銅企的銷售願望依然很強。市場上不斷有銅按市場價格在源源不斷地銷售,這也就是導致了現在不論是銷售市場上還是期貨市場上的價格都無法再繼續衝高的一個根本原因。金總,你試想一下,如果現在銅企每噸銅沒有多少利潤,它是不是就不會大幅度地銷售?在市場上沒有大量的銅銷售的情況下,價格也就跌不下去,只會往上漲,期貨市場就會借勢再推波助瀾,推動銅價往上漲。所以我說,銅價無法再繼續創新高跟現在每噸銅的利潤可觀有很直接的關係。”
張老師這麼一分析,金昌興也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於是他點點頭說:“這倒也是。”
事情可不就是張老師分析的這樣嗎?金昌興現在自己頭疼的是新礦山的銅礦成本太高,現在價格已經跟成本價倒掛了,銷售導致的持續虧損讓他寢食難安。要是新礦山出產的銅礦賣出去也有很好的利潤的話,金昌興至於糾結要不要把新礦山的銅礦暫停銷售嗎?
可拋開這一塊虧損的資產來看,原來南方集團手裡的礦山和冶煉廠,其利潤依然非常可觀。薛晨志就絕口不提原料和產品價格的問題,現在生產多少銅他就賣多少銅。黃洪亮就更不會考慮這些了,現在他銷售銅礦和銅賺的是銷售費用,他纔不管銷售價格和成本價到底是不是倒掛呢,只要銷量大了,他就有利潤可賺。
可是金昌興的角度卻不同,因爲被新礦山的難題困擾着,他沒有去細想這中間的問題。
現在他突然想清楚了這個問題,心中不由得涌出頗多的感慨:其一,好在南方集團原來的老底子沒有出大的問題,現在生產和銷售依然順暢地進行着,源源不斷地在賺取大把的利潤,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自己現在就不是憂慮的問題了,而是焦頭爛額。
其二,連南方集團自己都因爲現在每噸銅的利潤非常高,所以源源不斷地在加大銷售力度,賺取大把的利潤,在這種情況下又能指望誰能停止銷售,使得銅價繼續回升呢?除非某一家冶煉廠也像自己一樣,在高位的時候買入新的礦山,這樣原材料的價格高企,導致產品的成本價格接近8萬元。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纔會像自己一樣,因爲價格倒掛而捨不得銷售自己手裡的產品。
利潤纔是最好的調節工具,有了超額的利潤,他要賣,你攔都攔不住。可要是沒有利潤,賣一噸虧一噸,你想買,他都不會賣給你。
張老師聽了金昌興的話,以爲南方集團的整體情況跟自己剛纔分析的一模一樣,於是他笑着拍拍金昌興的臂膀說:“金總,現在就是大好的時光了,不要期望太高,見好就收吧。能賣到更好的價格當然最好,可是價格這個問題誰也說不準,以現在的利潤率來看,儘快銷售回籠資金,資金滾動起來,一年到頭這個利潤也是相當可觀的,你們手裡抱着的一直就是個金娃娃啊。”
金昌興來參加這個會議,爲的就是要給自己已經日漸衰落的信心找一些堅強的支撐。上午聽專家做的報告,初步達到了這個目的,可是他還不甘心,還想私下找專家繼續交流,從專家嘴裡套出一些更可靠的答案出來。
可沒想到的是此刻跟專家面對面私下交流的時候,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大失所望。按這個張老師的說法,銅價最高能回升到75,000元左右,以這個價格倒推回去,剛剛買的這座新礦山所出產的銅礦不但一點利潤都沒有,一年到頭還得虧損一億幾千萬!
金昌興根本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這個價格跟他自己心裡的目標價位相差太遙遠了。但凡他有一點點認同這個價格的想法,當初他就不會在銀行貸十幾億的資金去買這座新礦山。
看着好言相勸的張老師,他心裡暗暗在想:怎麼可能呢?你自己不也說價格的事情誰都說不準嗎?那你怎麼敢斷言銅價最高就只能回到75,000元?
金昌興甚至有些後悔,剛纔自己就不該過來找他們私下交流。這個張老師的話不但沒有給自己增添信心,反而給自己心裡添了堵,真是多此一舉!
可也怪不得別人,這是自己過來自找的。金昌興臉上擠出幾絲不自然的笑容,對着說完話以後就有意想回桌邊去繼續吃飯的張老師說了句客套話:“張老師,我們保持電話聯繫,以後還有問題要向你請教的,謝謝了。”
說完他也就轉身回桌邊去繼續吃飯去了。
金昌興一回到座位上,同桌的幾個人就紛紛招呼道:“金總,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我們還等着和你一起喝酒呢。”
金昌興這纔想起來,自己剛纔端過去的酒杯忘在那邊的桌子上了。他兩手一攤,對那幾個人說:“我剛纔過去那邊給幾個朋友敬酒,光顧着說話了,把酒杯忘在那邊了。你們喝吧,我不喝了。”
旁邊的一個喝得滿臉通紅的大漢不依不饒地說:“那哪行啊?好不容易聚在一塊兒開會吃飯,多難得的緣分啊,怎麼能不一起好好喝幾杯呢?我們將來還指望到你們南方集團去進原料呢,到時候金總你可得給我們一些優惠啊。”
說完他抓起金昌興面前的茶杯,把杯子裡的茶水倒在一個空盤子裡,然後又拿起一瓶酒在金昌興的茶杯裡倒了半杯白酒,往金昌興面前一擱:“金總,我敬你一杯。”
經常在各種場面上應酬的金昌興也算是有點酒量的人了,按理說幹了眼前這杯酒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可是金昌興喝酒不但看菜,還看對方是誰。
這個會議的舉辦地在知名的五星級酒店裡舉行,參會的主講嘉賓也都是有色金屬行業的大佬和專家學者,規格也不算低了,所以桌上的菜品很豐盛,即使在很挑剔的金昌興眼裡也算是不錯的。按理說就着這麼好的菜,多喝幾杯也是應該的。
可問題是同桌吃飯的這幾個人的身份入不了金昌興的法眼,這些人的談吐和舉止讓金昌興覺得和他們在一起喝酒有些掉價。
再加上剛剛從那個張老師那裡聽到那些很讓人喪氣的話,此時的金昌興哪有心思大腕喝酒啊。
可是不喝不行啊,旁邊這個大漢手裡端着酒杯,還眼巴巴地等着他迴應呢。
金昌興無奈地端起酒杯,看看酒杯裡的酒,對那個大漢說:“歡迎你們到我們集團來買我們的產品,可是這麼多酒,一口乾了怕是有點難,我待會兒還得到旁邊的酒桌去敬酒呢,一下子喝多了,待會兒就麻煩了。”
那個大漢不滿地說:“金總,你不會是不給面子吧?你這麼一個大老闆,還能讓這杯酒給難住了?”
以往和金昌興一起喝酒的人當中,除了官職比金昌興高的人可以要求金昌興把酒杯裡的酒一口喝完以外,其他的人誰敢這麼幹?
在南方集團內部就更是這樣了,不論誰來給金昌興敬酒,金昌興喝還是不喝、喝多喝少完全由他自己說了算,可是來敬酒的人必須在他面前把端來的酒一口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