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段十一這麼好啊,小草接過碗來咕咚咕咚就喝了個乾淨。末了抹抹嘴,努力回想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了。
不久之前她好像打算去買雞腿來着,然後……然後好像眼前一黑?
“我想起來了!”小草一巴掌拍在牀弦上,憤怒地道:“有人將我丟進寒潭了!”
段十一淡淡地道:“嗯,是有這麼回事。”
“畜生啊!”小草一躍而起,光着腳跳下牀來叉腰站在段十一面前:“段狗蛋你忍心看你徒弟這麼被欺負嗎?簡直不是人啊!我這身板丟下去,還能有命在麼!”
段十一上下打量她幾眼:“冷嗎?”
小草活動了一下,身子甚爲靈活,忍不住還在空地上翻了個跟斗:“不冷!”
奇了怪了,她不是該生病幾天然後手腳發麻麼?竟然一點事都沒有。難不成她有奇遇,掉個寒潭直接打通了任督二脈?
“段捕頭!”
正在想呢,外頭就跑進來兩個人。
六扇門名捕甚多,牛逼的人也多,比如這個從門口喊着段十一跑進來的捕快祁四,也是功夫了得,聲音大得差點將小草震成內傷。
小草和段十一都擡頭看,祁四一臉義憤填膺,後頭跟着的就是一衆捕快和李二狗,以及他的兩個徒弟。
“怎麼了?”段十一挑眉。
“聽聞小草落進了寒潭,關於這件事,屬下有話說!”祁四是個熱心腸又活潑的男人,一雙圓圓的眼睛總是讓人覺得他年紀尚小。
其實已經是二十三歲大齡未婚男青年。
“說什麼?”小草看着他問。
後頭的李二狗和抽刀、斷水都進來了,祁四道:“今日屬下正好往寒潭所在的院子門口路過,聽見有水花聲,之後未曾見過人出來。小草被人丟下寒潭,復又被斷水救起,斷水應該就看見了是誰人將小草丟下去的。”
老天開了眼了,恰好有人證?小草興奮了,蹦起來就到斷水面前看着他:“是誰丟我下去的啊?”
斷水一張臉上全是汗水,眼睛左看右看,乾笑兩聲道:“我沒看見啊,當時…寒潭裡沒有人的。”
“沒有人?”祁四皺眉道:“如果裡頭只有你,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是你將小草推下去的,然後也是你,假裝將她救起來,排除了自己的嫌疑。”
“你這話沒有證據,分明是血口噴人。”李二狗沉聲道:“我的徒弟,性子如何我會不知道嗎?他與小草無冤無仇,做什麼要丟她下那寒潭?”
祁四不滿地看着他:“斷水說寒潭裡沒有人,我又沒有看見人從裡面出來,小草卻落水了,唯一可能犯案的,不就只有斷水麼?我不知道他是有什麼目的,但是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就只有這一個可能!”
斷水不吭聲了,站在李二狗背後。李捕頭皺眉道:“祁四,別以爲老子不知道,你想拜在段十一門下,所以想在他面前有所表現。但是信口雌黃就是你的不對了。當時肯定有人從門口出去,只是你沒看見,反而要來污衊我徒兒!”
“我與他無冤無仇,污衊他做什麼?”祁四臉一紅,下意識地就撈袖子了。
他雖然是很想拜段十一爲師沒有錯,可是也不會亂冤枉人啊!
小草站在旁邊聽着,覺得祁四說得很有道理。當時斷水將她救起來,她就覺得感激,從而忘記懷疑了。
要說這六扇門裡有誰跟她不對盤,那絕對就只有李二狗啊!斷水的師父是誰?就是李二狗啊!
“段捕頭不是不知事的人,同爲六扇門的人,你們做這樣的事情,未免有些不妥。”祁四畢竟只是捕快,吵不過李二狗。但是他該說的都說了,段十一這麼聰明的人,怎麼都該知道,丟小草進寒潭的人就是斷水了。
所以說完這話,他退後一步站到了段十一的旁邊。
李二狗也有點心虛,段小草是他讓斷水丟下寒潭的沒錯,誰讓她那麼得意,動不得段十一,小小地教訓一下她總可以吧?他又沒要人命。
但是沒想到被祁四發現了,這往段十一面前一捅……
掃了掃段十一的表情,他壓根沒什麼表情,可是李二狗覺得,這沒表情,怎麼比有表情還更可怕些……
衆人都沒說話,都一齊看向了段十一,等着他開口說點什麼,是也懷疑斷水呢?還是覺得祁四在撒謊? шшш t tkan ¢O
小草也看着他,雖然覺得自家師父不是很靠譜,可是她都被欺負了,總不可能不幫她出頭啊!
“小草。”
一片沉默之中,段十一眼睛看着地上,十分嚴肅地開口:“你忘記穿鞋了。”
白嫩嫩的小腳丫就這麼踩在地上,看着有些刺眼。
“啊?”小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丫子,連忙蹦躂回牀上去,一邊往牀單上蹭腳一邊嘀咕:“給你說正事呢,你注意我幹啥。”
“有什麼正事?”段十一輕笑一聲,一張臉好比三月桃花,盈盈地動人:“李捕頭說得對啊,無冤無仇,做什麼要丟你下寒潭?這件事不是斷水做的。”
“段捕頭?”祁四不可置信地扭頭來看着他:“這…不是他還有誰?”
“你有絕對的證據證明是斷水嗎?”段十一問祁四。
祁四張張嘴,又皺眉。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情,怎麼可能不是斷水?段捕頭一向聰明,他還以爲一說就能明白呢,現在怎麼反而說不聽了……
李二狗也有些愣神,看看斷水,再看看段十一,回過神來“哈”了一聲道:“還是段捕頭英明,知道有人故意挑撥。”
“祁四也是一片好心,只是真正做壞事的人太狡猾了。”段十一望着外頭澄淨的天空,做憂鬱狀:“和爲昌之本,六扇門裡有人開始故意挑撥段某與李捕頭的關係,段某不傻,自然不會上當。”
“對,我也這麼覺得!”李二狗輕蔑地看了祁四一眼,嘿嘿笑道:“和氣生財麼,外頭都說我與你關係不好,這才被人利用了。其實咱倆好着呢,是吧?瞧這案子,你還有賞金拿呢。”
“依段某看,害小草的人,應該是六扇門內部的人,大家也該多小心了。”段十一“刷”地一聲展開扇子,笑着說了這麼一句。
害她的分明就是斷水啊,哪裡還有什麼其他人?小草鼓鼓嘴,十分不滿意地瞪着段十一。後者皮糙肉厚,一點反應都沒有。
“呵呵……”李二狗乾笑了兩聲,道:“既然是誤會一場,那我就帶着徒兒先走一步了。”
“慢走。”段十一有禮地微微頷首,面帶微笑。
“段狗蛋!”小草從牀上跳了起來:“憑什麼就這麼讓他們走啊?”
段十一看着那師徒三人消失在門口,臉上的笑容也就沒了:“憑你定不了他的罪。”
“不是有祁四捕頭的證詞麼?”
祁四也疑惑地看着段十一。
“六扇門裡的人都知道祁四想拜我爲師,他做的證詞,無效。”段十一道:“祁四,你的好意段某心領了,也知道該怎麼做。君子不易交,小人更難防,你多保重。”
祁四搖搖頭:“能幫點忙,屬下就很開心了。”
“可惜了段某不想繼續收徒。”段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你的修爲,也不必再拜誰爲師,自有大好前程。”
祁四頓了頓,撓着腦袋有點臉紅:“我是因爲您纔想進六扇門的,能做您徒弟自然是好,要是不能,屬下也沒辦法強求。”
說完,一拱手,風風火火地又走了。
小草嘴巴翹得老高,陰陽怪氣地道:“我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段十一斜她一眼:“你才知道?你段十一愛徒的這個名頭,可是讓這長安城裡多少人都羨慕不已啊。”
“我呸!”小草委屈極了,眼睛紅紅的:“有你這樣當人師父的麼?”
竟然沒有一拳打在斷水的臉上,實在是太不在乎她了!
越想越氣,小草拉過被子就矇住了臉。
段十一“嘖”了一聲,搖着扇子道:“你這個不省心的,爲師要出去辦事,自個兒呆着吧。”
你纔不省心呢!你全家都不省心!
小草慪得半死,磨着牙在心裡罵了他個狗血淋頭。
罵着罵着,不知怎麼就又睡着了,體內好像有熱氣在氤氳,弄得她想一覺睡到明天。
“師父,真的不會被段十一發現麼?”
斷水走在路上,心裡還是十分忐忑。今日段十一看他的眼神,也太恐怖了些。
“他都那麼說了,你還怕什麼?”李二狗哼了一聲:“再說了,就算他去總捕頭那裡告狀,說是你乾的,我也能說你是貪玩,逗了逗小草。那丫頭什麼事都沒有,總捕頭還能罰你不成?”
想想好像也是,斷水點點頭,跟着繼續往前走。
入夜,斷水還是做了噩夢,夢見段十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然後突然,天崩地裂!整個世界都晃動起來了!
“啊!”斷水猛地睜開眼睛,吼了一聲。
這一聲是在他腦子裡吼出來的,並沒能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