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侯與賈家的戰爭即將爆發的消息,很快在姑臧城頭傳開了。
城裡面,人人交頭接耳,城中四處蔓延的都是惶恐之色。
沒有人想要戰爭,尤其當兩方都是實力絕強,都是實力相近的時候。
若是兩方實力差距巨大,那麼,戰爭很容易就結束了,而且,損失絕對是不會大的。
但是若是兩方實力差距不大的話,那麼,結果就很難說了。
這場戰爭說不定會持續很久。
一個月,甚至是半年?
或者更久?
姑臧裡面的每個人都知道,月支城的羌胡,在不久後便會侵犯涼州,若是在這個時候窩裡斗的話,豈不是讓羌胡白白撿了便宜?
當下,有不少姑臧的三老都找上了賈詮與曹衝,希望兩人可也私下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這些三老雖然手上沒有多少權力,但是在涼州之中,世家也得給一些面子,即使只是表面給面子。
尊老愛幼,不僅僅是漢人的美德,在東漢時期,更是一項法律。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在古代很難長壽的背景下,有一個老人的存在,是有很多福利的。
世家雖然勢大,但沒有必要會弗了三老的面子。
曹衝以仁厚面世,自然是滿口答應了三老的話,而賈詮在思索片刻之後,也是安靜的點了點頭。
於是在州牧府,張家,段家,曹家,賈家,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人齊聚一堂,爲的就是解決曹衝與賈家的矛盾。
段成自然也在其列,此時他臉上雖然笑嘻嘻的,但是眼底卻是泛着冷光。
這些三老,居然要壞我好事。
如果不是三老的動作夠快,在一日之內就把所有事情都解決了,並且把所有人都聚起來了,段成可以保證,這些三老活不到下一個太陽升起之時。
三老在涼州有特殊地位不錯,但是,在涼州,真正的掌權者是世家,而不是這些要入土的老人。
不過...
事到如今,段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老雖然是把人給聚起來了,但是要把這件事解決了,可沒有那麼簡單。
洛陽侯是與賈詮重新協商了,但是事情卻還是沒有變。
賈詮若是後退一步,不僅自己兒子被白打了,而且還會顯示賈家的弱勢,賈家絕對不允許看到這一幕。
洛陽侯同樣不會後退,他若是後退,在涼州,他可不會容易治理了。
這是一個死結,並非是三老把人重新聚起來就能夠解決的。
這也是段成臉上還保持冷靜的原因。
各方列坐。
曹衝坐在主位之上,在下首,則是三老的代表郭老,再下首,則分別是賈詮段成張數,曹崧這些世家代表。
再下面,則是姑臧有些名氣的人,譬如武威府上的部分曹掾。
列位坐好了之後,酒菜由侍女端上,郭老人老樹皮一般的臉上露出笑容,對着曹衝拱手行禮,說道:“君侯,既然人都到齊了,那麼,事情也可以說了。”
曹衝點了點頭,臉上面無表情,讓在場想從曹衝表情中看出他的心思的人不免一陣失望。
段成也在其列,但是他的失望也只是一刻,很快,他便整理好思緒,靜靜的看着曹衝。
他不信洛陽侯真的會退步。
他若是退步的話,那麼,洛陽侯也不值一提了。
不管事情如何發展,事情都是對段家有利的。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此時,這個漁翁正是他段家。
“本侯感懷諸位在百忙之中能夠抽出時間來此地,想來諸位都知道今日來此,所爲何事了,郭老帶着三老前來,與我呈清利弊,認爲因一個人的面子,便讓武威,讓涼州陷入內亂,甚至會讓即將前來的羌胡漁翁得利,這不是一件好事,本侯深以爲然,所以纔有此時的宴會。”
場下的人點了點頭,對着曹衝拱手道:“君侯高義,願爲涼州計。”
當然,說出這句話的人,大多是曹衝的人,也算是曹衝的託了。
場下每個人臉上都露出笑容,不管是不願還是情願,但是有一個是例外的,那便是賈詮。
“君侯還真是伶牙俐齒,用涼州大義來壓我賈家,以此將屯田令鄧艾痛毆我兒之事就此揭過?”
賈詮的冷眼譏諷,讓場中的溫度都低了幾分,不少人心中都一個咯噔。
曹衝臉上還保持着淡定從容,臉上甚至還有笑容。
郭老人臉上露出了和事佬的笑容,對着賈詮拱了拱手,說道:“太守是武威的父母官,在武威,您的政績仁德是有目共睹的,整個武威,乃至是整個涼州的人,都尊敬太守。”
郭老人一番吹捧,並沒有讓賈詮臉色變好,反而變得更加陰沉了。
“郭老如此高捧賈詮,卻是讓賈詮受之不住,賈詮雖然是武威父母官,一心爲民,但同樣也是一個父親,爲人父,豈能不會自己的孩兒着想?況且,我只是要一個公道,難道連這一個,郭老也要用涼州,用萬民,用大義來壓我賈詮嗎?”
郭老人原本是要說服賈詮的,反而被賈詮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但是郭老也只是頓了頓,他低頭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對着賈詮說道:“爲人父,太守如此做,無可厚非,但是,太守即爲武威父母官,那也應該爲民着想。”
“我爲民着想可以,先把我兒的事情解決了。”
郭老人一陣語塞,但是像想到了什麼一般,擺了擺衣袖,對着賈詮說道:“太守,我有一個建議,不知你可願意聽一聽。”
賈詮雖然生氣,但還沒有失去理智,很快的點了點頭。
“不如太守與君侯都退一步,君侯答應屯田令給令郎道歉,但是不在此刻,而是在羌胡之亂之後,你看可否?”
確實是每人退一步。
賈詮眼神閃爍,心中似乎是在深思一般。
而在場下的段成,雙手緊緊的握着酒杯。
碰的一聲,也不知是因爲酒杯的質量太差了還是段成力氣用得太大了,段成手上的酒杯直接裂開,順道劃開了段成的手,一時間鮮血橫流。
這樣的情況,馬上被段成身後的段隨看到了。
“父親,這...”
段成搖了搖頭,用將破碎的酒杯放下去,手上接過段隨遞過來的布卷,將手卷了起來。
“小事,不需大驚小怪。”
段隨點了點頭,但眼底卻是有一抹擔憂一閃而逝。
“父親是擔心洛陽侯與賈家...”
段隨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趕緊閉嘴了,因爲在這個時候,段成一臉憤然的站了起來。
“郭老,你這個建議,可會對君侯太苛刻了一些?”
苛刻?
郭老人還沒開始說話,賈詮就開始說話起來了。
他們兩個本來就是老冤家,現在就像是兩個火藥桶一般,一點就炸了。
“傷的是我的兒子可不是你的兒子,你當然可以說的如此輕巧。”
段成卻是呸了一聲,一臉不屑的對着賈詮說道:“若是我兒被人打了,我絕對不替他出頭,男兒受傷,本來就是從哪裡跌倒便從哪裡站起來,若是需要老子幫他去找場子,那麼,那這個兒子我不要也罷,日後活着,不過也是別人待宰的羔羊罷了。”
段成的這句話獲得很多人的認同。
涼州,本來就是強者爲尊的,你賈詮爲你兒子出頭這件事沒錯,但是這變相的說明你的兒子是孬種。
賈詮馬上被段成的這句話激怒了。
“好你個段成,我倒是要看看我傷你兒子你到底心不心疼。”
二話不說,賈詮拔出腰間寶劍,一時間,場間刀光劍影。
段成身後的守衛一個個的都把刀半拔了出來,至於段隨,早就把腰間的寶劍拔出來了。
場間劍拔弩張,場間不少人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起來了。
“二位都是武威郡有數的大人物,何必要在衆人面前如此出嗅呢?”
曹衝看着下面的一場大戲,臉上綴着笑容,卻是沒有進場。
“郭老的好意,段成心領了,但段成心領了可沒有用,有人要用我兒子的命來要挾我。”
賈詮馬上開口譏諷。
“你不是說不在意你兒子的嗎?”
“我何時說過這句話?若是令郎那般,我絕對不干涉,但是你,妄想以大欺小,我段成當然不同意。”
賈詮哼了一聲。
“口口聲聲說的如此大義凌然,但遇到事情的時候,你又是如何?”
段成冷哼了一聲,像是不經意說出來一般的說道:“我看你死抓着令郎的事情不放,可不僅僅是要爲令郎討回公道。”
賈詮也是冷哼了一聲,對着段成說道:“那你此時爲君侯說話,看起來也不僅僅是爲君侯說話那麼簡單。”
兩個老狐狸,似乎都明白對方的心思。
在這個時候,曹衝終於說話了。
“罷了罷了,你們兩個是要吵到什麼時候?”
“君侯,這個賈詮蠻不講理,君侯不必搭理他。”
賈詮滿臉通紅,狠狠的瞪着段成。
“君侯,我只要一個公道,至於其他的,我不要也罷。”
“君侯,此人分別是蠻不講理,君侯大可不必搭理,若是賈詮敢對君侯不利,我段家爲君侯馬首是瞻。”
段成這句話表達的意思讓場間的人都睜大了眼睛。
段成這句話的意思,是要支持,是要依附洛陽侯?
而賈詮聽到了段成的這句話,臉色比黑鍋還黑。
“你確定你要如此做?”
“若是爲民着想,我段家自然會做。”
“段家高義。”
“段家高義。”
場下馬上升起了一陣陣讚歎之聲。
................
聽着場間的呼喊聲,賈詮的臉色越發黑沉了。
“好啊好啊,所謂的協商,無非是以萬民壓我,以人多勝我,既然如此,那此次協商,我來作甚,告辭!”
賈詮冷哼一聲,直接揮袖走人了。
郭老人趕緊站起來,要上前去阻攔,不想卻是被段成在中途攔住。
“攔那塊石頭有什麼用?難道你不知道賈詮的脾氣,他會聽你的話?”
郭老人看着段成,嘆了一口氣,老樹皮一般的臉上徹底皺了起來。
“可是若是讓賈家與君侯對上,卻是會給羌胡帶來可乘之機。”
段成卻是笑着搖頭。
“若是之前確實是如此,但是現在,可大不同了。”
郭老人看着段成,瞬間明白了段成的心思,臉上逐漸露出震驚之色。
“參軍的意思是?”
段成笑了笑,沒有與郭老人說太多話,直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只留下呆滯在原地的郭老人。
原本,賈家與洛陽侯的實力相近,兩者之間,若是真的對上的話,恐怕沒有什麼好結果,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洛陽侯有了段家的幫手。
段家雖然不如賈家,但是兩者之間的實力差不了多少,若是在這個時候,洛陽侯再糾集曹家張家,或許姑臧,武威,哦不,或許涼州的天都要變了。
而且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且這個變化不需要多久。
實力相近的戰爭需要的時間才短,但若是實力相差極大的勢力之間,或許只要幾天時間,就能分出勝負。
既然這一切不會影響到涼州,不會影響到萬民,只是一個世家的興衰榮辱,那麼,那又會如何呢?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郭老人馬上坐回原位。
曹衝看着場間變幻的氣氛,臉上卻是很平靜。
既然這件事以另外一種方式解決了,場間的人一個個都告辭而去了。
就連鄧艾諸葛亮他們也有些眼力勁,沒有在此地逗留,過了一會兒,大堂之中,只有曹衝,與段成,以及身後的護衛。
人都走完了,段成趕緊上前對曹衝行禮。
“君侯。”
曹衝點了點頭,語氣中帶了些感激。
“今日之事,多謝參軍了。”
段成搖了搖頭,擺手說道:“只要是一個正常人,都會像我這般做的,君侯不必心生感激。”
“參軍果然是國之棟樑啊!”
曹衝語氣中像是有感懷之色。
“君侯過譽了。”
段成與曹衝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之後,眼珠微轉,馬上就進入主題了。
“不知道君侯對賈家如何?”
曹衝頗有些意味的看着段成,笑着問道:“參軍覺得我應該如何對待賈家?”
段成愣了一下,他可摸不清曹衝的心思。
“君侯還請明言。”
曹衝笑了笑,說道:“我需要姑臧的土地,你需要賈家的權勢,我們各取所需,如何?”
各取所需...
很好。
段成與曹衝相視而笑,就像是兩隻狡猾的狐狸一般....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曹魏》,微信關注“優讀文學”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