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夫看素雲有些呆愣愣的看着睡過去的衛老爹，神情裡還有些不知所措。
心下不忍，知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平日裡衛老爹和衛娘子寵的緊，倒也沒經歷過這些事，就指點了一下。
“記得要去熬點軟爛的粥，你阿爹醒來總要吃點東西的，看他如今的模樣，約莫個把時辰能醒過來，喂他喝點清粥，到不用補的，他昏迷了一天，注意量不能太多，不然胃也受不住的。”
素雲將張大夫一番話記在心頭，連連點頭，表示一切都聽張大夫的。
“還有，衛老二要愛吃肉喝酒，都不行的，你一個姑娘家照顧他也不合適，我回頭派個小童來，給你搭把手，你也注意點身體。”
張大夫看了那個整理藥箱的人，手下停住了動作，正支棱着耳朵在聽他們說話，嘆了一口氣，決定好人做到底，再派個伺候的藥童過來。
“衛娘子的胳膊，既然已經固定了夾板子，切記不可挪動，竟這些日子只能平躺着，待夾板取了之前，都不可用手。”
張大夫絮絮叨叨說了一通，素雲認真地聽着，都一點一滴的記在心裡。
熬粥對於素雲來說不是一件難事，熬藥的小爐子還有着餘火，將木炭的灰攪散了去，重新放了幾塊炭，耐着性子，輕輕的扇的旺了一些，就放着不管它。
洗了一個常用的陶罐子，裝了大半罐的清水，細細的掏了些精白的大米，置於紅泥的小爐子上，也不用去管，時不時的攪拌下就可以了。
大半個時辰，就是一鍋黏糊的粥了。
衛老爹小時候沒人管，從小就做了童工，燒飯手藝很好，素雲和衛都是平日裡都是不下廚的，煮粥這事還是有一次衛娘子病了，素雲想要討好她阿孃，衛老爹才手把手的教了一個簡單的粥。
如今卻在這種情況下派上了用場，素雲一時感慨萬千。
因爲前面鋪子的門下午是關的，在張大夫和那年輕的大夫離開的時候必定從竈房門前經過。
見人過來了，素雲忙急行了幾步，忙不迭地的：“張伯伯，那診金……”
怎麼算三個字還在口中沒說出來，就看到小院的門自外向裡一開，一身粗布短打裝扮的陸磊就出現了面前。
那清冷的大夫本就餘光裡打量着素雲，見素雲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向來人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人竟然比自己隱隱的還高了幾分。
此人確實認識的，只是從未打過交道。
他沒說話，剛纔一直停頓的腳步，此刻捏緊了藥箱，側身繞過璐璐，就往門口等待的驢車走去。
張大夫自己耳背的很，根本沒聽到素雲問診金的話，只管慢慢的往前走着。
張大夫已經年逾七十，還在出診，平日裡都是有小童攙扶着的，陸磊看了眼那個消失的身影。
目光閃了閃，忙扶着張大夫，小心的出了門上了驢車。
張大夫認識陸磊，現在知道是素雲新定親的女婿，便嘆着氣，吩咐道：“你平日裡再忙也要多來轉轉，素雲一個小姑娘沒經過事，心裡多少是怕的，有些事情，就算家裡僱的婦人婆子出面，總歸沒有你出面名正言順。”
說完看了一眼驢車裡面捂着藥箱子一動不動的人，嘆了一口氣。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
“你都定親了，也沒必要避嫌了，多往這邊看一看，別讓素雲一個人在家害怕，她一個小姑娘沒經過事兒，就算如今有點小脾氣，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自然不能同她生氣，可曉得了？”
“就送到這裡吧，待會我讓藥童過來，你也多變通些，別讓素云爲難。”
陸磊自然是連連稱是，應承的極好。
張大夫擺擺手，轉身上了驢車。
車伕見他們上了車，一鞭子下去，咕嚕咕嚕的的走遠了。
車裡的男子一聲不響，藥箱就放在膝頭，坐的十分端正，眼眸低垂。
張大夫也不去看他，只顧着自言自語。
“也是你運氣不好，前幾個月退婚，你報信回來有什麼用，報信回來的，哪裡有人家親自趕來這般的重視，看看多好的一個姑娘，被人撿漏了......你這是什麼運氣啊！”
“誰也不怪，怪就怪你那個娘，善作主張，說好了的趕緊去提親，也不知道她那裡非得拿個喬作個妖，到讓陸大郎家的撿了個漏，這，都是命啊，你也別惦記着了，難道整個上京城，都找不到比素雲還出色的姑娘了嗎？難道還要等着陸磊也退個親不成。”
那人眼睛亮了一亮，隨即又暗下來。
“那人，是……”
“陸石頭，你認識吧，在外面闖蕩了幾年，得了點什麼緣法，看着跟以前大有不同，心思也沉穩的很，狠勁也不差，對素雲也是真的好，你倒是不用惦記着等退親了。”
男子沒有說話，清冷的側顏，目光隨着窗外的景色轉動，那些過往猶如這景色一樣，一個原地不動，一個車馬飛奔，始終沒有相聚的點，就如同那些飛奔而去的街景，終究還是錯過了，抓也抓不住。
或許就像佛法裡說的，真的是有緣無分嗎？
回到藥房，他也不說話，就緊趕慢趕的張羅着抓藥。張大夫看着他也不做聲，任他忙碌着，搖搖頭去了後面叫個藥童過來。
衛老爹是個大男人家，素雲照顧她娘還可以，真要是照顧一個男人的吃喝拉撒，就是是親女兒，也是有諸多難處的。
吩咐了藥童，就等着藥抓好了，就送去素雲家裡。
一邊又搖頭晃腦的感嘆着，這人啊，很多的事情，一定要抓住，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啊。
陸磊這次學精了，任素雲再也趕也不出去，素雲也不好直接上手去推搡他，倒讓他厚着臉皮留了下來。
也不去素雲面前添堵，不是去劈柴整理柴火,就是將竈房外面一溜的水缸全都打滿。
素雲也不理他，隨他去做什麼都裝作看不見，雖然人不在眼前，素雲還是覺得比一個人去面對真真的踏實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