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明天要早起呢。”
素雲在黑暗裡默默的流淚,誰也看不見,只是一開口聲音就暴露了一切。
“夫人你咋這麼好的脾氣呢,這要在我們鄉下,老早那娘子就要拿着棍子上前打去了。”
素雲望着漆黑的帳子,手在胸前交握,突然就覺得老天爺真的很公平,她用這短短的一年經歷了別人一生都未經歷的事情。
退親,再定親,成親,然後夫君不過短短几個月就變心,旁邊的女子嬌媚如水,別說男子了,她這樣的小鎮上的女子,看到這樣的女子也是會心動的。
不怪這世上人心變化快,自己不也是一樣的嗎?
剛剛跟陸堂退親,轉眼就能喜歡上他的堂兄,是的,素雲承認,這短短几個月,她是真的對陸磊產生了一些依賴,產生了留戀,這這份剛剛萌芽的感情,就被狠狠的扼殺在了搖籃裡。
也算是一種好事。
現實已經如此,接下來要如何應對?
這裡不是松山鎮,也沒有爹孃可以靠,再說衛老爹現在的身子骨也受不起打擊了,素雲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人了。
在這個偌大的繁華的東京城裡,可她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陸磊給的,要怎麼才能掙夠錢回去父母身旁呢。
現在纔是素雲要面對的問題,去做工,不大可行,她出不去門,接繡活做?她女工只一般,連松山鎮繡鋪子裡的繡活都比不上,又如何在這東京城裡接繡活。
直到凌晨時分她纔想到一件事,她應該感謝衛老爹了,衛老爹生病的那段時間,她一個人指揮着李嬸子,掌管了整個餅鋪子,雖不能說做的多好,但是用來謀生卻是可行的。
雖說累,但是能在年前大夥對蒸餅的需求量逐步上升的時候,攢一筆錢回松山縣應當是沒問題的。
想到這裡她也睡不下去了,繞過腳踏上睡的正香的如意,悄咪咪的點燃了一根蠟燭,找出紙筆來細細的盤算了一筆賬。
看了自己手腕上細細的一根金鐲子,不曉得這松山縣的當鋪當價幾何,可能弄的一套蒸餅的籠屜來。
一時犯了愁,做蒸餅是輕車熟路,可這蒸餅的炊具都是要花錢的,一切只等明日再看了。
這時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她愣了愣此時能來敲門的只有那陸磊無疑了。
她現在還不想見她,便噗的一口吹熄了蠟燭,便湊着窗戶紙上一點點的光亮,繞過腳踏上的如意上牀歇息了。
剛剛躺平,就聽得四更的梆子響了,如意那邊拍着腦門吭吭唧唧的就要起牀來。
門外的陸磊聽到如意的動靜,趕緊從門口離開了,悄無聲息的躍上屋頂,消失在了這個院子裡。
他在屋頂上呆了半夜,那荷香只戲做的足,一會要水,一會要宵夜的,他不耐煩應付她,卻現在還用得到她。
這處小院不大,只幾個房間,東邊的套房是素雲在用,荷香自然就去了西邊的小廂房。
他又不是文人,還有個書房可去,一時間卻發現自己無處可去了,若是去素雲的房間,她定是不開門的,索性上了東邊的屋頂,在冷風中裹緊了披風,湊合了半宿。
他倒是能抗凍,也在寒風裡將素雲主僕兩個的話聽了一遍。
如意勸素雲和離,素雲卻沒應腔,他也沒敢鬆了那口氣,素雲的性子,旁人不曉得, 他是曉得的。
當日他做事,便聽得陸堂在京城成親,便湊過去多看了幾眼,哪裡曉得新娘子是個陌生的女子,他心中大喜的時候,卻也有了溝壑。
素雲雖然生在鄉野小鎮,性情柔和溫順,但那骨子裡透出來的倔強是不允許她與人共侍一夫的,那必然兩人已經鬧崩了,等他處理了事情立刻歸家,果不其然,兩個人退親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他便趁機將松山縣和松山鎮的碼頭拿下了,順帶也俘獲了美人心。
他苦笑了一番,終歸自己雖然沒有做什麼,這次還是要將她傷一次了。
臘月的深夜的暮色淹沒慢慢的將那彎彎的月牙給淹沒了......
夜,陰冷入骨,還伴着風,陸磊只攥緊了拳頭,袖裡的手青筋暴起,被夜風沁的鐵青色的臉上神情卻沉穩的一如當初。
聽得黎明時分,屋裡便有了動靜,不一會兒有燭光亮了起來,他便知是素雲,素雲身邊的那小丫頭行事莽撞,倒不是這麼輕手輕腳的人。
他屏住呼吸在門外默默站了許久,便忍不住去敲敲門,屋裡靜靜的隨即那蠟燭噗的就滅掉了,再也沒有動靜傳來,他聽得四更的梆子響了,纔多看了幾眼房門不得不離去。
素雲聽着如意淅淅索索的動靜,沉默的裝睡着,反正帳子一遮,誰也不知道她睡沒睡?
這時候如意卻突然小聲的叫了幾聲:“夫人,夫人。”
素雲眼中一熱,這傻孩子,竟是怕她尋了短見不成,索性在她即將伸手碰到簾子的時候,側翻了身,面朝裡,剛轉過去,兩行淚就淌了下來。‘
如意聽得她這般動靜,大喘了一口氣,不一會就聽到開門的聲音,估計就是去竈下端水了。
經歷了昨天的那種事情,她現下想要臉面也不在乎一時半刻的事情了,等到如意提着半桶熱水拎着一個銅盆過來的時候,素雲已經穿戴好,還上了一個素淡的妝容。
如意看到這樣的素雲,心裡大爲佩服,這夫人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光素雲這份沉穩,就十分讓如意折服了,換做一般的女子,怎麼滴也要撒潑的大鬧一場。
“如意換了大衣裳,我們今日要出去逛一逛。”
素雲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漣漪,只痛快的吩咐瞭如意。
“哎!”如意急匆匆的跑去套房後的一間小屋子裡套上她自己的披風,這東京城臘月的風吹起來可不得了,跟小刀子一樣的直割人。
她披了一般,才匆匆記得,門房的老頭,根本不讓兩人出去啊。
思及此急匆匆的一溜小跑,“夫人,那門房的老頭不讓咱出去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