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笑笑,也不懂該應什麼,也就隨便瞎聊着,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
俞恆遠是健談的人,一直都是他在找着話題,不斷地說,都是陸然不感興趣的話題,也就安靜地聽他說,偶爾迴應一兩句,一頓飯在還算平靜的環境裡吃完了。
吃完飯俞恆遠約去看電影,陸然本來不太想去,提不起興趣來,想到陸呈海臨走前叮囑的,給自己一個機會,又逼着自己陪着一道去頂樓看了場電影。
片子是陸然挑的,看的是國內一部挺唯美的文藝片,俞恆遠大概對這類型的片子不太感興趣,原本他想要看的是好萊塢動作片,看陸然不喜歡,便陪她一起看了這部電影,只是從進了電影院開始便一直打哈欠,卻還是強撐着陪陸然看完了,還是挺尊重陸然的。
這點還是讓陸然挺欣賞和感動的,一起出來時,陸然向他說了聲“謝謝”。
俞恆遠笑了笑:“別跟我那麼客氣,我不太習慣。”
陸然也忍不住笑了笑,與他並肩往外面走,搭着扶梯一塊兒下樓,剛到扶梯轉角便又和唐旭堯遇上了。
他大概是來談生意應酬的,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還沒結束,剛出來接了個電話,正準備回包廂去,卻沒想到又遇上了。
陸然也沒想到又會和唐旭堯迎面遇上,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住,微抿着脣,往唐旭堯望了眼,脣角微微一扯,和他打了聲招呼:“嗨。”
唐旭堯往站在她身側的俞恆遠望了眼,望向她,脣角也微微動了動,回了聲“嗨。”
陸然脣角扯了扯,沒再應,低垂着頭從他身側走過去了,與俞恆遠一道。
唐旭堯站在原地沒動,看着陸然走近,擦着身側而過,和那個男人,又慢慢遠去,伴着那個男人低聲的詢問“然然,剛那位是?”以及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心頭像是突然坍塌了一塊兒,周圍紛紛擾擾,熱鬧異常,他卻像突然被這個世界拋棄了般,孑然一人。
唐旭堯忍不住笑了笑,搖着頭,有些自嘲,長長地吐了口氣,邁開步伐想往包廂裡而去,卻沒想到一擡頭便看到了黎芷琴,正站在包廂門口,盯着他身後望,然後望着他,眼神有些複雜難懂,甚至是憐惜的。
她的眼神讓唐旭堯難堪,甚至是難受,心裡堵得慌,面上卻還是淺淺地露出一個笑:“媽,你怎麼出來了?”
人已走向她。
“裡邊悶,出來透透氣。”黎芷琴低聲應着,往他望了眼,又往唐旭堯身後望望,嘴脣動了動,終是什麼也沒說,只是陪着他一塊兒進去了。
這場應酬花了將近四個小時。
唐旭堯要將這邊的部分產業拋售,今天過來談的就是這個事,談完時已經十點多,唐旭堯喝的有些高,一上車人就靠在座椅上休息,閉着雙眸,人看着特別的疲憊。
黎芷琴往他望了望,看着心疼,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低聲問着:“阿旭,你沒事吧?”
唐旭堯輕輕搖頭,被酒精侵蝕過的聲線異常沙啞,說話卻還算清明:“我沒事,只是有點喝高而已。”
“你說你沒事喝這麼多幹什麼?”
黎芷琴忍不住嘮叨,人卻是長長地嘆了口氣,坐回了座位上,盯着車窗外望。
唐旭堯沒睜眼,好一會兒才幽幽地開口:“媽,你喝醉過嗎?”
“醉過。”
“真正喝醉了是什麼感覺?”唐旭堯問,睜開眼睛,側頭望她。
黎芷琴盯着他望了好一會兒,聲音軟了下來;“你就那麼放不下陸然?”
唐旭堯扭頭避開了她的視線,盯着車頂放下,沒有應,但他的神色早已告訴了她所有答案。
黎芷琴抿着脣沒再說話。
唐旭堯喝得有些高,胃被酒精浸泡得有些難受,酒精在胃裡發酵着,剛上車沒一會兒便忍不住,讓司機停了車,推開車門,踉踉蹌蹌地跑到了附近的垃圾桶,扶着樹捂着胸口吐了起來,幾乎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吐完時整個人虛脫了一般,後背靠着旁邊的樹幹,虛弱地倚着,閉着眼睛,喘着粗氣。
高大的身影在燈光樹影下,蕭瑟孤寂,甚至是有着說不出的狼狽。
唐旭堯是黎芷琴看着長大的,她從沒看到過這麼狼狽的唐旭堯,看着他那樣,一顆心都在揪着疼。
她盯着他望了好一會兒,走了過去,遞了瓶水給他:“既然那麼喜歡她,趁着她還沒嫁人,就去把人追回來吧。”
唐旭堯搖搖頭:“追不回了。除非能回到過去,所有的傷害都不曾存在,那個孩子也還在。可是……”
唐旭堯笑笑,擡頭望她:“媽,你覺得還有可能嗎?”
黎芷琴望着他,眼眶有些酸澀,喉嚨也像被什麼堵着般,好一會兒,才啞着嗓子擠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唐旭堯只是搖搖頭,喉結在喉嚨裡上下劇烈地滾動着。
“我已經不知道我還能怎麼做了,該想的辦法該用的辦法我都已經用上了,可是她走不出來,她寧願和別人重新開始也不敢再和我重新來過。我現在過得有多難受,她以前就被傷得有多重。”
黎芷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默默陪着他,等他的酒勁過去。
夜還不算太深,這邊是還是鬧市區,霓虹燈下的城市依然熱鬧非凡,只是越熱鬧的世界,越顯得自己的淒涼不堪。
黎芷琴望着路邊來來往往的過客,她很難得有這樣的心情,在這樣的夜裡安靜地看着路邊每一個過客,結婚三十多年來,也從來沒有停下過匆忙的腳步,認真看過周圍的人和景。
難得一次靜下心來認真看,黎芷琴卻寧願她從沒有過。
在來來往往的人羣中,黎芷琴看到了唐越笙,陪着那個女人一起散步的唐越笙。
有時候世界小得,一轉身就是滿世界的熟人。
唐旭堯明顯感覺到了抓着他手臂的手微微一緊,下意識睜了眼,往黎芷琴望了眼,看她正直直盯着前面,面色冷沉,也就跟着往她的視線方向望了眼,看到了唐越笙和那個女人。
唐越笙也看到了黎芷琴和唐旭堯,臉色有些僵硬,挽着女人肩膀的手不自覺地就收了回來,有些被抓姦在牀的尷尬。
那個女人臉色也尷尬萬分,甚至是有些懼怕的,經過上次黎芷琴在機場那場鬧,那個女人心裡多少有些陰影。
這還是唐旭堯第一次認真看清女人的臉,三十多歲的樣子,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人倒是柔柔弱弱的,他望過去時有些怯怯地往唐越笙懷中縮了縮,一隻手就下意識地撫在了小腹上,輕輕護着。
唐旭堯往她微凸的小腹望了眼,黎芷琴也看到了,臉色倏地一變,唐旭堯下意識地先伸手拉住了她,擔心她像上次那樣突然失控。
好在黎芷琴這次沒有,視線慢慢移回了唐越笙臉上,只是冷冷地盯着他,那眼神讓他不自覺地弱了下來,尷尬地叫了她一聲:“芷琴……”
“唐越笙!”黎芷琴終於開口,聲音隱約有些哽咽,“你行!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說完甩開唐旭堯,上了車,唐旭堯跟着上了車。
黎芷琴在人前還能撐着,人一到車上情緒就控制不住,哭了,哭了幾乎一整夜。
自從當初機場的事鬧開後,黎芷琴和唐越笙一直沒找機會談過,唐越笙那邊想離婚,黎芷琴一直拖着不肯離,儘管那時唐旭堯已經和她說過唐越笙那三兒可能已經懷孕,但畢竟只是聽說,遠不如親眼所見來的衝擊大。
唐旭堯擔心黎芷琴會想不開或者作出別的事來,特地給她請了心理醫生過來開導,讓唐寧寧在家陪着纔去上班。
一晚上都在開導勸黎芷琴,又喝高了,一整晚沒睡,一早來上班唐旭堯臉色就不太好,人看着有些憔悴,卻不得不強撐着來上班。
剛到公司林江濤就帶來了個好消息,查到趙偉在美國的住處和所在公司了,只是電話依然一直打不通。
“給我訂明天飛紐約的機票。”
唐旭堯對林江濤吩咐,讓他幫忙訂了機票,強撐着處理了一堆事務,中午時頭疼得實在撐不住,纔去休息了兩個小時,下午和嶽泰地產有個合作項目要簽約,又趕了過去。
嶽泰地產就在陸然工作室所在的那棟寫字樓裡。
千萬合約時已經快六點,嶽泰的老總約着一起吃飯,唐旭堯沒什麼應酬的心情,找了個理由婉拒了,搭乘電梯下樓來,到二樓時,卻還是忍不住摁停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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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下班時間,陸然和向云云等幾個同事還在小會議室裡討論廣告創意的事。
小會議室就在靠近走廊的地方,透明的玻璃門,很輕易便能將走廊外的場景收納眼底,所以當唐旭堯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走廊盡頭時,陸然一擡頭不經意便看到了他,動作有些僵住。
唐旭堯也看到了她,卻僅是往她望了眼,長長地呼了口氣,沒過來打擾,轉身走了。
向云云有些奇怪地往他的背影望了眼,又往陸然望了望。
陸然半斂着眼瞼,神色淡淡的,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看着已沒了剛纔的神采。
“你們兩個又怎麼了?”向云云忍不住扯了扯陸然的衣角,問道。
“沒什麼啊。”陸然搖搖頭,輕應。
“唉……”向云云嘆口氣,“我聽嚴末說唐總最近在辦理移民,還以爲你們兩個會和好呢。”
陸然突然望向她,嘴脣動了動,卻終究還是什麼也沒問。
她知道唐旭堯戰略方向上有不少大動作,卻沒想到他原來已經在辦理移民手續,難怪會漸漸把產業重心移到歐洲那邊。
陸然說不上此時什麼心情,總之不太好受,想到了昨天晚上,她和他就這麼擦肩而過,大概就是多年後的她和他,各自找到那個適合一起生活的人,就這麼不溫不火地過下去,家人也滿意放心。
想是這麼想,陸然卻突然間沒了心情,看下班時間已經到,便結束了會議。
俞恆遠打電話過來,約她一起吃飯,昨晚這場相親,俞恆遠對她似乎還是比較滿意,今天早上親自在B市的家裡送她來這邊,一天打了幾個電話。
從初步接觸來看,其實俞恆遠沒什麼不好,人健談,體貼,只是少了那種感覺。
陸然不知道接觸下去會不會有那種感覺,家裡人勸她先多接觸看看,也就答應了他的邀約,和他一起去吃了頓飯。
兩人吃飯的地方就在以前唐旭堯錄電臺節目的附近,熟悉的地方,卻總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陸然沒什麼胃口,只是將就着吃了一些。
俞恆遠本來想約着她吃完飯一起去看電影,飯沒吃完他電話就響了,有個重要客戶從美國過來,讓他去接一下。
俞恆遠有些歉然,陸然反倒是鬆了口氣,勸着他先去。
俞恆遠也沒多耽擱,叮囑了陸然幾句便走了。
陸然一個人吃完飯還沒到八點,自己沒什麼心情,就這麼在這邊瞎逛着。
這邊是殷城文化氣息比較濃的老城區,古樸而自然,在與唐旭堯重逢到嫁給他的那半年裡,陸然沒少和唐旭堯走這段路,只是那時多半是在深夜,唐旭堯錄節目,也不顧那時還是冬天,她巴巴地就跑過來了,偷偷在外面等他,每次他出來看到她,看到躲在寒風裡的她都要皺眉,卻會不厭其煩地陪她去吃路邊的麻辣燙,或者陪她一遍一遍地走這段鋪滿落葉斷枝的小徑。
陸然從餐館出來,就這麼一直漫無目的地閒晃着,過去的記憶在故地重遊中穿梭交替着,等陸然回過神來時,她已經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唐旭堯當年所待的那個電臺。
電臺依然是在那座黃牆紅瓦的三層小洋樓裡,厚重的鐵門,掉漆的牌匾,除了破舊了一些,和當年並無區別,當年她大半夜跑過來時,就是被這麼一扇鐵門擋在外面,然後就傻傻地在鐵門外等。
那時唐旭堯的節目都在零時左右,總說女孩子孤身在外面跑不安全,不讓她來,偏偏她管不住自己,剛好住的離這裡也不遠,就天天晚上跑,後來唐旭堯看她實在不聽勸,才讓她來時給他一個電話,無論他是否在播節目,都會馬上下來給她開門。
陸然盯着門口,怔怔地站在那兒,許多與過去有關的片段浮光掠影般從眼前掠過,她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直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從屋裡出現在門口,人就有些愣住了。
唐旭堯也有些愣住,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陸然。
他離開嶽泰那邊後便來了凌宇成這裡,約着吃了一頓飯,待着沒意思,就想先走,卻沒想到會在門口看到陸然。
平靜的黑眸掠過一絲漣漪,唐旭堯已經拉開了鐵門,從裡面出來。
陸然看着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和朋友來吃飯,不小心就經過了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又這麼晚才更了,今天還說要在十二點前睡覺,最近碼字無力,我從七點半回到家就一直碼字到現在才這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