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色匆匆的齊海一把拉住激動的我, 此時,大貝子胤褆從帳外從容地走了進來。剛纔被我威脅的參領立刻走上來問道,“爺, 剛派出人去找你們, 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胤褆親自卸下銀白色盔甲, 一件一件依次放在桌上。“我們一路都沒有發現敵軍蹤跡, 所以就提早回來了。”
我火了, 因爲胤褆不慌不忙的對答。 “別光顧說話!倒是救人啊!”
“月兒,你也太放肆了!這是我軍主帳。你們也是,居然容一個女子在這裡大呼小叫。撫遠大將軍在哪裡?”他捲起袖口, 依然沒有要營救胤禛的樣子。
“我的主人,不是你可以隨便叫囂的。”
齊海的話雖說得冷漠, 但滲透力卻是驚人的。帳內的氣氛迅速冰凍, 誰也不敢多說話。我捏捏她的手臂, 示意她不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起衝突,自己走到胤褆的身邊, 好言好語、低聲下氣地勸說,“胤褆哥哥,你就幫忙出兵救他們吧~~~”
怎料他意味深長地說道,“他們都是我弟弟,我怎麼不想救呢?只是軍令如山, 現在沒有大將軍軍令, 我不能枉顧手下將士性命。他們的命也是命!”
廢話!你哪裡是因爲這個原因?如果費揚古清醒着, 我求你幹嘛!我冷靜下來, 轉換另一種方式, “記得當年在聖上面前你們幾兄弟都差我一個願望,今日我要你兌現誓言, 營救他們。”
胤褆慢慢將手中鋒利的長劍回鞘,“我是曾許下誓言。但皇命至上,軍令如山!他日罕阿瑪知道了,也一定會站在我這一邊!”
這冷血的胤褆!我怎麼到今天才看清你可惡的嘴臉。他們尚且是對你毫無威脅的皇弟,如果是胤礽和胤禩,你是不是恨不得將他們挫骨揚灰!我憑着滿腔怒火拔出腰間的短刀衝着胤褆的面部而去,“你救還是不救!”
“大膽月格格!竟敢在主帳內對皇子拔刀相向!來人!把她給我拿下!”
還要抓我!喪心病狂的傢伙!我急忙環顧四周卻無人敢動。
“還不動手!”胤褆大叫一聲,依然無人敢動。
“誰敢動手。”只見齊海從容地握住我的手讓我鎮定。因爲她的一句話,所有人不近反退,誰也不想介入一場黑暗的皇室爭鬥。“月兒,如果你要他身上的兵符,我可以現在殺了他,然後去救我們的男人。”
胤褆自知不是她的對手,聞言竟也懦弱地倒退幾步。
“不!”我不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就算只抄你我一家,便已經有太多人不能割捨!我攔下齊海半出鞘的刀鋒,冷漠地對胤褆說道,“即便如此,你也永遠不可能得償所願。今日之事,他朝得勝還朝,我必加倍奉還!”哼!我也不怕跟你撕破臉!事到如今,我才覺得以後你所受之苦都是大大的活該!
齊海跟着我迅速走出軍營,騎上快馬往西面飛馳而去。
“直接去救也無濟於事,只不過多我們陪葬。”
我在北方的寒風中不自覺地笑了,迎着她飛一般的馬速摟緊她的腰,“生則同衾、死則同穴。這不是很好麼?”
“你是說,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閉上眼靠在她結實的肩膀小憩,“我還不能死……你,還有他們都不能死……”
“我們去哪裡?”她轉頭看身後的我。
“你猜不到?”
她會意一笑,“駕!”兩人一馬朝着存着希望的西方奔去。
玲瓏,你永遠不會見死不救的,對嗎?而且是你最心愛的胤禟啊……
策凌敦多布軍營
我第一眼見到策凌敦多布就有不祥的預感,他出乎意料的熟絡反而讓我戒備。不容我們說話,他已經直接以看望新生兒的名義將我們拉倒了玲瓏的帳裡。玲瓏看見我自是狂喜,抱着孩子徑直就衝了過來。
“終於來了!總算沒騙我!月兒快看,這是我們馨月,馨是花香,也代表人品格高尚招人疼。我希望她像你一樣,是個所有人都喜歡的月兒。”我望着她懷中幼小的新月,不禁悲從中來,一滴熱淚,直接滑落在她柔滑嬌嫩的新生肌膚上。
她這才發現我的異樣,命人把小馨月抱到帳外。“怎麼了?”
“胤禛和胤禟他們!”
我話剛出口便接到了策凌敦多布阻止的語言和目光,“月格格,馨月該餵奶了,我們先到我帳中小聚。”
“你說他們怎麼了?”玲瓏聽到胤禟的名字即可拉住我的手,但攝於策凌敦多布,我第一次對她撒了謊,“沒有……他們在前面殺敵都不管我,我鬧別捏……”我擦掉眼淚假裝是在無理取鬧。
“呵呵,四爺聽到又要笑你!”她握着我的手,“我先餵飽那小丫頭,馬上就過去找你!”
我剛和齊海跟着策凌敦多布來到他的軍帳,齊海直接開門見山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出事了。”
“我軍最大的特色就是探子,怎麼可能不知道。”
齊海扶我坐下,“直說,救還是不救?”
“據探子回報,他們已經血戰了三天三夜還不能突出重圍,說不定已經死了。況且,我有盟約更有聖上發來的密旨,他早已囑咐我,不論發生何事都不能離開軍營讓葛爾丹有脫身機會。”
“那就是不救!”我拍案而起,心中早已爲三天三夜的血戰而激動不已!他們可能死了……不!絕不!“你就不能看在我和玲瓏之間的情分出兵?”
“格格,你真是幼稚。行軍打仗怎可如此兒戲?如果說情分,你不如說讓我看在九阿哥和玲瓏的情分!”他眼中明明就是妒火,恐怕還不是一日半日能積蓄而成!
“你知道?你怎麼知道!”他還知道多少……
“從她來我身邊第一天起,她的一切我便要一清二楚。”
我靈機一動卻釀救了更大的禍事。“那你應該知道,當年木蘭圍場外的河邊是我救了你!”
“怎麼?格格想以此要求我救人?當初是你自己放棄了成爲我夫人的機會,如今,你也已經失去了要求我的權利。”
我真是氣瘋了,他當玲瓏是什麼? “你到底有沒有真心愛過她?!還是一早就認定她是康熙的一顆棋子,一件工具,還是你弄於鼓掌的玩物?什麼恩愛,你都是裝的嗎?”我漫罵起來就不知輕重深淺了……雙方情緒越來越激動。
“你又何嘗不是!當你救我的時候,當你把玲瓏推給我的時候,當你選擇在圍場叫她一聲公主的時候!論狠心論騙術我們不過是彼此彼此!”
“說什麼不願意救人,你就是妒忌!就是怕玲瓏心中愛的是他,想的是他,永永遠遠都沒有你的位置!膽小鬼,膽小鬼!”其實我有點兒後悔了,他肯定是愛玲瓏的,就是一口氣相互憋着。我堂堂一研究生,學貫古今中外,終於也嚐到了潑婦罵街的滋味。只能說人在氣頭上,總容不得別人煽風點火。
“我不稀罕!她永遠都是我策凌敦多布的妻子,永遠要爲我生孩子!這是我的權利她的義務!”
“那我的權利呢……?”玲瓏挑起門簾,早已哭紅了雙眼,雪白的玉臂因背叛和屈辱而瑟瑟發抖。“當年你對我許下的承諾,今日我要你救他們,你不能食言。”她眼裡的羞愧,懦弱,悔恨,無奈,還有一片愛情破滅的荒涼。
帳外傳來嬰兒的哭聲,淒涼地滲透着每一個受傷的心。“回去。馨月在哭。”他萬萬沒有想到玲瓏會聽到這一切,隱忍的脆弱和男人的尊嚴正在抗爭。
“若我們的一切是可笑的,那馨月爲什麼要來到這個世上……”
“不是這樣的,你先回去,我再跟你解釋……”玲瓏的世界正在坍塌,他看得懂,因此也開始驚慌失措起來。
“我讓你救他們……”玲瓏的身子有些顫抖,做完月子纔不久,自然是虛弱的。我剛要扶她,卻被策凌敦多布搶先接住。
“你不懂……違背皇命事小,這一去我也可能回不來,形勢太險峻恐怕要搭上我大半軍隊的性命!”
“我讓你救他們!”玲瓏撕裂地吼叫聲讓門外的嬰兒哭聲也跟着緊促起來。
“我會死!或許我會死!難道你永遠只看得到胤禟看不到我?!我對你算什麼?!”
啪~~!清脆響亮地耳光落在了策凌敦多布的臉上,“不是工具嗎?棋子嗎?我們只不過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我見情勢不對,立刻上前拉開。齊海拉住策凌敦多布,我則把玲瓏抱在懷裡。怎麼又扯出這種事端來!人沒救,反而把一個家拆得支離破碎……王皓月你這個災星!我抱着玲瓏痛哭,幾乎是嚎叫,“不救了……不要救了……”
我放開她,對着齊海說道,“我們走!”大不了抱着一起死!……
可是再一次,我遭遇了被打昏的命運,“對不起,月兒,我不能讓你冒險……”隱約看見玲瓏向策凌敦多布走去,拔出腰間的短刀……不要……我發不出聲兒來……暗夜,隨着一個個破碎的心和難以持續的美麗愛情,走進了沒有風的蒙古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