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1章 patulin
“八嘎！”
“豬玀！”
“沒有信用的混蛋！”
井口三郎手捂着傷口破口大罵，額頭上滿是冷汗，這個殺人無數的惡魔，此刻竟然也知道疼了。
長谷良介架着對方朝外走，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揚了揚又趕緊收起笑容，他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那就有些尷尬了。
自從接手任務開始，井口便一直傲慢無禮，一點沒把他這個行動負責人放在眼裡，胖虎的做法可真是解氣啊。
不過表面上長谷良介還是假惺惺道：“井口君，我們必須儘快返回安全屋爲你治療，聽說墨爾本黑市有盤尼西林出售，只是價格較爲昂貴。”
井口三郎搖搖頭，咬着牙回道：“不，去找德國人，民國人說的對，我們必須驗證藥品真假，帝國勇士需要真正的盤尼西林。”
長谷良介毫不意外，這些被洗過腦的傢伙都是這樣，於是攙扶着井口三郎上車，趕往與德國人約好的交易地點。
途中，井口三郎簡單包紮了傷口，但並未清理，這是爲藥物實驗做準備，從某個方面來看，井口確實充滿工匠精神。
半小時後。
一間體育館內，穆赫擡手看了看手錶，又看了看地上的手提箱，盤算着跟日本人開價多少。
正想着，大門方向傳來長谷的聲音，穆赫擠出笑容迎了上去，卻見井口一臉痛苦地走了進來，當即詢問長谷發生了何事。
“穆赫先生，民國人言而無信，竟然對井口君動手。”長谷良介義憤填膺道。
穆赫對於民國人和日本人之間的矛盾不感興趣，他在意的是日本人願意爲盤尼西林付出多大的代價，畢竟白色英鎊也是有成本的，故而他直接命人將手提箱拿來。
“長谷先生，井口先生，這裡是三分之一份菌種、一半的樣品以及記錄技術資料的膠捲底片。”一邊介紹手提箱裡的物品，穆赫一邊對着日本人打開箱子。
長谷良介瞄了一眼手提箱，提出要試用藥品，穆赫自然不會反對，事實上他也很好奇所謂新型盤尼西林的效果。
很快，阿勃韋爾的醫生便打開一瓶樣品，利用生理鹽水溶解藥粉給井口三郎注射了一針，同時爲其清創。
看着被推入體┴內的藥液，井口三郎深吸了一口閉上眼睛，默默感受藥物對身體的影響，還時不時用紙筆記錄些什麼。
由於盤尼西林的半衰期較短，身體代謝藥物的速度較快，因此需要頻繁用藥，接下來德國醫生每隔幾小時就爲井口注射一次，直到達到劑量上限，隨即日德雙方分頭離開。
長谷和穆赫都清楚，藥品效果沒有確認之前，交易暫時無法達成。
等回到日方安全屋，長谷良介叫來邢漢良等人，通報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和與德國人的交易。
邢漢良聽完保持沉默，以他對左重的瞭解，對方不可能讓盤尼西林落在日本人手裡，菌種和資料肯定有問題。
銅鎖心裡也是同樣的想法，但爲了避免日本人事後算賬，還是裝作謹慎的樣子提醒長谷小心有詐，這得到了吳四寶的附和。
長谷點點頭，轉頭看向一旁正在抓耳撓腮的井口三郎：“井口君，感覺如何，我看你似乎不太舒服？”
井口三郎撓了撓通紅的脖子，淡定回道：“沒關係，民國人交給德國人的盤尼西林定然是劣等品，皮疹和瘙癢是正常現象，長谷君不必擔心。”
“真的沒關係嗎？”長谷良介皺起眉頭，對方現在的樣子可不像沒事。
從離開體育館起，井口的脖子就出現了紅疹，嘴脣腫得跟香腸一般，整個人猶如被吹脹的氣球，模樣有點嚇人。
面對質疑，井口表示身爲醫生，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更清楚盤尼西林的副作用。
長谷良介不知道這傢伙哪來的勇氣說沒事，思考片刻後做了兩個決定，一是繼續觀察藥品效果，二是向東京通報此事，表明自己對藥品交易持謹慎態度。
“新型盤尼西林”未來肯定會出事，這件事毋庸置疑，所以必須置身事外，免得被追責。
井口三郎卻依舊嘴硬，非要等治療完成再討論這個問題，聲稱作爲科學家，他只相信數據和自己的眼睛。
當天下午，兩份不同意見送到了日本內閣，聽聞日本即將擁有最新型的盤尼西林，與會的日方高層欣喜若狂，可也擔心藥品有缺陷。
經過激烈爭論，大人物們得出了結論，等待井口三郎傷口恢復，如果一切正常，那就立刻交易並進行更大規模的人┴體試驗。
關內的日軍部隊每天都有大量傷員，他們是最好的試驗體，就算軍統提供的藥品有毒也沒關係，大不了多寄些明信片（陣亡通知書）。
廉價的陸軍馬鹿有機會享受昂貴的神藥，這可是天蝗的恩賜，即便是死，士兵們也要感念恩情。
接下來的一週，井口按時注射藥劑，傷口迅速好轉，沒有發炎或是潰爛，只是皮膚仍有紅疹且出現了輕微便血現象。
爲此德國醫生和井口又研究了數日，確定這是正常的藥物反應，長谷良介不信，多次聯絡東京要求停止交易。
可惜胳膊拗不過大腿，在前線急缺藥品的情況下，長谷的意見被無視了，東京嚴令他馬上交割菌種與資料。
長谷“無奈”執行了命令，順利與穆赫達成了交易，而後帶着交易物品登上了返回滬上的輪船。
墨爾本碼頭附近某座大樓內，古琦看着邢漢良和銅鎖的背影，回頭對左重說了一句：“副座，大雄走了，您真的要讓他將盤尼西林交給日本人嗎，上頭知道會不會追究此事？”
古琦本以爲賣給德國人的盤尼西林是假貨，可井口三郎已經癒合的傷口不會騙人，藥品確實有消炎作用，這讓他無法理解。
躺在椅子上的左重打了個哈欠沒有解釋，起身朝外走去，旁邊的鄔春陽、歸有光和宋明浩連忙跟上。
一行人回到藥廠，進入了地下研究中心，主導盤尼西林研究的弗萊明看見左重，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問道：“左，新藥的表現如何？”
問話時弗萊明的心情複雜，作爲科學家，他希望新藥有效，但同時他又希望新藥沒用，因爲會有無數人因此喪命。
左重鼓了鼓掌，滿意道：“非常棒，亞歷山大，你們發現的patulin很神奇，日本人和德國人完全沒有懷疑。”
在場衆人都愣住了，不是盤尼西林嗎，patulin又是什麼，沒等他們開口，左重便讓弗萊明給手下介紹一下新藥。
“好吧，先生們，請跟我來。”弗萊明走到一塊黑板前，用粉筆在上面寫下了“patulin”的英文單詞，然後鄭重說道。
“一年多前，實驗室研究人員在腐爛的蘋果中發現了一種新菌種，它被我命名爲patulin，或者叫展盤尼西林①。
展盤尼西林是盤尼西林的水解產物，它們的化學結構相似，過高的溫度或錯誤的ph值都可能導致盤尼西林降解爲展盤尼西林。
實驗證明，展盤尼西林既具有廣譜抗生素的特點，又有很強的毒性，對人體的危害很大。
它不僅會破壞免疫功能，還是種神經毒素，造成服藥者神經麻痹、肺水腫、腎功能衰竭。
更爲嚴重的是，展盤尼西林有致畸性，我們一共讓十隻小白鼠服藥，其中八隻小白鼠的後代出現了畸形。”
弗萊明神情嚴肅地取出幾張照片遞給軍統一行人，看着照片上長着六隻耳朵以及只有一隻眼睛的老鼠，古琦一陣反胃，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不是他的膽子小，這是種生物本能，也是人類對未知的恐懼。
看到衆人的反應，弗萊明繼續說道：“出於安全考慮，我將patulin的資料封存，停止繼續研究，但一個月前左先生要求我弱化它的毒性，增強它的消炎能力。
研究人員實驗了多次，終於篩選出了合適的菌種，同時制定了生產流程，長期接觸patulin，服藥者會在不知不覺中患病並且隱蔽地影響後代。”
原來是這樣，古琦等人放下照片久久無言，德國人和日本人以爲帶走的是救命良藥，沒想到是要命的閻王。
一想到多年以後，日本、德國出現無數畸形人，特務們便嚥了咽口水，略帶恐懼地看向左重。
左重卻是面不改色，又不是他逼穆赫來買的藥，要怪就怪日德高層，如果不是他們盯上了左家的藥廠，這種事根本不會發生。
大洋之上。
“井口君，你確定你沒事嗎？”長谷良介再次詢問井口三郎，對方要是死在船上，他也有大麻煩。
井口三郎臉部肌肉抽了抽，十分肯定地回答：“當然，沒有比現在更舒服的時候了，長谷君，請放心。”
說完，井口的鼻孔中流出了鼻血，長谷良介往旁邊挪了挪，有種跳船游回滬上的衝動，同時他做了個決定，就算是傷口發炎，就算是死，他也不會注射所謂的新型盤尼西林。
①展青黴素，真實存在，所以大家穿越回去千萬別看到綠毛就給公主、皇后用，容易九族消消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