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山一路走了很長時間,當時夕陽全無,月亮初升,路上很長一段竹林,耳邊風聲,竹海不像白天那樣,忽然顯得陰森,釋空揹着凳子,我揹着喜樂,寒夜微暖。
我說:等等,有問題。
釋空說:對,我也發現了,我們走來走去都走在一個地方。
喜樂頓時抱緊我。我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大家環顧四周半天,我緩過神來,說:師哥你嚇死我了,這臺階都一樣,旁邊都是竹子,當然走來走去好像在一個地方了。我只是覺得好像前面有人在竹林裡等我們。
剛說完,釋空嚇一跳,說:你說的比我說的恐怖多了。
我說:有人倒是沒什麼,是人就是好事情啊,總比走來走去在一個地方好。喜樂,你快掐死我了。
我剛說完,前方竹海里走出一個人。此人長衣飄飄,手持笛子。想來來者不善,不過幸好他穿着深色,倘若他一襲白衣,我們仨肯定當場嚇死,對方就不戰而勝了。
釋空說:誰,拿的什麼?
他揚揚手,說:笛子。
我看見暗處笛子中飛出一支毒箭,而且依照箭頭顏色判斷應該是劇毒,不是我知道這是什麼毒,而是這樣的青綠色我不曾見到,不知道的恐怕更毒,總之不可能是補品。師父說毒有三種,一種雜色,有藥可解,一種無色,無藥可解,但最毒的肯定是和植物葉子最接近的顏色,傳說記載西域——師父說不一定是在西域,但是一般遇見無法解釋不知真相的東西都說是西域的——失傳多年一種綠色粉末劇毒,只要一克投井,可毒死長安一半人。只要接觸到人的皮膚,此人當即喪命不說,皮膚骨頭內臟大腦全部都是相通的孔,更邪乎的是,據說死狀之噁心,看過一眼的人從此不想進食,八成都餓死。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滅城毒?正好可以給師父看看。想完,我看暗箭飛近我,側了一下身,爲了防止沾到自己,等暗箭從我身邊過去,我伸手抓住暗器後端,仔細端詳。
釋空大吃一驚,問:師弟,你帶了暗器出來?
我說:我沒帶啊,剛抓的。
喜樂說:明明是你說話多嘴,怎麼往我們那裡飛暗器啊。
那人哼哼冷笑,說:有人說你先知,你還真有先知。沒想到你這麼小。可有人給我銀兩要取你命,我不得不取你命。
我說:我沒先知。如果我有先知我早就不下山了。
釋空說:他要取你性命,你快把暗箭扔回去。
我說:那萬一他死了怎麼辦?
釋空說:給我,我來。說完搶下暗箭,往那人擲去。
我懷疑我內心也想把暗箭扔回去。因爲從來沒有人可以在我手裡搶走東西。
暗箭脫手,涼風襲來。竹海一陣**。那人還站在原地。喜樂說:師哥,你速度好快,中了嗎?
我說:歪了。歪了挺多。
說着那人就拔劍過來。釋空拿板凳擋了一下,頓時板凳一劈爲二。從斷口的整齊程度,我判定此劍爲甲等一級。只是見血太多,怨氣太重,已經不是揮劍人的氣勢所能控制。
我說:這劍不是你的。
他說:對,但這一劍是給你的。
說完,劍路一轉,直向我過來。這樣的生死時刻,我居然忘了之前把喜樂放下來,現在兩手託着喜樂,能作戰的只有一張嘴了。那人一劍劈下,我從容躲過,乘還沒回劍的時候,我一嘴咬在他的脈搏處,劍頓時咣噹落地。
喜樂、釋空和殺手同時大叫一聲:這樣都行!
那人一看連武器都掉了,轉身就跑。釋空拿起刀,我從他原來站的地方旁邊三米處一棵竹子上摘下暗箭收起來。我們快速往山下跑。我想,怎麼有人知道我們要逃出去玩,難道真有先知?那人是什麼人,怎麼這麼面?但這麼面的人怎麼有這麼好的劍?雖說賽馬場裡不是技術好的人就一定有好馬,有的是有錢人騎頂級馬,但劍不一樣,劍要高手用才能快。面的人配好劍只能越用越鈍。那說明,這劍落入那人之手的時候一定更快。
釋空揹着劍,對我說:這劍比普通劍短一點點。
我說:短的劍出鞘快。
喜樂說:這劍歸你了。
我們一路都在想那人到底是誰,誰派他來。不知覺就到了山腳。縣城離開山腳有幾裡地,縣城叫逐城,原來叫竹城,本朝開朝攻克長安決定的一戰便是竹城大捷,後來開朝皇帝覺得竹城名字不好,顯得脆弱易破,兩百年前改名逐城,意思逐鹿天下之城。逐城離開長安只有上百里,但這我們不關心,我們關心我們離開逐城多遠。
路上人煙漸多。到了城裡才知道,商鋪早就關門。我們就有幾文錢,無法住店,只能蹲在街邊。我說,只能睡外面一晚上了。
一會兒時間,巡兵到我們眼前,說:都起來,不能睡這兒。
釋空說:怎麼不能?
巡兵說:這條是城容交通示範街,你要睡在隔壁那條街上敞開了睡,沒人管你。
我們仨又輾轉到別的街道。喜樂說:商鋪要雞叫過後才能開門。我們要等一個晚上。買到東西以後要馬上回去,不然就被發現了。
我和釋空都感嘆喜樂的社會經驗豐富。
釋空說:喜樂,你也該下來了,都蹲着了你還讓你師哥馱着。你師哥多累啊。
喜樂噢了一聲,悻悻下來,蹲在我旁邊。喜樂說:這次逃出來多有意思啊,以後我們有誰變成史官了或者詩人了一定要把這個寫下來,書名就叫《我們仨》。
天上繁星密佈,周圍一片陌生,這樣場景當時不知,只是下次可能隔世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