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僧瞬間譁然,當今大佛寺住持修仙界巨擎竟然被一名小小外門弟子當面辱罵,這,這簡直就是近萬年來修仙興起之後最爲滑稽的一件事。
果然,就連惠德也變得驚異起來,而那慧遠的臉色則是變了又變,起先是僵了一下,然後浮起怒色,最後竟然還是恢復了大佛風範,可見慧遠修爲之深,果然是令人乍舌:“何出此言呢,法心?”
慧持接嘴道:“這麼明擺着的事你還用問麼,我看這小子肯定和鐘不離是一起的,你看他現在的樣子,完全不知道什麼是尊師重道、教義爲高,他已經無可救藥了!”
慧遠看了他一眼,還是對着法心問道:“你這麼做究竟是爲什麼?”
法心冷聲道:“爲什麼?你難道看不清楚麼?”
慧遠淡淡道:“我看清楚的,是鐘不離已經認罪,並且他是真的墜入魔道,已經不是人的軀體了。”
“哈哈,人的軀體?”法心嗤笑一聲:“我想你的意思是說,無論他是不是兇手,無論他是怎樣入魔的?只要他現在已經是魔,便必須死!對麼?”
慧遠面上一呆,竟是無言可對,而慧持再次怒喝道:“師叔你現在還沒看出這小子的居心麼?他完全背離了大佛寺,他的言語已經是完全侮辱了大佛寺!難道這樣你還要護着他麼?”
惠德眉頭一皺,看了法心一眼問道:“你到底有什麼疑問?儘管說出來!”
法心感激地對惠德點點頭,然後悲傷的看了一眼鐘不離的屍體,接着再次面對首位上的四人,冷聲道:“我剛纔說的一切疑問,還請你們解答!”
“你那些胡言亂語,誰能給你解答?”慧持哼了一聲。
惠德問道:“什麼疑問?你再說一遍。”
法心:“爲什麼魔教滅絕了三百年,現在怎麼又出現了?而不離師兄年僅三十,他又怎麼會入魔的?並且,他是怎樣被發現的?”
惠德點點頭道:“還有,鐘不離身爲我的搗藥小僧,一干就是三年,如果他是魔教妖人,是不可能躲過我的察覺的。現在,慧遠你可以解釋了。”
慧持臉色一變,很不自然道:“這些問題很難回答,又沒有人整天監督他,而且他是在山下被法智當場發現的,這還能有假麼?”
衆人同時看向法智,法智面不改色地點了點頭。
一切,彷彿就在這個微不足道的點頭動作中得以揭曉。
法心怒喝道:“他在撒謊!他一定在撒謊!我的答案,我最少需要知道,魔教爲什麼沒有滅絕?”
對,對啊,三百年前便滅絕的魔教妖人爲什麼現在又出現了?
慧遠嘆了口氣道:“這個我真的是不知道,可能是魔教覆滅的時候還留有魔丹吧,這樣便有可能了。”
惠德面上突然浮出怒氣:“我想問的是爲什麼鐘不離是魔人我沒有察覺?還有,你們這些當管事的爲什麼也沒有一點察覺?最後,鐘不離血洗泗水村整個村子的證據!我要證據!”
慧遠再次噤聲,卻是無法回答,而慧持則是突然語速加快道:“證據?恕我冒昧師叔,咱們先不談證據,咱們就說
一下我們理應對待魔人的態度!三百年前,你難道忘記了是怎樣覆滅魔教的?你們那老一輩的人哪一個手裡不是沾滿了魔教妖人的血,那時候你爲什麼沒有這樣的慈悲心懷,你應該想一想,大佛寺弟子變成了魔人,這對修仙界是多麼大的震動,而這個震動之源就是我們大佛寺,如果我們讓這件事暴露出去,那後果之重你應該能夠想到。”
惠德一愣,接着怒道:“我能想到?你現在是在教訓我是吧,恩?讓我想想,你剛入門的時候是多麼小心嚴謹的一個人,現在怎麼會變成這個摸樣,這難道就是你和長輩說話的態度麼?”
慧持淡淡道:“我這樣說話,還不是因爲你包庇了鐘不離的同夥?”
惠德哈哈一笑:“對了,我就包庇他了怎的?你是不是還想拿老衲開刀呢?”
“師叔,這是佛門禁律的要求,你在大佛寺中資歷最老,卻是不要帶頭犯了禁律啊!”慧遠勸道。
惠德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憤怒,又有些惋惜:“佛門禁律,三百年的磨練,你們這些晚輩到現在竟然是拿佛門禁律來壓老衲,好,好,好!法心!我們走!”
法心一愣,深深看了眼惠德,然後點了點頭。
兩人轉身就走,而惠德在路過鐘不離的屍體時順便揮了一下手,屍體瞬間便消失不見。
“慢着!”慧持一聲高喊:“惠德師叔,我不想這是最後一聲叫你師叔,如果你要走,請留下鐘不離的屍體和法心!”
惠德扭頭嗤笑一聲:“如果我不留呢?”
慧持深吸一口氣,然後推開慧遠阻攔的手冷聲道:“那就不要怪慧持無理了!”
“哈哈,好!”惠德大笑一聲:“我接受你的無理,來吧!”
慧遠趕忙道:“師弟不可魯莽!”說完笑着對惠德說:“師叔你千萬不要被情感衝昏了頭啊,這件事已經發生,而鐘不離也自行了斷了,如果我們內部以此再鬧出矛盾來,豈不是讓外人笑話麼?”
惠德哼了一聲:“我都活了五百多年還管什麼他人笑話?我現在唯一想知道的你們又不肯對我解釋,那我留下還有什麼意思?”
慧持再次擦嘴道:“你可以走,但是必須將鐘不離和法心留下!”
慧遠急道:“師弟你太沖動了,怎麼能用這樣的口氣和師叔說話呢?”
惠德不耐煩道:“如果你們現在無法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那我就要離開,不過我會暫時留在藥殿,等待你們的答案!”
說完,拉着法心的胳膊便朝大門走去。
身後,慧持一聲暴喝:“守門弟子,關門!”
衆僧大驚失色,一個個不可思議的看向慧持,緊接着,暗金色大門在“轟隆”一聲沉悶的巨響中關了起來。
慧遠慧海慧明此刻都驚異的望着慧持,而那慧海和慧明從一開始就保持沉默,可現在卻再也坐不住了。
首先是慧明怒道:“慧持你這是什麼意思?惠德師叔乃是大佛寺資歷最老的長輩,你難道想對他實施你的禁律麼?”
慧海幫襯道:“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頭了?師叔僅僅是要一個合
理的答案,既然是你手下的人抓到了鐘不離,那你怎麼就不能給他一個答案?”
慧持冷冷地看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就知道答案,我現在完全是爲大佛寺的名譽着想,泗水村血案發生在三個月前,當時就沒有發現一絲兇手留下的痕跡,而法智下山採購東西的時候正好遇到鐘不離再次施手加害於人,這纔將他抓了回來,難道這還不是解釋麼?”
法心突然道:“我要完整的解釋!如果僅僅是這樣,我可以明確的猜測,你們抓鐘不離完全就是爲了找一個替死鬼!”
慧持冷聲道:“隨你怎麼說,事實就是事實,鐘不離已經墜入魔道,這已經無法改變,是魔,就應該無理由剷除!對麼?”他看了惠德一眼:“惠德師叔?”
惠德面色越發冰冷:“如果我說不對呢?”
慧持猛然道:“那你很有可能是和鐘不離也有牽連!”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了數秒,接着還是被惠德一聲大笑打破:“我還以爲你要說什麼呢慧持,哈哈,如你這樣說也有幾分道理。畢竟麼,鐘不離是在我那幹了三年雜活,如果他是魔人的話,我是沒有理由察覺不到的,如此想來,我確實是和魔人有關嘍,對不?”他目光逼視慧遠:“當今大佛寺住持?”
慧遠一怔,爲難道:“師叔你這又是何必呢?師侄在此勸您一句,爲了一個魔教妖人這樣做真的不值得。”
“不值麼?”惠德環首看了一圈:“但是我覺得值,他就值!我和你們說實話吧,我這次來,就是爲了這個給我戰戰兢兢打了三年雜活的鐘不離來的!可是我來遲了,我來遲了!我告訴你們,告訴你們這些所謂正道巨擎,所謂的慈悲佛子,他——鐘不離,雖然不知爲何變成了魔人,但是我能肯定,以我五百年的道行肯定——一切全是假象,一切都有幕後黑手的操縱!而鐘不離的死,他是自殺的,這一點你們知道我是什麼想法?”
慧遠慧海慧明都是面色難堪,不知所措起來。
“我覺得他的死不值!但是他選擇的方法卻是對的!因爲,他雖然軀殼被玷污了,可他的內心沒有!”
“現在,我要帶着他的屍體和法心離開這裡,有誰想要阻攔的儘管上來!我隨時奉陪!”
惠德渾厚嘹亮的嗓音傳遍整個大殿,法心有點默默然地站在他旁邊,突然覺得這個平日裡性格無常的老頭子其實挺可愛挺高大的。
下一刻,大佛寺管事的所有僧人全都注視着惠德,沉默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對立,只在一朝。
爲了,並不突顯的正義。
“師叔,你……。”慧遠哀嘆一聲,卻是再也說不出下句。
倒是慧持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他目光直視着惠德,心中卻是冷笑連連,接着,他開口道:“師叔如果認定了這件事,那我們做晚輩的也無力阻攔你的腳步,於情於理,我們也不應該阻攔你的腳步。但是,身爲大佛寺禁律院長老的我,不得不把這個惡人做到底——如果你們走出這個大殿,便等同於自行退出大佛寺!從今以後,再也不是大佛寺的一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