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堅持了一分鐘。雖然期間有幾次他都快要忍受不了了,但他最後還是咬牙忍了下來。爬上岸,休息,跳下去,再爬上來……如此反覆了五次,他在碧水寒潭中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由最初的三十秒變成了現在的四分鐘。同樣的,每一次上岸他需要休息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他很疲憊,很冷,非常冷。冷到他甚至懷疑自己死了。
現在他還能坐在岸邊,靠的完全是意志。他全身已經麻木了。即使已經休息了很久,他的身體依然沒有恢復知覺。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染紅了半邊天,染紅了所有的雲,倒影在碧水寒潭之中。此時的天空很美,碧水寒潭也很美,只是他沒有那份欣賞的閒情……
直到,他感覺自己快要睡過去了,突然一個甜美的聲音讓他清醒了過來。
“離大哥。”陳苗苗穿過那悠長的小徑出現在離的面前,可是離也只看了一眼,然後他就倒下了。
“離大哥!你怎麼了?”迷迷糊糊之中他聽到陳苗苗焦急的聲音,只是他已經不能再有所迴應了。他的眼皮很重,他的身體很冷,他的腦袋很暈……
陳苗苗正好看到離倒下的那一幕,她大叫了一聲,焦急跑了過去。他把離扶起來,她的手觸碰到他的身體,是徹骨的涼意。他的身體就像一個死人的屍體。
冰涼!
陳苗苗臉色變得蒼白起來,慌亂之間她竟然也有些亂了方寸。過了許久她纔想起爺爺曾囑咐過她:“見到那小子,把這個給他服下。”陳苗苗趕忙將一顆紅色的藥丸取出,放進了離的嘴裡。
直到離把那顆藥丸吃下了,陳苗苗才恢復了一些冷靜。她拉起離的手腕爲他把脈,然後摸了摸他的額頭。
他的身體很冷,他的額頭很燙。
他發燒了。
高燒!
離是修行之人,修行之人身體本就要比普通人強健許多,感冒發燒一般不會發生在修行之人身上。但現在卻發生了,發生在了離的身上。本來以離的道行是不可能會發燒的,但鬼醫讓離吃下了絕元丸,他身體雖然強健一些,不能聚集元力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別?
碧水寒潭又是至冷之地,離反反覆覆在其中上上下下,再強健的體魄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陳苗苗把離脫下的衣服給離穿上,然後將他平方在地面。之後他看見了離擺在一邊的柴火,掏出火摺子好不容易把柴火點燃,一團篝火便燃了起來。隨着火舌的跳躍,周圍的溫度也上升了不少。陳苗苗將離的身體向靠近篝火的方向移了移,從衣襟上撕下一塊布,打溼,在篝火旁烤得有了些許的溫度,然後將溫熱的溼布貼在了離的額頭上。
做完這一切,陳苗苗坐在一旁靜靜望着那個躺在自己身邊的女子。
不知爲什麼,她有些心疼。
她突然在心裡怪起她的爺爺來,心想爺爺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夜色慢慢深沉了,陳苗苗美麗的面容在篝火的映襯下顯得更加俏麗。他仍然望着躺在身旁的離。她已經爲他換過幾次那溫熱的溼布了。她時而就會伸手去感受他額頭的溫度。讓她欣慰的是,他的額頭似乎沒那麼燙了。
直到這時,她似乎纔想起了什麼,隨手將一旁的飯盒拿過來。
她是來送飯的。卻沒料到一來就看到了離倒下的那一幕。以至於她都忘了她是來送飯的。她將飯盒打開,裡面有兩個菜,一個湯。只是現在都冷了。
他還沒吃飯呢。她想。於是他想着該怎麼將這些飯菜熱一熱。又想他這樣也吃不了什麼,只能吃一點稀飯或者喝一點湯。但是這裡沒有稀飯,只有湯。她腦海中靈光一閃,在篝火上撘了一個支架,然後將她帶來的那一碗湯吊在上面熱一熱。
時間不久,湯已經熱了。她把他扶起來,她坐在他的身後,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後她開始小心喂他喝湯。她擔心湯太燙會燙着他,所以她要在嘴前吹一吹,溫度合適了才喂他喝下。
做完這一切,陳苗苗坐在一旁。直到這時她才感覺有些餓了,原來她忘了自己還沒吃飯呢。但她看了一眼那神色安定的男子,她很滿足的笑了。
夜已經深了。月亮已經爬到了頭頂。柔和的月光照射在碧水寒潭裡,灑在兩個人兒的身上……陳苗苗沒有回去,她要守在他的身旁,直到他醒來。
第二天,陽光調皮的喚醒了熟睡的人兒。
陳苗苗不知道自己怎麼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向離躺着的地方看去,只是他已經不在那裡了。她發現一件寬敞的衣服正披在自己的身上。她拿下來,是他的衣服。
“你醒了。”一個開朗的聲音響起,離從碧水寒潭中爬上來,光着上身。他的身體冷得瑟瑟發抖,在陽光的照耀下,肌肉的輪廓更加分明,古銅色的肌膚讓陳苗苗的俏麗的臉龐泛起一團紅暈。
“這個給你。”陳苗苗有些不敢看離,將離的衣服遞給離。
離接過衣服,他也許是覺得這樣赤身不好,他也顧不得身上還是溼漉漉的,直接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一臉憨笑道:“昨天,謝謝你。”
陳苗苗已經羞紅了臉,也不接話,笑道:“這麼大個人了,也不知道照顧自己……”說罷陳苗苗四處尋了一些柴火,重新燃了一堆篝火,道:“快過來烤烤火。”離走過來,陳苗苗有把火摺子交到離的手中。
“這樣就不會那麼冷了。”陳苗苗笑着。
陳苗苗的笑容讓離一時失神了。
“我先走了,中午再給你送飯。”陳苗苗收拾好飯盒,說了這麼一句,便離開了。陳苗苗走的很快,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走這麼快。在她心裡,她是想走慢一點的。
離感受着篝火傳來的溫暖,望着陳苗苗已經走遠的背影,他想叫住她,但最終卻只是望着那個背影傻傻笑了起來。
身體上的水痕完全乾涸,身體也重新暖和了起來,離脫掉衣服重新跳進了碧水寒潭。
日升日落,月起月跌,時間就像流水,緩緩流過。一個月時間過去了。不知多少次他跳入碧水寒潭,又不知多少次爬起來。身體上水痕幹了又溼,溼了又幹。離已經不是那個只能堅持三十秒的離了,現在的他可以在水中呆上幾天幾夜,甚至更久。也許是習慣了,現在他呆在水裡跟呆在岸上感覺沒什麼區別。身體已經感覺不到寒冷,他自認如果他想起來,在水裡呆上兩個月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一個月中陳苗苗每天給他送三次飯。他還會給離帶來乾淨的衣服,把離換下來的髒衣服拿回去洗。陳苗苗處處都想得很周到。第一天下山過後,中午便給離帶來了一口鍋,離可以用那口鍋燒熱水或開水。而且陳苗苗總會把篝火點起來,會尋找一堆柴火堆在一邊,這樣離上岸便可以直接加火。
做完這一切,她會靜靜等着離把飯菜吃完,也會和離說笑。這一段時光很平靜很輕鬆,也很快樂。剛開始幾天在水潭之中他感到很痛苦,可是一見到陳苗苗,二人一聊天,彷彿一切痛苦和煩惱都沒有了一般。也正是在這種每日的陪伴中,離和陳苗苗之間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離一個人的時候,他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快一點;陳苗苗來了,他希望時間永遠也不要流逝。他喜歡和她在一起,和她一起說話,一起笑。他想看到她,看不到她的時候甚至會想念。
這日清晨。陳苗苗如往常一樣送早飯來了。只是今天鬼醫跟着他一起來了。
“離大哥。”陳苗苗遠遠就開始喊起來。她依然帶着那份開朗的笑容。離從潭水中爬起來,隨手裹了一件衣服。笑着迎了上去,他幾乎是習慣性的從陳苗苗手中接過了飯菜,放在一邊,然後恭恭敬敬向鬼醫行了一禮,道:“前輩,你怎麼來了?”
鬼醫沒好氣的瞥了離一眼,道:“怎麼,我就不能來了?只歡迎苗苗,不歡迎我這個老東西?”鬼醫板着個臉,似乎有些生氣的樣子。
“前輩,我不是那個意思……”
離剛想解釋,鬼醫直接打斷了他,“一個月已經過去了,我不能來看看?”說着鬼醫直接拉起離的手腕,兩根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開始把起脈來。過了許久,鬼醫鬆開了離的手腕,道:“聽苗苗說你已經不再懼怕碧水寒潭的寒冷了,你沒讓我失望。”
“經過這一個月的時間,你的身體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雖然你現在還沒有感覺,但以後你會明白的。今天你休息一天,好好調整一下身體,明天開始,真正的考驗就開始了。”鬼醫再次看向離時他的目光已經溫和了許多。
離正要說什麼,鬼醫突然話鋒一轉,道:“小子,我問你一件事。”
“前輩請講。”離有些疑惑道。
“小子,你是不是喜歡我孫女?”鬼醫突然把臉湊到離的鼻尖,盯着離問道。
“這個……”
“爺爺!”
離和陳苗苗幾乎是同時開口。離沒想到鬼醫會問這麼一個問題,看了一眼陳苗苗,有看了一眼鬼醫,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竟然有些尷尬起來。陳苗苗也沒想到爺爺竟然突然這麼問,俏臉一下子就紅透了,有些生氣又有些害羞地喊了一聲爺爺,然後轉身逃也而去。
“哈哈哈——”
鬼醫見了二人的反應,大笑起來,特別是看到陳苗苗嬌羞地跑開,鬼醫更是樂開了花,再也不顧離,一個人大笑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