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蟲子咬了,那是一種什麼樣感覺……
可能這並沒有什麼,因爲是誰都有坐在草地,行走在花園裡的出神大意的時候,這些討厭的小東西往往無孔不入。
但是,當數之不盡的猙獰刻印蟲,宛如海浪一般蠕動噴涌在面前的時候,當密密麻麻的蟲子舔舐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膚,尋找着每一個可以鑽進去孔洞的時候……
人類那被麻痹的神經所能感覺到的僅僅只是已經單純的恐懼罷了。
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恐懼的時候,間桐雁夜還只有五六歲左右。
那個時候具體發生了什麼,間桐雁夜早已經記不清了,唯有那單純的恐懼被痛苦的煉火烙印在了間桐雁夜的靈魂深處。
從此,間桐雁夜就再也沒有正視過本應該由自己所繼承的“家業”,對於魔術的恐懼和自卑讓他拒絕接受成爲魔術師的修行,甘願墮入平凡也不想步入那個死屍一般的老頭子的後塵。
這本來沒有什麼,無論是墮落成什麼樣的廢人,危害的本來就只有他自己罷了。
間桐髒硯無所謂,這種等級的備用品要多少有多少;他的兄長間桐鶴野就算是再怎麼不甘,也沒有人理會他那個凡人的感受,本來應該沒有人會受到傷害的。
但是,隨着年齡的增長,間桐雁夜擅自認爲他傷害了一個人,他自認爲最愛的那個人。
作爲被間桐髒硯的刻意安排之下才結識的青梅竹馬——禪城葵,間桐雁夜對她的愛戀因爲間桐家的魔術而沒有辦法表白。間桐雁夜實在是無法想象當禪城葵步入蟲倉之後,站在蟲海之中的情景。
再加上當間桐雁夜在愛與自我犧牲的保護之中沉醉迷茫的時候,遠阪時臣橫刀奪愛俘獲了禪城葵的芳心。
從此,禪城葵就變成了遠阪葵,還多了兩個分別叫做【凜】和【櫻】的女兒。
就算是無比窩囊,選擇了自以爲是的進行自我犧牲,而後獨自一人陷入自我陶醉的自命不凡男人——間桐雁夜,當看到了自己最最喜歡的青梅竹馬嫁爲人妻,他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於是他逃跑了。
感情上的不戰而敗者間桐雁夜果斷離開了冬木市這個是非之地,外出作爲一個自由職業者流浪去了。
而且從頭到尾遠阪葵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只當他是個弟弟;遠阪時臣也不知道他的心思,不,或許可能知道,但是無視了;間桐髒硯倒是很明白的知道他的心思,他的扭曲之愛……但是間桐髒硯想要看一場好戲。
一場由間桐雁夜主演的苦情悲劇。
年紀大的人沒什麼別的愛好,除了想要活的長一點兒之外,就剩下愛看戲了。
“雁夜,看看你吧,你得到了什麼?”
間桐髒硯那沒有一絲神光的眼睛再一次出現在間桐雁夜的腦海之中,他的聲音彷彿迴盪在間桐雁夜的耳邊:
“你放棄了魔術,放棄了成爲人上人的機會,背叛了老朽對你的期待,錯失了和禪城家的女人結婚的機會,最後甚至遠離了自己的家鄉出去流浪……然後呢?拋棄了這麼多,你得到了什麼?”
“最後,你甚至爲了一個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孩子,放棄了你好不容易纔得來的【安寧】,現在甚至要獻出自己的生命嗎?”
“老朽可不記得把你培養成這麼富有【正義感】的孩子。
但是……你既然想做的話,那就去做吧。背叛和失敗同在,一味的犧牲,以此作爲爲慰籍,你一定會以最爲悲慘結局落幕吧。
老朽可是非常期待看到你痛哭流涕的樣子呢呵呵呵呵……”
囉嗦!!————老蟲子你懂什麼?!!
我可是比誰都要期待葵姐和小櫻的幸福啊!正因爲如此我才忍受這份痛苦,一直熬到現在!——
都到了現在,失敗是不允許的!我會做到底的!我一定會做到底的!——
“時臣!你給我出來!——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白色的頭髮,黑色的氣息,蒼白的瞳孔之中冒着幽藍色光,看上去被痛苦折磨的處於崩潰邊緣的間桐雁夜站在遠阪宅邸的大門前。
“噶啊——啊啊啊啊————”
黑色的鎧甲英靈像是影子一樣站在間桐雁夜的身後,狂吼着,用黑色的棍棒打碎了一隻悄悄接近的哈桑的腦袋。。
“唯獨你,唯獨你是不能原諒的!——”
低沉的嘶吼着,間桐雁夜舉起一隻手,將目標指向遠阪宅邸魔術工房化的大門。
漆黑的英靈得到命令,高高跳起,一擊打碎了魔術節點的紅色寶石。
四周飛舞的翅刃蟲不再被擋在結界的外面,全部蜂蛹而上!——
“只要你死了,無論是是葵姐,還是小櫻,無論是誰都會幸福的……”
間桐雁夜隨着飛舞狂雲的翅刃蟲一起,一步一步的邁着步子向前。沒有魔術的知識,無法破解魔術結界的他,只能用這種方法硬闖了。
好在,現在他體內的刻印蟲數量是相當的客觀,這點兒硬碰硬的消耗他還是付得起的。
【吱————咚——】
宅子的門被打開了,熾熱的火焰噴涌而出,緊接着一個紅色西裝的身影出現在出現在火焰消散之後。
“真是墮落了呢,間桐雁夜……”
遠阪時臣邁着優雅的步伐,杵着紅寶石手杖,端立在間桐雁夜面前:
“沒想到還真有着乘從者不在的時間段上門刺殺御主的人存在,而且還是魔術師的大本營……你還真是喜歡自尋死路呢。”
“時臣————”
嘴裡唸叨着遠阪時臣的名字,間桐雁夜以仇恨的目光直視着遠阪時臣。
無視了間桐雁夜對於自己的仇恨
“明明曾經一次放棄了魔道,現在卻以一副這樣的醜陋姿對聖盃心存留念,而且還不惜被自己從者的狂化所感染也要得到力量……到底要卑劣到什麼地步你才滿意呢?間桐雁夜。”
“時臣!——爲什麼,爲什麼要把小櫻過繼給間桐家!爲什麼要把她送到那種地獄!——”間桐雁夜答非所問。
“哈?……”
遠阪時臣皺起眉頭,疑問的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眼中透露着不明所以然……他爲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還這麼關心着別人的女兒?神經不正常了嗎?
——————
“果然,就和Saber的情報一樣,間桐雁夜是因爲對遠阪時臣的妻子和女兒抱有着癡狂的愛意,而對遠阪時臣嫉妒到發狂,繼而產生了仇恨……嗎?”
遠程監聽……或者應該說是間桐雁夜吼叫的聲音太大,衛宮切嗣連監聽都不需要,只要用一個擴展耳力的小魔術就能聽到。
魔術師家族的悲願,魔術刻印的傳承只能有一個人繼承這種事他衛宮切嗣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卻從來都沒有因爲魔術刻印的傳承問題有過苦惱。並不是說他只有一個女兒,而是說對於衛宮家魔術傳承的態度,除了厭惡和仇恨之外,僅僅就只剩下了“這是一種可以利用的手段而已。”
對於親手殺死自己父親的衛宮切嗣來說,衛宮家代代傳承,犧牲無數無辜者的生命積累下來的魔術刻印就是衛宮家的罪孽本身。但是承受着魔術刻印之痛,就讓衛宮切嗣感到極致的煎熬……
所以,從厭惡魔術這一點來說,衛宮切嗣和間桐雁夜或許更加相似也說不定。但是衛宮切嗣卻並不否定魔術作爲一種武器、力量和手段的價值。
同樣是“役蟲魔術”要是衛宮切嗣來用的話,說不定他能玩出花來……
“這還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廢人呢,自己不去爭取,卻想着得到一切……”
衛宮切嗣並不會知道間桐雁夜到底和遠阪時臣的妻子有什麼瓜葛,但是唯獨間桐雁夜是一個錯把【優柔寡斷】當做【專一忠貞】的廢物人類的這一點他清楚的明白了。
“說的也是呢,真是一個小丑。”
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了衛宮切嗣躲藏的樹冠之上,隨之而來的則是飛射而來的兩把黑鍵——
“可就是那樣優柔寡斷的人卻能夠和吾師鬥爭的旗鼓相當這一點,就應該給予他很高的評價了。”
衛宮切嗣在意識到黑鍵的一瞬間,身體一閃就落在了樹下,躲過了偷襲。而他的眼前一個黑色神父袍,手裡拿着黑鍵的身影緩緩的向他身邊走來。
衛宮切嗣嘆了一口氣
“言峰綺禮……果然無論怎麼躲都躲不過躲不過最強的哈桑們嗎。”
“夠了,來進行昨天晚上的戰鬥吧。”
言峰綺禮一擊甩手,六枚黑鍵幾乎同事飛射而來。
“……你不關心一下你的師父嗎?他現在的情況可是不怎麼樂觀呢。”
說着,衛宮切嗣一個閃身躲過六枚黑鍵,拔開了一枚手榴彈扔到了言峰綺禮的腳下。隨後一刻不停的跑了起來。
【轟隆————】
爆炸之聲掀起了地上的草坪,一下子淹沒了言峰綺禮的視野,順便也吸引了遠處正在鬥爭的兩位御主的視線……
但是,衛宮切嗣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已經暴露,向着遠離遠阪宅邸的地方將言峰綺禮引誘了過去……
——————
對於遠處的的動靜有反應的人只有遠阪時臣一個人。
現在的間桐雁夜早就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對於區區爆炸之聲,還沒有他的狂戰士一棍子打死一隻哈桑的聲音明顯,他根本不去在意。
“時臣!——你就因爲這種事情,就是爲了這種事情將小櫻推向了地獄嗎?!”
大量的蟲羣從間桐雁夜的體內涌出,宛如他的憤怒化身一般的向着遠阪時臣衝了過去。
“這種……事情?”
遠阪時臣皺起了眉頭,一揮魔杖,豎起堅實的魔術屏障,話語之中僅僅只帶着理所當然的情緒說道:
“果然像是曾經有過一次拋棄了魔道的人,才能說出的話呢。對於真正的懷有魔術師才能的人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是比墮入平凡更加難以接受的了。”
“可是,小櫻她!……小櫻她……遭受了……什麼…………”
眼睛裡流露着無比悲憤的神情,心中的憐惜想要化作眼淚向眼眶之外噴涌,但是能夠流出來的卻是隻有血液……和間桐雁夜笨拙的語言。
“若想對姐妹二人的才能都寄予期望,惟有將其中一人作爲養女送出去,爲此在寄養家族之中稍稍經受一些苦難也是必不可少的磨練!——你這個離經叛道的廢人又懂什麼?!”
果然,有些事情,語言是無法傳達的。遠阪時臣回答間桐雁夜的只有冷酷的訓言和更加猛烈的火焰之舞,宛如他本人一樣的優雅又殘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遠阪,時臣!!——”
間桐雁夜瘋了一樣的吼叫着遠阪時臣的名字:
“一切都是你的錯!——只要你不在的話!——Berserker!!
以令咒之名!Berserker!使用寶具!殺死遠阪時臣!——
再次,以令咒之名!Berserker!使用寶具!殺死遠阪時臣!——”
連續兩次的令咒之後,剩餘的那些殘兵敗將一般的哈桑再也不能夠爲遠阪時臣拖延時間了,漆黑的英靈原本因爲狂化非常強大的戰鬥能力現在更上一層樓。
一擊橫掃,颶風掀起狂瀾,大地的崩裂將剩餘的幾名哈桑直接掀飛而起!
“嘎亞噢————”
意義不明的吼叫之後,漆黑的英靈扔掉手中的大型棒狀武器,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一把漆黑的長劍,散發着不詳的幽光……
遠阪時臣見勢不妙,爆發出彌天的烈焰掩飾了自己的身形躲入了魔術工房之中。
就算是早就已經被狂戰士亂砸了一通,擁有十數個魔力爐心,被遠阪時臣精心佈置了多年的遠阪宅邸也不是那麼脆弱的存在。
只要躲進魔術工房之中,就算是從者也不可能……
【轟隆————】
一聲巨響,伴隨着一擊不詳的幽光組成的光柱,遠阪宅邸就此裂開兩半,而且始作俑者的漆黑英靈明顯絲毫沒有均勻分佈的意圖和美感的修養,大量分佈散亂的的裂痕開始崩裂開來——
碎石與傢俱一起落下,就算是再多的魔力爐心和陷阱防禦也毫無意義,歷史悠久的遠阪宅邸就此毀於一旦。現任家主遠阪時臣則是被掩埋在了碎石與煙塵之中,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