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下,草亭中。
“老六,今年的小六怎麼樣啊?”問話之人,正是大師兄吳常修。莊大周大咧咧地坐在長凳上,拿起桌上的茶水就是一口,這才說道:“二哥,你這赤炎火煮茶的火候控制的是越來越好了,恐怕離結丹期不遠了吧,真讓人羨慕啊。
唉,要說這小六啊,看上去挺不錯的,就是太老實了,我擔心以後會吃虧其他人的虧啊。你們不知道,今天早上我那樣把他叫起來,他都沒敢對我埋怨半句。”說着,還用手比劃了比劃。
“什麼!你竟然對他那樣做,也太沒有當師兄的樣子了。”“就是,可憐的小六啊,這下我們的形象全毀在你手裡了。”“老六,你這樣做確實不妥啊。”頓時,討伐聲四起,瞬間就把莊大周淹沒在口水的海洋裡。
莊大周連忙衝大傢伙拱拱手,討饒道:“我也只是想測試一下他嘛,玩笑而已,你們就放過我吧。再說,你們當年怎麼對我來着,我也只是撈撈本而已。”說到這裡語氣再次壯起來。
在座各位登時沒了言語,這時候體態有些微胖四師兄柯守一干咳兩聲,連忙轉移話題:“哎,你們不知道,我帶的小傢伙名叫展雲風,那可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藍天悠悠,白雲飄蕩,偶爾有涼風掠過,但不曾稍減了耀陽的暖意。
大山小道上,一個小點在緩慢地向前移動着,速度雖然不快,但步履間卻透漏着一種堅定。虎子默默地走在這玄關道上,往回望,已經看不到起點;向前看,也不見路的盡頭在哪裡。
這石階彷彿沒有盡頭似的,日頭剛過正午,虎子已經有些氣喘吁吁,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龐不斷滾下,但還是堅定不移地向前走着,連汗珠也不再理會,因爲擦了以後不一會又會出現一大片。
在少年小小的內心裡,彷彿走得久一些,離母親的期望也就更近一些,離那笑容也就更近一些。
從早上到現在,陪伴他的始終是一片藍天、兩面石壁、幾顆枯鬆、還有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臺階,偶爾有白雲在頭頂飄過,竟然也是一番動人的風景。
走到現在,依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既然其他人都在努力,自己又怎麼可以在這裡就停下呢。別人能夠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
“真的不騙你們,那個小傢伙就像一頭憤怒的蠻化小野牛,說話做事都是激情萬丈,真恨不得把自己燒着似的,而且還非常健忘,今天早上都走到這裡了,想起忘…”風兒輕輕吹,草亭裡的談話還在繼續着。
虎子正默默地走着,忽然聽到背後傳來嘿咻嘿咻的聲音。於是好奇的扭過頭去,發現一個身穿綠衣,身材瘦長的少年從後面走來。
最爲引人注目的是,一身綠衣的他在頭上纏着一條鮮紅的絲帶,上面還畫着一個拳頭的標誌,看上去充滿了力量感。國字型的臉上,一張巨大的嘴巴幾乎佔了半邊天地。
如此誇張的造型,不禁讓虎子看傻了眼。昨日的短暫邂逅,卻是對此人沒有幾分印象。虎子放慢了腳步,後面的人也心有靈犀地抓緊跟上,於是不一會兒,兩個人就並排走在了一起。
虎子剛欲開口,卻被對方搶先道:“你好,我叫展雲風。一展宏圖的展,藍天白雲的雲,追風逐日的風。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虎子聽他說話的語氣抑揚頓挫,就像他的長相一樣,層次分明。
這讓虎子稍微有些不適應,他緩緩神答道:“我叫喬虎,虎是老虎的虎。呵呵,我的名字很普通,我爹說這樣好養活。哎,我記得我是最後一個上山的人呀,你怎麼從我後面走過來了?”
“因爲我忘了帶這個。”說着拍拍頭上的絲帶,然後雙腿叉開,左手束於腰間,右手握拳,舉臂直指蒼穹,大聲道:“這是我們展家代代相傳的標誌,它表示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這動作和口號來得太過突然,虎子不小心被再次嚇了一跳,臉上的熱汗也差不多變成了虛汗。“原來是這樣啊,呵呵挺好挺好。哎不如我們就結伴而行吧,這樣路上多少也有些意思。”
“恩,那讓我們一起努力吧,向着美好的明天,出發!”說完,徑自甩開臂膀向前走去,竟然沒有半點遷就虎子的意思。虎子好像有點習慣了他的這種行爲方式,也不惱怒。
剛剛兩人嘴上說着話,腳下卻沒有停歇,因此虎子不費力地就跟了上去。虎子也學着他的樣子,口中低聲念起嘿咻嘿咻,腳踩同樣的步調,這樣做後突然感覺身體之中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走起路來更加有力氣了。
兩個人的行走,少了一分沉悶,多了一絲生趣。尤其是身邊的人好似不停跳動的心臟一般,擁有綿綿不絕的活力。不知道從何時起,虎子逐漸忘記了擡頭觀察天色,也不再盯着無邊的石階惆悵,只是一心跟住展雲風的腳步不被甩下,兩個人都在心裡默默地比試着。
日頭將斜的時候,虎子和展雲風看到了一位癱坐在地上的師兄,只見他雙手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嘴裡還斷斷續續地說着:“我不行了,我不行了。”過一會兒,果然見他掰開了懷裡的蒲松果。
虎子和展雲風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從他身旁走過的時候雙方只是點頭示意。虎子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多久,只是覺得現在不是掰蒲松果的時候,如果第一次自己就這麼容易的妥協了,恐怕第二次會更加軟弱吧。因此在心裡不斷地給自己打氣:“我還能走,我還能走。”
超越了一位師兄,使兩人心裡都有些興奮。待走遠了,展雲風忽然站住不動,虎子感覺他又要做什麼奇怪的動作了。果然,只見他雙手握拳,兩隻胳膊用力的上下襬動,豪情萬丈地說道:“啊!這就是熱血的青春啊!”
虎子真佩服展雲風的精神勁頭,換作自己是絕對沒有這麼大的精力的。還好虎子現在對他這種怪異的行爲方式有了一些免疫力,也就見怪不怪了。等他歌頌完青春,兩人又繼續向前走了。
再次超過兩位師兄之後,虎子感覺自己已經有些暈眩了,口渴難忍,彷彿身體裡的水都出成了汗,然後被蒸發得一乾二淨。小風吹在身上也沒有什麼感覺,只是感到天空有些不穩,好像在來回地旋轉。
展雲風這次又擺出了他一貫的慶祝姿勢,只是剛剛說完就撲通一聲掉到了地上,再也坐不起來了。虎子這時候剛想問問他“你熱血的青春哪裡去了?”只是還沒開口,也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嘴裡發出嘶啞的聲音,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兩人頗有默契的相視一笑,好像兩個戰場上的敵對的將軍打完戰爭後的惺惺相惜。虎子休息了片刻,從懷裡掏出蒲松果,用力一掰,卻沒有掰開。這件平常很輕輕鬆鬆的事情,現在卻變得困難無比。
他把目光轉向展雲風,發現他也正看向自己,這下,兩人都擠出一臉的苦瓜相,而後又哈哈大笑起來。只是這笑聲沒有在山林間悠悠迴盪,而是嘔啞得只有他們兩人可以聽到。
休息了小半天,虎子和展雲風才恢復了一些力氣,終於掰開了手中小小的蒲松果。果然如六師兄所說,一會兒功夫就有兩道劍芒飛來。
拖着兩聲長音,兩柄飛劍在虎子和展雲風面前停了下來。莊大周和體態有些微胖四師兄從劍上跳下,看到兩人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莊大周開口道:“小虎子,你認真的態度師兄看到了,但你也不用這麼過分吧。知道的以爲你們修仙呢,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兩拼命呢?”
四師兄也說道:“是啊,雖然說好男兒當自強,鍛鍊身體養爹孃,但是也用不着如此誇張。我以爲我帶的小四就夠剛猛的了,沒想到小六還更勝一籌,嘿嘿,這下我們華青山有出頭的希望了,我很看好你們啊。”
展雲風鄭重地接道:“我們會的,一定不會讓師兄失望的,生命不息,戰鬥不止!”
兩位師兄聽後都哈哈大笑起來,連連點頭說道:“好,好,好。”虎子則是一臉的鬱悶,心想你幹嘛帶上我啊,明明就是你自己神經大條嘛。
莊大周也不再拿兩人開玩笑,和四師兄一起把兩人扶到劍上,一道光閃過,拉着長長的軌跡,往回望峰住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