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學(上)

光陰似箭,一轉眼就是八年了。八年前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上了少林寺,八年後聶如龍成了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而現在這個俗家弟子卻要走出山門去體驗新的生活了。

不知道是楊先生的話起了作用還是慧海禪師有了新的想法,不管怎麼說,聶如龍即將去洛陽市第二中學就讀了。

聶如龍簡單地裝了幾件衣服,收拾收拾東西就和師兄法信、法禪一道下了嵩山。在衆多的弟子中,法信和法禪二人與他最爲相得。這二人都是地道的河南人,法信憨厚老實,遇事較能忍讓,法禪則是個活炮仗,沾火就着。可是說來奇怪,這兩個脾氣性格迥然不同的人,居然都和聶如龍相處得很好,七年的時光過去,儼然已經血肉相連不可分割了。

這一次方丈叫法信來送聶如龍,也就是看中了他心胸大度,細緻入微的特點。可是法禪也吵着要送,方丈想了想也就同意了,這樣法信回來也有個伴兒。

出了山門,三人沿着山路說說笑笑悠閒地前行,不經意間聶如龍一回頭,幾十米遠的地方,慧海禪師高大的身影正站在山門前注視着自己。聶如龍忽然鼻子一酸,緩緩地舉起手朝既是恩師又象是祖父的慧海禪師搖了搖,法信和法禪則在身後齊齊跪下磕了幾個響頭。

“癡兒!呵呵,忘帶了一樣東西吧?”慧海禪師說着一擡手,一道黑光輕飄飄跨過幾十米的距離,如同一頁薄紙一樣平平地飛到聶如龍跟前。聶如龍伸手一抄,正是自己隨身攜帶的醉龍棍!怎麼跑到禪師手裡去了?再仔細看一下棍子,原本的“醉龍”二字消失了,代之的是兩個龍飛鳳舞的小篆:禪龍!

“一道山門,分得紅塵內外;兩筆淡墨,書寫別樣人生。孩子,此地一別不知何日再見,望你好自爲之吧!人生如夢,管他是實是空都莫要太過沉醉!”慧海禪師平日從未對聶如龍說教,今日臨別卻也不能免俗。聶如龍三人跪地聽訓,語聲漸不可聞,待得擡起頭來,禪師的身影已經隱沒在山門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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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號稱九朝古都,歷經數代繁華,產生無數璀璨的文明,而如今卻繁華落盡,風光不再。下了長途汽車,三人穿行在洛陽的大街上,看不到一點古城的影子,聶如龍有點深深的遺憾。說說笑笑間,三人已經來到了洛陽市第二中學的校門前。

一個卡着大號老花鏡,穿着藍布中山裝的乾癟老頭快速從收發室裡奔出來,攔住了三人。老頭姓徐,今天剛到班上不久,就看見兩個和尚和一個毛頭小子奔學校裡來了。這是什麼情形?學校裡可不是化緣的地方!老徐頭連忙從值班室裡衝出來,將和尚攔在學校的金屬自動滑門之外。

“站住站住!去別的地方吧,這裡你們不能進!”老徐頭語氣還算客氣。

“大爺,其實我們是……”法信張口要解釋。

“行了行了,這年頭我見得多了,假和尚滿大街都是,你們還是去別地方吧!這裡是學校,學校!知道不?”老徐頭着重地強調了一下後半句。

老徐頭話剛說完,法禪從法信後邊閃出來了,劈胸將老徐頭抓住,差點把老徐頭拎得兩腳離地:“老頭兒!知道這裡是學校!學校怎麼啦?不讓人上學了?”

“法禪!”法信怒喝一聲,一張胖臉漲得通紅。聶如龍連忙上前將法禪拉開,對着老徐頭前胸後背一陣拍打,好半天老徐頭纔算緩過氣來。

“老大爺,對不起,我師弟脾氣暴躁不懂事,還望您大人大量別和他一般計較。”趁着老徐頭喘氣的工夫,法信臉上堆笑抓緊時間解釋着。“其實,我看您是誤會了,我們不是化緣的遊僧,我們是嵩山少林寺的,這次來是送這位師弟來上學的。”法信說完,回頭輕喝道:“還不快過來給老施主道歉。”

“行了行了,用不着!”老徐頭也是個火爆脾氣,“活了一輩子,沒見過和尚來上學的!花言巧語,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真當我老頭子眼花?”

法信看了看老徐頭戴的大號老花鏡,心裡忍着笑小心地賠不是:“老大爺,我們真不騙您,我們真的是來送師弟上學的,喏,就是他。”

法禪被法信一聲斷喝嚇得躲到了後邊去,此時聶如龍走上前來,賠笑對老徐頭說:“大爺,我們真的是來報到的。不過上學的是我,二位師兄是來送我的。還希望您行個方便,讓我們進去辦手續。”

不管幾個人怎麼說,最後甚至一直倔強的法禪都低下頭賠禮道歉了,可是老徐頭就是梗着脖子不讓進,這怎麼辦?

“徐師傅,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就在幾個人撓頭的時候,一箇中年人在金屬滑門前下了自行車,看到了這邊發生的事,走過來詢問。

“楊老師啊,嗨!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和尚化緣化到學校來了,趕他們走還不走,愣說是來上學的!”

“哦?”楊老師將目光轉向三人,帶着詢問的意思。法信連忙走上前將事情的原委講述了一遍。“原來是這樣,你們真的是來上學的?那這樣好了,徐師傅,這幾個人您交給我吧,如果他們真的是來上學的,也是好事,學校的大門就是要爲需要知識的人開的嘛!如果檔案裡沒有,我也會把人送出來,您放心吧!”

看來這位楊老師還挺有人緣,反正老徐頭沒再堅持。當下楊老師帶着三人進了校門。第一次走出山門進校門,三人睜大了眼睛這看那看,好奇得不得了。

“哎喲,和尚!哈哈,快來看啊,花和尚進學校——大新聞嘿!”學校主樓二樓的走廊上一個小胖子眉飛色舞地喊,邊喊還邊衝着三人擠眉弄眼的。法禪一梗脖子,朝着胖子怒目而視。“七師兄,算了!別和他們一般見識。”聶如龍拍了拍法禪的肩膀。

隨着胖子的一聲喊,樓上的走廊裡立刻聚集了一大羣嘰嘰喳喳的學生,有男有女,象看動物園裡的猴子一樣看着聶如龍三人。“看見沒,那和尚還挺有脾氣,敢衝小爺我橫眉立目的,不錯啊!”小胖子見人多了,越發的顯得來勁兒。

“胖子,小心你崩掉了牙,就那和尚?照我看你一個照面就得趴下!”旁邊一個粗壯的短髮小子從人羣裡擠到欄杆邊上,看着樓下說道。

“嘿——!大壯,你還別和我擡槓,咱哥們兒的實力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上次那個高四的牛人,不也照樣打趴下!”胖子臉現不屑,歪着嘴角開始吹牛。所謂高四就是前一年沒考上大學,回來繼續復讀的學生,應屆生統一稱他們爲高四生。

“哎,肥哥,這些和尚哪來的?”有好事的學生開始諂媚地問道。見到有人問話,這下胖子來了精神:“你們知道不?這些和尚可不簡單,他們可是正宗的嵩山少林寺下來的!前天我就見過他們了,在澗西的一家老鋪子前面,兩個和尚打翻了一片混混,那叫一個大場面啊!”

“切!胖子,吹牛不上稅,可勁兒吹吧你!前天你不是在老城嗎,怎麼跑澗西去了?再說了,人家兩個人就掃倒一片混混,那要是掃你還不和玩似的?”大壯挖苦道。胖子還待辯駁,上課鈴響了,學生們都各回各班開始上課。楊老師這時已經進車棚鎖了車子,帶着他們直接往教導主任辦公室走去。

一路之上遇到不少學生和老師,看向他們的眼神無一例外的都很奇怪。聶如龍三人見得多了,麪皮似乎也就變得厚了些,見怪不怪了。楊老師帶着三人進了教導處,碰巧學校的齊校長也在,所以接下來的事情變得出乎意料地簡單。原來齊校長和慧海禪師是方外知交,早在聶如龍他們來時就已經打了招呼了。

可是齊校長雖然與慧海相交不錯,卻不信一個小學畢業的孩子擁有可以直接上高中的能力。所以齊校長帶着三人來到校長辦公室,從桌子底下拿出來一摞書來。“孩子,這些資料你拿回去看看,一個月後如果看完了,可以來我這做一下測試,合格的話你就可以上課了。你覺得怎麼樣?”齊校長和藹地問道。

聶如龍想想,這要求也還算合理,也就答應了。可是法信和法禪則想不通,出了校門,法禪就開始埋怨:“師弟,那個老太婆也恁可惡了,有師祖的照拂居然還不直接讓你上課!一個月時間還要你看完幾年時間的課程,簡直就是不想讓你在這學校呆嘛!”

法信這回也同意法禪的意見:“師弟,雖然我覺得那齊校長這麼做有她的道理,可是,一個月的時間,夠用嗎?要不要我回去再和師祖說說?”

看着兩個關心自己的師兄,聶如龍笑了。“大師兄,七師兄,你們不必擔心,校長這樣做是怕我事隔多年,功課荒廢了。其實一個月的時間,我覺得已經足夠用了,你忘了?在寺裡我不是經常在藏經閣一坐就是一天嗎?呵呵,其實我不是總在看經書,那時候我早就把該看的知識看完了。這樣,反正我已經到了學校,你們就回去吧,免得師祖和方丈掛記。”

“那怎麼行!”法禪急切的喊,“如果我們回去了,師祖和方丈問起來,你到底開始上課了沒有?我們怎麼回答啊!”

“嗯,七師弟說得有道理,不如我們暫且住下,等你……”法信話還沒說完,聶如龍截口說:“大師兄,你們放心好了,我肯定自己可以上這個高中,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你們回去就和師祖說,我三天之後就可以在那裡聽課了。”說着,聶如龍指了指教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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