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深處有個聲音,正不斷提醒着楚凡。
【這是林暗的陽謀!】
【他在利用光師弟的善良!】
【作爲年長者,爲了光師弟好,我必須讓他留下來。】
楚凡不疑有他,立刻開口道:“當心陷阱啊!”
“咱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說真的,雖然道門劍皇的品性不錯,和咱們也沒什麼過節,但大家的關係也沒有好到過命的程度。”
“爲了救他,主動踏進敵人的陷阱,不值得,還是做足了準備之後再過去比較好。”
在這個世界,楚凡和李筱筱好歹是飛虹從小培養的嫡傳弟子。
兩人好歹還見過趙崢嶸,張光沐和唐闌珊恐怕只在電視裡見過那位道門劍皇了。
張光沐笑了笑,悠然說道:“聽我的,去武當!”
楚凡完全沒有半點糾結,眨眼的功夫,就改變自己之前的想法:“好!”
耳根子軟到極點的楚大掌門腦子裡面就沒存在過“和張光沐爭辯誰纔是飛虹掌門”這件事。
張光沐一發話,他本能地決定服從指令。
老實說,比起話事人的角色,楚凡更喜歡成爲一個團隊的中高層,這樣既有權勢,又不需要承擔太大壓力,更是對自身的智謀、能力沒有太大需求。
聽到兩人的對話,唐闌珊和李筱筱感到有些無語的同時,竟然覺得有種莫名的溫馨。
天知道這倆是怎麼養成這樣行爲模式的。
……
當張光沐集結飛虹派以及臨時盟友們衝到武當山腳下的時候,整個道門已在林暗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之下,即將覆滅。
唯一讓張光沐感到可惜的地方是,人力有限,自己雖然很努力,但還是沒能趕上這一幕的劇情。
這就像是多人線上競技遊戲,一名玩家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保持自己的參團率永遠是百分之百,需要保證個人發育的團隊大哥,就更是如此。
通過小白團子們傳達的訊息來看,林暗一方,不論是個人實力亦或是麾下魔軍,都堪稱強無敵,攻打武當山的過程,幾乎全程碾壓,沒有遇到太大阻礙。
唯一讓張光沐感到慶幸的是,趙老大沒有拉胯。
雖然不敵林暗,但也展現出了自己宛如磐石般的風姿,即便失敗,也絕不服軟投降,頗有些“大丈夫死則死矣”的豪勇無畏。
從這個角度來看,趙崢嶸恐怕是無盡號戰艦裡最讓張光沐省心的一位了。
“我先行一步!”
張光沐憑虛御風,一路衝殺在前:“咱們到金頂匯合!”
……
武當,金頂之巔。
凌晨時分,一輪金紅朝陽剛剛升起,雲捲雲舒。
山石花草樹木皆籠罩在乳白的煙霧之中,讓人感覺仙氣蒸騰,氤氳不休,猶如人間仙境。
經過一場鏖戰的趙崢嶸,手中石劍上已然遍佈裂痕,渾身上下滿是傷口,淌出的血液,將腳下的地面都染成了深色。
而在他身前,林暗雙手倒負,面無表情地直視着遠方的朝陽。
“你妻子的事情,我知道。”
趙崢嶸看向林暗:“爲愛殺盡天下人?不。”
邏輯不對。
“你的妻子一定不會願意你打着她的幌子,做出這樣的事情。”
趙崢嶸認真說道:“如果說是爲了魔門覆滅的仇恨,你要這麼做,我可以理解。”
雖然非常討厭說話,厭惡着一切人際交流,但……
實力不如對方的情況下,趙崢嶸現在所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藉助林暗的傲慢,獲取一點情報,至少排除幾個錯誤的可能,然後想盡一切辦法,將這份或許可能逆轉局勢、決定最終成敗的情報傳遞出去,傳遞給那位【狂君】。
說來也怪,趙崢嶸此生從未見過張光沐哪怕是一次,可他在生死一瞬的時刻,想的卻是將希望寄託在那個與自己素昧平生的【狂君】身上。
林暗搖了搖頭,直接否定了趙崢嶸的猜測:“錯了,全錯!”
“殺絕天下人,不是爲了那麼膚淺的理由。”
“好了!你的實力,我已經知曉,雖然比那位佛皇強出許多,但和我相比,也只是螢火之於皓月,相差太大。”
“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林暗正要動手,卻忽然面色一變,身形爆閃。
唰!
一道劍光,將金頂之巔切成兩半。
山崖斷口處光滑猶如鏡面。
林暗好似踩踏着看不見、摸不着的階梯,站在風中,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在最後關頭趕到現場的那位俊美青年。
“還是來遲了一步。”
張光沐沒有看林暗,視線落在趙崢嶸身上,嘆了口氣:“要是我能更快一些就好了。”
他能感覺到,趙崢嶸現在已經油盡燈枯,身體狀態差到了極致,全憑意志力強撐着。
趙崢嶸脣角上揚,無聲地輕笑起來:“好孩子,不用自責,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眼前這個有着【狂君】名號的年輕人很強!
比自己預料中的,還要強上許多!
但是……
如果他沒有動員其他可以動員的人,孤身殺來武當,恐怕林暗只會含笑斬下他的人頭。
這樣的情況,對趙崢嶸來說,纔是最好的局面。
至少,張光沐不像是傳說中的那樣狂妄,並不魯莽,知道謀定而後動。
這樣的人,纔有資格戰勝林暗。
說實話,林赤眸屠殺江湖劍客,趙崢嶸可以理解,畢竟那個誤入歧途的少年手持【拘魂劍鞘】,爲了自身利益而戰——他想要變得更強,實現自己的理想。
喬曼暗中謀算,以喬納·阿克曼的身份行走天下,是爲了自己的名聲地位而戰。
至於林暗,他又是爲了什麼?
趙崢嶸無法理解。
林暗是魔門的一朵奇葩。
他曾團結人民,憐憫社會底層百姓,性情仁善,如今卻想要滅絕人類,消滅這個世界上所有智慧生物,甚至被稱爲【御劍魔】。
這樣的變化太大,太過極端。
趙崢嶸雖然重傷不治,但他好歹也是道門劍皇,知曉許多密辛,於是催動最後的劍元力,對張光沐傳音道:“林暗做這些事情,不是爲了名聲、利益、權勢地位或仇恨……”
他已經沒有多少說話的力氣了,只能挑揀重要情報傳遞給張光沐:“古時候,有天、地、人三尊劍皇,年少時於劍廬結義,情比金堅,晚年時,三人卻爲了奪得【天下第一】的虛名,相互廝殺,最終同歸於盡。”
“三人死在同一顆被雷噼過的槐樹下,後來,這棵樹的樹心,被做成了【拘魂劍鞘】。”
“這段歷史,被遮掩了,可【拘魂劍鞘】曾經在道門內部掀起過一次血雨腥風,持有它,就能通過殺人奪取劍技與劍元力。”
“那個劍鞘,不在林暗手裡,在他的兒子林赤眸手中。”
這就是趙崢嶸所能說的全部遺言了。
他已經榨乾了自己肺裡的所有空氣,無法再說出半個字來。
趙崢嶸眼裡閃爍着點點對生命的卷念,他深深地看了張光沐一眼,旋即將自己那柄遍佈裂痕的石質靈劍遞了過去。
做完最後一個動作,趙崢嶸含笑而逝。
這石質靈劍落在張光沐手中,霎時間,彷彿有無數蝌蚪文字在其上流轉。
形態各異的蝌蚪文上氤氳着玄妙光輝,一股並不龐大,卻精純至極的劍元力自靈劍上傳出,灌入張光沐的軀體之中。
林暗眉心緊蹙:“道藏演化,靈劍傳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