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墓葬

平緩山坡的雪地上,十幾頭膘肥體壯的羚牛用尖蹄子刨開積雪,啃食雪層下的乾草。冬季的草葉枯黃乾澀,沒有多少營養成分,草根還算甜美多汁,是羚牛喜歡的零食。雨雪季到來之前,它們就已經儲備了一身肥厚脂肪,足夠讓它們渡過整個寒冬。

在高山雪原上過冬,雖然要忍受飢餓和嚴寒,卻可以躲避那些飢腸轆轆的掠食猛獸。羚牛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山地,對附近的環境十分熟悉。

今天,它們遇見了一羣不速之客。

精靈和矮人出現在不遠處,羚牛沒見過這些直立行走的怪傢伙,它們簡單愚鈍的腦子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支繚繞微風的四翎長箭疾速飛至,旋轉着命中一頭母牛羚的腦袋,鋒利的箭簇擊穿堅硬的頭骨,帶着一蓬血花從另一側鑽出來。

500多磅重母牛當場斃命,公羚牛首領被怒火燒紅了眼睛,低頭用角去挑母牛腦袋上的箭矢,發泄了一陣子,才轉身衝向那些奇怪的直立動物。

強壯的公羚牛首領衝鋒了幾十米,突然像是受到了驚嚇,掉頭帶着牛羣倉惶逃走。

有着紅鬍鬚的矮人尤德里特大失所望,放下兩支套在胳膊上的刃盾,向依露絲.月歌抱怨道:“嘿,我的公牛,我的晚餐它跑了……細眉毛將軍,你幹嘛要嚇跑公牛,你看它那身肌肉多結實,應該比母牛肉好吃。”

依露絲放下精靈長弓,吐出一口白霧,挑起細長眉毛說道:“矮人才喜歡又老又韌又臭的公牛肉,我喜歡吃鮮嫩的母牛肉。怎麼,你不服氣嗎?”

尤德里特跳腳喊道:“哈,我會怕你?我……我只是打不過你。”

“不管是公牛肉還是母牛肉,在奇奇的手裡都是美味的牛肉……快去把獵物弄回來啊,再能幹的半身人美食家也有要幹粗活的助手。”奇奇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指揮矮人搬運被依露絲射死的母羚牛。

矮人和半身人忙着處理獵物,依露絲.月歌轉頭對身旁的安格麗絲問道:“我剛剛那記風行箭怎麼樣?”

依露絲每晚都修煉夜鶯傳授給她的呼吸法,雖然眼睛還是異色雙眸,但短短几天的工夫,她已經能夠呼喚風元素。安格麗絲今天指導她運用風行射手的呼吸法,到了下午,依露絲便成功施展出風行箭。

當然,她的風行箭是最基礎的射術,談不上有多出色。考慮到她是初學者,安格麗絲也非常羨慕依露絲無與倫比的戰鬥天賦,點頭說道:“第四節呼吸有點急促,沒能和第五節呼吸平滑銜接,導致風行提前消散,箭矢的旋轉速度不夠,否則那一箭能夠直接穿透羚牛的頭骨……不過,你的表現比奧拉維剛開始練習風行箭的時候強多了。”

依露絲從好友那裡得到了肯定,可她對風行箭並不是很滿意,邊撫摸造型別致如同藝術品的精靈長弓,邊遺憾地說道:“長弓限制我的力量,獵龍投槍更適合我。”

風行射手可以讓構造特殊的四羽箭矢高速旋轉,提升風行箭的殺傷效果,但風行箭的攻擊力比矮人獵龍投槍要差一些。風行射手的優勢在於靈巧、快速射擊、多重射擊、箭矢的數量保證攻擊續航;而獵龍投槍威力驚人,但它太沉重,尺寸又大,矮人獵龍者一般也只帶6支投槍,他們扔完了投槍,還得靠兩把刃盾和敵人近戰。

依露絲.月歌天賦異稟,她的力量連四階矮人獵龍者尤德里特都自嘆不如,她倒是可以輕鬆使用獵龍投槍。不過,安格麗絲一想到樹精靈風行射手背6把獵龍投槍的蠢樣,心裡就感到彆扭。

安格麗絲懶得和好姐妹爭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轉而問道:“我們這幾天只在山上打獵習武,不用找亞速爾塔人的建築遺蹟嗎?”

依露絲的長耳朵分別朝左右轉動,態度敷衍地說道:“我們不是一直在找嗎?山太大了,我們暫時還沒找到。”

“.….我找到了……”

風中傳來夜鶯的聲音,依露絲尖俏的耳朵立刻向兩側垮了下來,這是精靈表示心虛的肢體語言。安格麗絲又好笑又擔心,她很少見到依露絲這副模樣,同時也惴惴不安,生怕血脈高貴的月神之子因爲銀鷹斥候消極怠工而惱怒。

夜鶯的身影出現在遠方的山脊上,起初是個小點,轉眼間便趕到銀鷹城將軍和她的得力副手身邊,先朝那些向他撫額致意的銀鷹斥候們點點頭,淡淡說道:“我發現了一處遺蹟,就在南邊第十四個山坳的後面。”

依露絲訕訕說道:“那我們這就過去吧。”

自從她斬下蝙蝠亡靈的腦袋之後,就感受到了某種危險。在危險的感覺沒有消退之前,依露絲不願意帶領部下前往亞速爾塔神廟。

維克多對此心知肚明,他沒有立場也不屑去責怪依露絲的消極態度,事實上,對方並沒有向夜鶯撒謊。

亞速爾塔山脈總體上呈現南北走向,曲折綿延不知幾千裡,山脈的東側陡峭險峻,西坡相對平緩,由一個個馬蹄形的山坳組成,層疊的山脊犬牙交錯,溝壑起起伏伏,地形十分複雜。銀鷹斥候想在亞速爾塔山脈當中搜索建築遺址要看運氣,如果運氣不好,在山裡面轉個三、五年也未必能發現有價值的目標。畢竟,橡木桶的尋路手杖在蘭德爾遠征軍的手裡,它只記錄了亞速爾塔神廟的方位,沒有其他建築遺蹟的信息。何況,現在大雪封山,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就連維克多也不能只憑肉眼找到積雪覆蓋的古建築遺蹟。

……如果再加上超凡天賦、智慧和知識,維克多就可以辦到別人幾乎無法完成的事情。

在山地建房屋也要遵循最基本的規則。首先是較平整的地基,沒有天然平地那就先修梯田;其次是水源地,沒有天然水源那就修建人工引水橋或人工渠。這些人工活動會改變地貌特徵,維克多站在山頂極目遠眺,一片區域一片區域的搜索,沒花多長時間就找到5處被積雪掩蓋的遺蹟。

只要不是現在去跟蹤人類探險隊,依露絲其實無所謂是否勘察亞速爾塔人的建築遺蹟。反正,夜鶯先生想通過那些遺蹟瞭解更多的信息,而矮人先知艾格洛正好解讀亞速爾塔人文字,豐富學識和經驗,對提升他的占卜能力大有好處。

夜鶯就像一個強大且富有的貴客,依露絲渴望和他結好,仰仗他的力量與財富,但也不能把同伴的命運草率地交給一個不太熟悉的客人。她小心翼翼的和夜鶯維持着一種脆弱的同伴關係,既不想觸怒對方,也不可以選擇臣服。因爲她敏銳地感覺到夜鶯的內心冷漠高傲如同廣袤的森林、幽冷的月光、高聳的山脈,有承載生命的溫柔也有冷酷無情的一面。而她的精靈同伴已折服於高等精靈血脈魅力,矮人戰士則缺乏心機城府,至於半身人奇奇更不用提了,他就是一顆牆頭草。

依露絲確信夜鶯先生高看自己一眼,但她不懷疑夜鶯會拿銀鷹斥候當替死鬼使用。

不過,在勘察亞速爾塔人的遺蹟的問題上,雙方沒有矛盾。

夜鶯走在前面帶路,銀鷹斥候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抵達山中遺址。艾格洛.灰須興沖沖地跳下大角羊,站在雪地上四處張望,粗聲粗氣地大聲手道:“我的山丘,這裡有雪,白雪,很多的白雪,很多很冷的白雪,就是沒看見遺蹟。”

維克多沒有理會急躁的矮人先知,擡起纖長無瑕的左手,凝聚風元素,隨後將一團青黑色的氣流推向幾十米外的雪地,刺耳的裂帛聲中,激盪的氣流將積雪層吹散,露出低矮的岩石建築羣。

矮人先知開心大叫,粗腿飛快邁動,頂着飄舞的雪花,衝向重見天日的古建築遺蹟。其餘的銀鷹斥候則用敬畏豔羨的目光注視夜鶯先生的左手。

除了渴求新知識的矮人先知,精靈帝國的居民對古代遺蹟都不太感興趣,反正再古老的文明也沒有精靈帝國古老。夜鶯先生展現的超凡力量才叫引人矚目,尤其精靈族的戰士除了崇敬還有不加掩飾的驕傲。

精靈帝國有英雄崇拜情結,月神之子無疑對應了精靈的族的英雄偶像。

維克多收回左手,他剛剛的動作其實是多餘的,怒風劍聖僅憑意念就能在半徑27公里內的任何一點凝聚虛空風元素,但這未免有些太嚇精靈了,不符合遊蕩者夜鶯的人設。

“都盯着我幹什麼?過去看看啊。”

夜鶯俊美的臉龐露出些許不悅,反而讓年輕的銀鷹斥候們感到一絲親切,大家鬧哄哄地走進遺蹟。

這是用岩石和灰漿堆砌的低矮古建築羣,規模不大,面積大約四百平方米,建築遺存不僅風化嚴重,還纏繞着大量枯萎藤蔓。殘垣斷壁的建築風格原始而粗獷,風化的石牆上有形象模糊的雕刻,仔細辨認可以看出主要是某種蛇類,還有少量的蜘蛛面具紋飾,由於殘毀的太嚴重,維克多按照對稱美感的原則,嘗試用X-3的圖像補全功能去勾畫雕像和紋飾的全貌。

他腦海中生成的幾個虛擬圖形和現實樣本居然對不上號。這說明遺蹟中的雕像紋飾並非遵循對稱原則。意味着,亞速爾塔遺蹟的圖騰物沒有參照自然生物形態,或者就不是物質位面的生物。

維克多思考過後,將自己的困惑說給其他人聽。精靈、矮人、半身人一個個都不明所以,多虧矮人先知學識深厚,他目光灼灼地解釋道:“我暫時把這處遺蹟算在亞速爾塔人的頭上……蛇,精靈帝國向來認爲,醜陋的蛇隱喻深淵惡魔;而蜘蛛代表死亡,象徵月亮女神的安眠和死亡化身,是地底暗精靈所崇拜的形象。這裡同時有蛇和蜘蛛應該不是巧合,但奇怪的是,亞速爾塔人是地上世界的種族,他們怎麼會有惡魔蛇和死亡蜘蛛的圖騰形象?”

“我想只有一種可能來解釋反常現象……血脈記憶,亞速爾塔人有惡魔和地底種族的血脈,它們中的部分覺醒血脈記憶才繪製了圖騰形象。”

“黑血雜種,我要用我的刃盾敲碎亞速爾塔人的骨頭!”獵龍者尤德里特大聲嚷嚷道。

“哈哈,你今天沒抽菸草嗎?亞速爾塔帝國早就滅絕了……”

“不影響我敲碎它們的骨頭!”

艾格洛.灰須連聲咳嗽,見自己的矮人同胞還在拿亞速爾塔人互相嘲諷,忍不住罵罵咧咧地說道:“一羣矮人白癡,太陽點亮文明的火種,地上文明都源自精靈帝國,亞速爾塔人也不例外,你們沒看見蜘蛛標記嗎?那是月神的化身,咱們銀鷹城的墓園不也有蜘蛛紋飾?”

這就沒錯了,遠古巨獸曾經合力將靈界之王放逐到地下世界,讓祂率領蟲羣對付深淵惡魔。隨後,靈界之王和祂的蟲子惡魔化,並且被深淵惡魔的君主擊敗,祂又從地下進攻地上世界。弗雷婭女神領導古代精靈帝國戰勝了靈界之王和祂的蟲族大軍,月亮女神便奪取了靈界之王的死亡權柄,化身蜘蛛女士,開闢暗精靈和地下種族,以此對抗深淵。

應該說,蜘蛛女士和祂的暗精靈頂替了靈界之王的位置,直到黃昏紀元結束,古神走上了泛意識化的道路。月亮女神和蜘蛛女士不再回應精靈祭祀的祈禱,而深淵惡魔誘惑妖精一族背叛古代精靈帝國,妖精轉變爲高等地精,它們舉行儀式將黑血惡魔召喚到了物質位面。

實際上,這是深淵惡魔對物質世界的第一次入侵,它們利用高等地精的儀式,打開地底裂縫,繞開了暗精靈的防線,在泰隆瑞爾世界現身。

惡魔的第二次入侵,發生於古代鍊金帝國的中後期,人類、蠻族和精靈結盟,經過慘烈的戰爭,終於將惡魔趕回深淵位面。但是,古代鍊金師密修會有反攻深淵的秘密計劃,而這一切是精靈帝國暗中引導的。

蟻后鍊金塔和亞速爾塔人就是那個反攻計劃的產物,它們的力量來源於靈界之王的殘餘部分。蟻人怪物暫且拋開,亞述人明顯是異人族,精靈帝國就擁有將原生種人類轉變爲異人的技術。密修會的鍊金師和巫師負責提供原生種人類,精靈帝國提供靈界之王的血脈,造就了輕度惡魔化,適應地底,崇拜蜘蛛女士的亞述人。

亞述人和蟻后鍊金塔應當成爲暗精靈的附庸,加入蜘蛛國度抵禦深淵惡魔的第三次入侵。然而,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密修會和精靈帝國的這一計劃遭遇挫敗。維克多估計是由於鍊金帝國的莫名崩潰,導致蟻后鍊金塔失控,亞述人不得不和蟻人怪物在無盡森林中努力周旋。

維克多之前預料到銀鷹城會派遣精銳力量跟蹤依露絲的斥候隊,他沒想到艾蘭塔的精靈王子也加入了銀鷹城的行動。如果不考慮精靈王子的私心,以他的身份地位,精靈女皇爲什麼會同意愛子犯險?

除非,那支隊伍裡有一位尊貴的客人,需要精靈王子陪同監視!

……蜘蛛女士的暗精靈?

這個推測如果成立,事情的演變有超出維克多控制的傾向,也透露了某種非常重要的信息。

維克多這會真想回頭去仔細看看精靈援軍的核心成員。他宿敵天賦和風語不同,依託奇奇的動物夥伴,窺見了精靈王子、風歌長老和山丘矮人將軍。但兇暴黑狼沒靠近陌生人,維克多就漏掉了精靈後援中的其他核心成員。

好在,維克多已經記住了精靈王子的特徵,在宿敵鎖定之下,精靈王子只要和暗精靈接觸,他就可以順勢鎖定新目標。

維克多盤算着找個脫身藉口,去監視精靈王子,看看有沒有新發現,便說道:“這處遺蹟太小了,我再去找找其他遺蹟……”

“這處遺蹟不小,地下還有很大一片空間。”矮人先知接口說道。

“什麼?”

“有蜘蛛紋飾,這明顯是一處亞速爾塔人的墓葬啊。”艾格洛轉過頭,對着矮人同胞們揮舞肌肉虯結的粗胳膊,興奮地說道:“好鐵匠、好石匠……矮人最需要什麼?”

矮人們紛紛舉起隨身攜帶的尖嘴鋤,興高采烈地喊道:“鐵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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