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少平靜立的時候給人以淵停嶽峙一樣的渾厚,然而他一旦動起來,卻像是山崩地裂石破天驚!甚至乎他身後都冒出了一團幻象,裡面有虎嘯山林、獵豹奔襲、瘋牛亂舞,三種野獸爭相嚎叫,一股野蠻猙獰煊赫沖天!
他朝着城建邦所在快速掠去,兔起鶻落之時,徒然口中爆發出懾人的斷喝,如同兇獸咆哮。&..與此同時,右手尺盾咔嚓咔嚓快速變化,形成最原始的狀態,繼而往前方一遞。
他身上光芒大盛,身前凝出了一隻兇獸的巨掌,巨掌上指尖鋒利,劃過空氣發出來的尖嘯簡直能夠刺破耳膜,而這些尖銳指甲,分明就是瘋狂刺出的尺盾,這凝成的巨掌就這樣攜挾兇暴的赫赫威勢,罩向了城建邦。
城建邦正要行動的時候,氣機牽引之下,體內暗勁統統爆發,導致他的身形遲緩了那麼一剎那。這一剎那真的是生與死的交界!他慘然地發現,自己已經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兇獸之手的攻擊範圍。
但他經歷了那麼多的戰鬥,難道就甘心引頸待戮?不!他眼中兇光閃現,哪怕是面對無可匹敵的錘鍊者,他都要奮起反擊。只見他用力地雙拳拉伸,全身的肌肉都鼓脹,就彷彿守城弩,弓在吃力地絞索重裝箭矢。緊接着,他雙膝一屈,向前微微躍起幾分,居然主動朝着兇獸之手撞過去。
也是在這時候,城建邦才深切體會到這門化勁級別武技的恐怖之處。兇獸之手的每一隻指尖,看起來平平無奇,然而只要把心眼籠罩上去,就會發現其中蘊藏着所有的勁力,它們全都都擠壓成團。可想而知一旦摳入人體再轟然爆開,那該是造成何等樣的可怕傷害?難怪化勁武技可以傷害到錘鍊者!
就在他即將被兇獸之手徹底湮滅的時候,只見這個漢子身上籠罩着的綠色光芒全都匯聚入了右拳之中,拳頭已經徹底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個綠色的光團!
“俯角射!”
隨着城建邦的一聲怒吼,一道綠色光芒凝聚成弩,箭形狀,穿刺空氣,飆飛疾射,透着一往無前的逼人氣勢。那滲人的尖嘯聲連遠處的戰士聽到後都搖搖欲墜,恨不得將耳膜掏出來纔好受。
更可怕的是,詭影拳套同時發揮作用,也凝聚成了一道灰色的弩,箭,疾射而出。
兩箭射出,石破天驚!
轟隆!
兇獸之手與俯角射激烈碰撞,造成巨大的爆炸,將兩人所處的房屋震成了齏粉倒飛,混合在滂沱的大雨中,變成了大量泥漿從天而降。
在爆發的氣勁之中,城建邦身上十數道鮮血激烈噴出,分明就是十數個射得對穿的血窟窿。他本人更是橫飛了出去,重重摔在滿布泥漿的街上,又重重嘔出一大口的鮮血,最後奄奄一息地癱倒。
他全身上下的骨頭不知道斷裂了多少根,自問必死無疑。城建邦就這樣看着灰色的雨幕,任憑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享受着生命彌留之際最後的觸感。“不知道迴歸蒙多懷抱之後,會不會像殿裡那幫神棍說的那樣,只有歡樂喜悅,沒有痛苦煎熬呢?”
過了一會兒,楊少平忽然傳出慘烈的哀嚎。接着便是一件重物狠狠摔倒城建邦身邊,濺起來的污水還潑灑在了他的臉上。他微微一愣,艱難地扭轉臉龐看去,發現楊少平雙目怒瞪,由於缺氧甚至翻白,他雙手死死捂住咽喉,但沒有用,其中還是瘋狂地涌出大量血液,又被雨水沖淡。
什麼?!
城建邦驚得目瞪口呆,自己剛纔那一道俯角射就算是擊中,也應該是正中胸口而不是咽喉,更何況他敢斷定,俯角射才堪堪射出就被對手擊潰湮滅。那麼,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有救兵了?
正思忖間,楊少平因爲咽喉被割斷,掙扎幾下後便全身僵硬,已經死絕了。與此同時,身邊更有大量慘烈的哀嚎,哀號聲逃跑聲不絕於耳,彷彿一隻兇獸驟然出現,對那楊家的一衛戰士進行着一邊倒的屠殺。
屠殺持續了一分鐘不到,隨着最後一位戰士慘叫落下了帷幕。終於,城建邦眼前一暗,一張蒼白的臉龐出現。
“是你?你不是在那邊陷入激戰之中麼……”接下來的話,城建邦沒有說出來,只見他忽然哈哈一笑,笑得那個燦爛,眼耳口鼻都加入進去那樣,“你就是那個傳信的人?原來你使用了那一件道具。也是呢,連馬二爺都察覺不到身邊的侍衛是別人假扮的,楊少平強是強,可終究比馬二爺要差遠了。”
這人正是許東。他從梁山潭身上取得了一件名爲無相面具的道具,能夠模擬他人的面相。所以他從那幫楊家戰士裡挑選了一人,利用無相面具裝扮成他的樣子,又換上對方的衣着。所以傳信之後,楊少平也一時不察。
因此等楊少平發出兇獸之手與城建邦互拼的時候,相當於猛虎全力捕獵眼前獵物,完全沒有留意到身後,正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許東恰好就是一隻黃雀。更何況血弧斬擊本就是高爆發的技能,自然是手到拿來。
不過楊少平的強大同樣不容置疑,本來應該能斬掉腦袋的血弧斬擊居然被他連消帶打,堪堪割破氣管。以這人的實力,便是許東親自上陣,沒有半小時搞不定。而幹掉了楊少平,許東當然不會放過周邊的戰士,銜尾追殺,端的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他破開心結,悍然發動吞噬技能,真是越戰越勇,越打越強。吞噬了幾十條人命,許東此時的身體狀態幾乎恢復了最巔峰,也就是左肋的詛咒仍在頑強地侵蝕,傷口無法結疤,該部位的蒼莽古甲也始終凝結不出。被雨水淋溼後,不斷傳來火辣辣的刺痛。
城建邦努力扯了扯嘴角,由衷地感嘆道:“你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滿貫覺醒者,這一戰下來,你都幹掉了多少滿貫了?有七個吧?牛逼,真是牛逼!如果把單日擊殺滿貫覺醒者做一個排行榜,你一定高居榜首,無人能出其右。”
許東搖頭苦笑,“平時看着挺嚴肅的一個人,怎地變得這麼幽默了?”
咳咳!城建邦劇烈咳嗽着,大量血沫從嘴角溢出,其中還出現了內臟碎片,“都快要死的人了,再不幽默,就沒得幽默了。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這不是你的錯,如果你早一分暴起發難,成功率太低。也只有那個時候,才能夠十拿九穩地一擊致命。”
城建邦奮力擡起手,努力了兩把都沒有成功,還是許東主動握住。他的手粗糙而冰冷,象徵着生命正在他體內流失。
“發條怎麼樣了?怎麼沒見到他?”他輕輕嘆息一聲,安慰道:“身死不能復生,死在戰鬥之中,不正是我們的宿命麼?只是這樣一來,救人的重任就都交到你的身上。許東啊,無論撐不撐得住,盡心就好,盡了全力,心就不慌。”
城建邦的聲音開始弱下去了,他轉眼看向天空,大雨滂沱的天空,也不知道是生命力快速流失還是被雨水沖刷帶走大量的體溫,他的身體越來越冰冷。只聽他呢喃道:“那個驢日的渾蛋,有機會替我捅他一刀,多少人爲了這一件事死了?刺刀營的、巡邏隊的、門衛軍的、北角村的、南角村的,還有發條呢,待會又算上我自己……死的人真的是太多了。”
城建邦覺得眼簾好像灌了鉛那樣,越來越沉重,臨死前,他嘴角帶着一抹笑容,“幸虧我戰死了,幸虧呀……”
城建邦最後那番話的意義就是,他死在了營救辰光的路上,雖然死了,但辰光會感謝他,子孫後代就會得到榮耀和財富。而一旦辰光死了,而他活着,不用說的了,全家老小免不了被拖出去砍頭。
所以他用了幸虧這兩個字。
許東低着頭沉默,只覺得心口裡堵得嚴嚴密密。就像是千萬年都未曾爆發過的死火山中,熔岩醞釀到了極限,隨着地心的一絲震動,終於悍然噴發!
“你們真該死呢。”怒到了極點,許東開口淡淡地吐出了這六個字。他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倒握着血紋匕,然後走到了一個四肢被打斷,在雨中哀嚎不止的戰士身邊,面無表情地問道:“告訴我,陣眼都在哪裡,我讓你死的痛快些。”
這人本來很硬氣,但被許東剁了五個手指頭之後,倒豆子似的把所知道的一切統統說出來,包括楊粱兩家準備的戰士分部,包括陣眼的所在。
許東沒有違背承諾,很乾脆地抹過他的脖子。
在暴雨中飛快奔行,許東覺得自己渾身燥熱,雨水無法熄滅這股燥熱,唯有鮮血可以做到。
灰暗的天空下,滂沱的大雨中,南角村裡不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更能夠從水氣瀰漫裡嗅到一股淋漓盡致的血腥味兒,終於,那籠罩住辰光一行人的光膜搖晃了兩下,然後徹底消散。
持續了兩個小時的高烈度戰鬥,在光膜破裂之後,終於結束了。
辰光殿下回望四周,能夠活下來的衛聖所戰士十不存一,而且人人負傷,就連那些豪門家族的侍衛,也都死了個精光,地上何止千百具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