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三郡,天方大澤。
這裡方圓數千裡的一片沼澤溼地,橫亙在東海三郡與中原內陸之間。
因爲氣候的關係,常年陰雨連綿,潮霧升騰遮天蔽日,哪怕是大旱綿延赤地千里的現在,仍舊入眼都是翻涌的霧氣遮罩。
普通人的視野根本看不到幾十米開外。
這裡是祖河的下游,又有來自北方封河與南方洛河的支流水系匯聚而成……中有大湖,又有高山,地形複雜,兼之瘴氣密佈,兇獸橫行,人跡罕至。
就因爲這一道天方大澤,東海三郡向來給人以孤懸海外之感。例如本朝,開國皇帝征討東海三郡,有一軍試圖從天方大澤中穿過直取三郡中心,就因爲在沼澤泥潭中迷路,又不知怎的觸怒了妖物,而被羣起而攻之,最終全軍覆沒。
好多人都說,若不是當年的三郡國主懦弱,聽說開國皇帝傾力攻打的消息嚇的屁滾尿流,直接舉國投降了,以東海三郡西有天方澤,南北各有大河天塹的地勢,真未必就會被攻下。
當然了,也就是說說而已。
東海三郡併入本朝之後,也有感於三郡孤懸在外不好控制,後來數代皇帝遂徵集壯丁,將東海三郡中原本就連綿如網的水系好好梳理了一遍,建成了【貫穿南北的一條運河,運糧、運貨、運鹽……將三郡和其他國土緊緊的綁縛到了一起,才終於算是將這海外飛地徹底納入掌握。
由於有了便利的水陸交通,這東海三郡也人教漸興。商業發達,成爲了國朝最是富庶的區域之一。
扯遠了。回正題。
雖然東海三郡人氣漸旺,商業富庶。不過天方大澤由於山高林密,地形複雜,又兼溼瘴瀰漫,毒物橫行,數百年下來仍舊還是天方大澤,既沒有面積變小,也沒有被開發利用。
不過,在這人跡罕至之地,“叮叮噹噹。叮叮噹噹……”卻傳來絡繹不絕的,鋪天蓋地的工匠幹活的聲音。
也不知是在天方大澤的哪處,哪個水系的末端,有其藍如海,其平如鏡,翠峰環擁,風平浪靜的一處平湖。
平湖只有一條肉眼可見的河道入口,其餘三個方向都被山峰包圍,不過氣候條件和四周圍完全不一樣。
四周圍大霧瀰漫震天蔽日。哪怕是白天根本沒有多少陽光透入,彷彿是陰天了一樣。但是這裡,空氣清新剔透,清空朗朗。簡直如同寶石般澄淨!
環繞着平湖一圈的是高高低低的屋子,有的嶄新,有的古樸。有的只是周圍的山竹藤蔑用最簡單的方式綁紮而成,有的卻像模像樣坐落在山邊湖岸。美如畫。一眼便可看出,這個地方不是一天兩天興建而成的。至少有幾十年的歷史。
此時正是午時剛過,陽光從頭頂上通透的照射下來,照在湖岸,照在湖上。
澄淨如鏡的湖面上,停泊着一艘艘的大船,大部分都已經建設完畢,掛了帆,上了漆,似乎隨時都可以出發上路,還有一部分正在建設中,裸|露着粗糙的龍骨與支架……叮叮噹噹的聲音就是從上面傳出來的。
咦,不對,仔細聽聽,不僅那些正在建造的船上有聲音傳來,那些明明已經建造完成的船上同樣正有聲音傳來。
“試航了!試航了!試航了!前面的船都讓開!”募然從一艘船上,洪亮的聲音傳來。
前面其實並沒有船,但仍然要做這樣的提醒,因爲萬一有船隨便亂動,闖到試航船的路線上,那就不妙了。
各船都佇立不動,有幾艘船位置不太好,則稍稍做了挪移。
說來也奇怪,說要試航的船根本就沒有升帆,也沒有漿從船腹中探出來,真不曉得要試的哪門子的航。
但是在場卻沒有一個覺得奇怪的,都屏息靜氣,老老實實看着該船的動作。
募然,這艘船動了,幾乎是毫無預兆的……
哦,這樣說也不對,在它動之前,它的帆沒動,它的漿沒動,但是環繞着它的水流忽然動了。
“轟隆!”足足高達十來米的水流忽然出現,擡着船風馳電掣的就往前奔。所以船根本不是靠自己的力量在前行,而是靠着水流的推力,就彷彿是……肖凌和小夥伴們此時此刻縱橫千里的身法,那也不是他們本來的力量和速度,而是因爲重力傾斜,他們在“掉落”。
不過眨眼之間,一艘三四十米長,足以容納兩三百人的戰船就轟隆隆的向前衝出了百米。然後包裹着船隻的水流才散,戰船停止了漂移。
但在完全停住之前,它還藉着水流的力量完成了從前到後的轉身……
難怪不升帆,如此高速,升帆了會兜風,降低船速的。
“嘖嘖嘖,這速度,怎麼也有七八漂了吧?太快了!不愧是仙術道法也!”
“快?只是快麼?要是裝上撞角,你再想想!”
“是啊,加裝了這機關水浮,掉頭那般靈活,若是裝上撞角闖進敵人的船陣,簡直是,簡直是……”嘖嘖嘖,又一個船工說道,想想到時候的場面,竟然一時間想不出形容的詞來。
周圍一圈船工都點頭贊同,心中滿滿的得意自豪:“被那狗日的朝廷欺負了這麼多年,這回肯定能給那幫傢伙點顏色看看了。”
“沒錯,沒錯!免得那幫傢伙以爲咱們東海無人!可以任意欺凌!”
說話之間,忽然又有吶喊聲傳來,“讓開!讓開!都讓開!試炮了!試炮了!”
有一艘體積不小的鳥籠船,沒錯,就是鳥籠船,船上層層疊疊從上到下堆滿了鳥籠,鳥籠裡關押着大大小小的鳥雀。猛然籠上的船工斬斷了一條粗索。
“轟隆!”最上層一道欄杆猛然砸落,鳥籠空門大開。
呆在裡面喧囂嘈雜不已的鳥雀陡然靜了下來,下一秒鐘,“轟隆隆”它們從籠中飛出,振翅飛向了藍天,然而……
“嗖嗖嗖……”再下一秒鐘,猛然從湖中心的一艘船上,密如急雨的弩箭,不,根本不能說是弩箭,已經算是弩槍了,長度過丈,精鋼頭,重達幾十斤。
“嗖嗖嗖……”一片弩槍爆射而至,從幾百米外直入鳥羣。
尤其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弩槍竟然曉得自動調焦瞄準目標,當來到鳥羣近處,軌跡紛紛出現了微妙的調整變化。
一片哀慼慘叫與呼嘯的悶響之後,鳥雀十不存一,足足有九成,竟然都被沉重的弩槍射落了,不管是大如天鵝,還是小如家雀……
不過,這還只是試炮的一樣罷了。
射出這輪狂弩的並非剛纔速度奇快瞬間百米的無帆船,而是一種從頭到腳都被甲殼包裹的十分厚重的幾乎整體都沉在水裡面的船。
射完一輪之後,烏龜一樣的船隻上方,那密密麻麻幾乎組成了方陣的孔洞飛快的消失,整個人悄無聲息的開始向水中下潛。與此同時,一道道黑紅色的色彩從船上溢出,飛快遍佈了周圍的水域,色彩發出血腥難聞的味道,依稀有黃色煙霧升騰。
而此時,剛剛發動了一輪衝鋒的無帆船也驟然動作,開始升帆……
不,不是升帆,仔細一看,是一些拳頭大,或者排球大足球大一樣的黑乎乎鐵球,以船體中心的桅杆爲原點,緩緩開始旋轉起來。
一開始轉速很慢,轉動半徑也小,慢慢的轉動越來越快,半徑也越來越大……
直到最終,半徑遠遠大過了船隻的前後長度,在方圓三四十米的水域上空“嗚嗚嗚……”帶着惡風不同旋轉,有的軌道高,有的軌道低,上上下下幾乎排滿,將船隻密不透風的遮罩起來。
鐵球和桅杆之間並無引線相連,但就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它們栓在一起,彷彿月亮圍繞地球轉,地球圍繞太陽轉那麼轉着。
明眼人一眼就意識到,開啓了這個陣勢,在敵人的船陣中橫衝直撞,那才叫一個痛快呢!
因爲撞到的絕不僅僅是撞角可及的範圍,而是周圍三四十米,只要在鐵球的籠罩中,敵人就會被輕易的摧毀,撕裂,上面的人也被砸的筋斷骨折。
“想要接近這艘船,除非從下方鑿船……”站在遠方湖岸的一座哨樓的頂端,身材微矮,頜下短鬚,相貌威嚴的中年男子看着湖上船的表演,沉吟的道,瞬間意識到了缺憾。
“於將軍儘管放心,這蒙衝鬥艦爲了保證撞船後不散,船底與撞角是一體的精鋼打造。”邊上,張少天師氣質微微沉穩,但還是難掩得瑟。
蒙衝鬥艦,正確的寫法本應該是艨艟鬥艦,但在這裡就這樣寫,因爲這艦的作用就是“蒙着頭衝,然後暴起突襲,打的敵人七零八落潰不成軍”的意思。
經過了天京城中的纏鬥,再度被肖凌驅離,張少天師終於意識到了雙方在策略、執行甚至是戰鬥力方面的差距,毅然離開天京,決定改變打法。
新打法就是,不再專門針對肖凌,真是來到東海三郡,來到此行封神另外一邊的主場,竭盡全力的提升他們的綜合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