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臺空踏着大雪趕回大營,當看到那具掛在大營門口的那具屍體的時候,單臺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直挺挺的一頭栽了下去。
當單臺空得知單臺融回來時,更是日夜兼程從極北之地趕回來,他擔心葉翩躚會出事,他擔心單臺融會對她不利。可是,當他趕到大營時,來迎接他的,是那具在風中搖曳的殘破屍體。
遲了,一切都太遲了!葉翩躚那枯槁的面容,破碎的衣裳,還有微微隆起的小腹,都在告訴他,他來晚了!那一日的離別,成了永別!
等單臺空醒轉來的時候,那張原本陰鷲的臉,變得更加陰沉,恢復了沉靜的眸中有着掩飾不住悲痛,還有狠厲。
“屍體取下來沒有?”單臺空陰冷的問道。
侍從齊齊打了個冷顫,其中一名垂着頭,低聲回話:“回王爺的話,大王…不讓取…”
“啪”,單臺空一掌擊碎了一旁的茶几,強忍住心頭的怒火,大步跨出了營帳。
行到大營門口,不多說話,提刀躍起,一刀割斷了系在葉翩躚脖子上的草繩,用大衣將葉翩躚的屍體一裹,落回地面。
“二弟…二弟你可回來了。”單臺融得知單臺空回來後,急急趕了過來。
單臺空揚起嘴角冷哼了聲,抱着葉翩躚的屍體往大帳內走去。
“二弟…你這是怎麼了?”單臺融緊隨其後,緊皺着眉,單臺空的模樣讓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大哥,她是我女人。”單臺空的聲音很輕,也只有此時,他才明白,爲何弄影的眼中會是一片死灰,原來,愛可以那麼美,可以那麼痛!
單臺融的表情有些惱怒,不復之前的熱情,冷冷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爲何要殺了她?”單臺空緊緊的抱着葉翩躚的屍體,輕柔的整理着散亂的長髮。
葉翩躚僵在臉上的表情很是擰獰,眉頭緊鎖,緊咬着牙關,十指彎曲,微微蜷着身子,像是在護着肚子,那倔強的表情,令單臺空心疼不已。
“她放走了寧非賢。”單臺融強壓下心頭的怒氣,這算個什麼事,爲了一個女人,興師動衆的去了極北之地,爲了一個女人,竟然還來質問做哥哥的他!
“只是放走了兩個人而已,不至於殺了她吧?!”單臺空垂着眼,大手撫過葉翩躚微微隆起的小腹,眼裡有說不出的痛。
從第一眼見到這個女人開始,單臺空就發現,他因爲她的倔強和驕傲所淪陷了。
她很美,她的身上沒有那種驚豔,第一眼見到她,便能讓人生出一種空靈的美,只是她的眼裡,卻容不下任何人,她是那麼的驕傲,那麼的自負,卻讓他忍不住想多捉弄一下她。
“那兩個人回去了,那我們在西楚大營中苦心安排的那顆棋子就毫無用處了。”單臺融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怒火,對單臺空大聲吼道。
“那只是顆棄子,他怎麼能和翩躚相比!”單臺空擡起頭,冷冷的看着單臺融,在他眼中,沒什麼比葉翩躚更重要了!寧非賢算什麼,西楚算什麼,只要她開口,放棄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他都願意。
“這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怎麼能和萬里江山相比!”單臺融的眼裡盡顯怒色,粗獷的臉上,肌肉在不可遏止的跳動着。
“空,不要爲了一個女人傷了我們兄弟的情誼。”過了許久,單臺融的語氣終是緩和了下來。
單臺融知道,要論作戰,單臺空不及他,但是要論行軍佈陣,他卻不及單臺空的一分,面對心思縝密的弟弟,與其將臉皮撕破,不如虛與委蛇,這樣,對他來說有莫大的好處。
“她有了我的孩子。”單臺空輕柔的撫着葉翩躚僵冷的屍體,那隆起的小腹裡,曾經還在孕育着一個鮮活的生命,只是,因爲他的離開,他連她也失去了。
“你想要孩子,好啊,大哥給你找十個八個女人,給你生十七八個孩子,啊?哈哈…”單臺融拍着單臺空的肩,兀自乾笑着。
“啪”單臺空一把掃掉了落在他肩上的那隻大手,冷冷道:“出去!”
單臺融的面色頓時冷了下來,冷哼了聲,甩過長袍,大步走出了營帳。
十個八個!可笑!單臺融口中的那十個八個女子,在單臺空聽來對是他的一種極大的侮辱!
找那麼多女人又能如何?沒有一個自己喜歡的,再多,心也是空的,也是冷的。
他不懂愛,他自小在殺戮中成長,即使他現在的地位,也是他用那沾滿鮮血的雙手殺出來的。手刃父母,殘害兄弟,在北鮮王族裡,這是極其普通的事情,北鮮男兒沒有感情,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死屍,他從那裡爬來,他深深的體會過那種感覺。
可是,他遇見了她,她就如一隻翩飛的彩蝶,闖進了他的世界。倔強而驕傲如她,可是,他發現,看着她笑,是多麼美的一件事,看着她跳舞,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水袖彩蝶,花舞翩躚,火樹銀花,心隨花落。
單臺空給葉翩躚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裙,是葉翩躚最喜歡的一條純白色的水袖長裙,上面用綵線繡滿了翻飛的彩蝶,用梳子將她散亂的黑髮梳理整齊,又用熱毛巾將臉擦了一遍,將一切都弄好後,單臺空的眼角早已溼潤了。
從單臺空回來的幾日裡,單臺空都在帳中陪着葉翩躚一步都不曾離開,而單臺融卻按捺不住了,西楚因爲寧非賢回來了,開始大規模的調兵,着手反擊之事,單臺空卻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兒女情長了。
“王爺,大王請你去營中議事。”單臺融的侍衛恭敬的站在了大帳的門口。
單臺空冷冷的回絕了:“不去。”
那侍衛躊躇了下,又道:“王爺,你還是去了吧。”
“本王說不去就是不去。”單臺空誰都不想見,那張俊美的臉上盡顯陰鷲之色。
單臺空的侍衛朝那人打了個手勢,來報信的人不甘的退了回去。
“王爺,”單臺空的侍衛進了大帳,輕聲道:“王爺,還是去吧。”
單臺空擡眼瞧眼了自己的侍衛,冷冷的問道:“爲何?”
“王爺離營已有一段時日,這軍中事務還是不能拋下的。”侍衛頓了頓,貼近了單臺空的身旁,“大王已經開始在我們的兵馬裡安插他的人了。”
單臺空眉頭緊跳,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單臺融,殺了他的女人,還在他的兵馬裡安插他自己的人!
“你現在就去,隨便找個什麼罪名。”單臺空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狠厲,無聲的朝他的侍衛做了個殺的動作。
侍衛心領會神,點了點頭,快步走出了大帳。
稍過一會兒,單臺空也從大帳中步了出來。
帳外依然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那雪又加厚了許多,踩上去發出簌簌的響,很是清脆。
單臺空深深吸了一大口氣,冰冷的空氣有些清甜,從鼻腔鑽入,直抵肺腑,再蔓延至全身,瞬間激活了沉睡多日的身體。
單臺空向單臺融的大帳走去,卻不知,在他離開之後,一個黑影偷偷的溜進了他所住的大帳內。
單臺空踏進了單臺融的帳內,大帳內,單臺融一人盯着地圖看了許久,見單臺空來了,才收回了思緒:“二弟,你來了。”
單臺空冷冷的點頭回應了下,進賬,找了張椅子,自顧自的坐下後,沉默不語。
“二弟,西楚大營要大規模的發兵了,你有何看法?”單臺融裝作沒有瞧見單臺空的冷臉,再次揣摩起地圖上的佈陣來。
“沒有看法。”單臺空瞟了眼那張碩大的地圖,冷冷道。
“西楚現在只有十五萬的兵馬,我們北鮮現在可是有二十五萬的勇士,足足多了十萬人,現在大雪封城,如我們不盡快拿下玉潼關,糧草就會供應不上了。”單臺融擡起頭,看到單臺空陰鷲的臉色,緩緩道。
“那便攻下吧。”單臺空面色不變,毫無感情的應道。
“二弟,可有何好的計策?”單臺融的眼裡寫滿了對單臺空的不屑。
單臺空緩緩擡起頭看了眼單臺融,冷笑道:“沒有計策,攻下便是,如若無事,我便先回去了。”單臺空的話裡盡顯客氣,更多的卻是冷漠的隔閡。
單臺融沒有太多的話,只是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單臺空離去。
踏着積雪,單臺空沒有在大營中閒逛,從單臺融的大帳出來後便立馬回了自己的大帳,只是,還未踏進大帳,單臺空便發現了不對勁。
大帳的帳掛被翻上後還未來得及翻下來,大帳外還有一排雜亂無章的腳印,這明顯是有人來過的痕跡。
單臺空心下暗道不好,急忙奔入了大帳中。
帳內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只是唯獨少了一樣東西——葉翩躚的屍體!
單臺空的臉再次陰沉了下來,“單臺融,我不與你搶王位,不與你搶女人,爲何你還不肯放過翩躚的屍體?!”
“單臺融!”單臺空陰沉着臉,闖進了單臺融的大帳,“把翩躚的屍體還給我。”
單臺融慢悠悠的坐在大帳內喝着熱茶,見單臺空又回來後,也不驚訝,只是悠然道:“二弟,我這麼做也是爲了你好,這個時候不能兒女情長,我們北鮮男人的天下,是靠殺出來的。”
“那又如何,我只想要回我的女人。”單臺空的語氣異常強硬。
“晚了,我已經命人將屍體毀了。”單臺融冷着臉,回絕掉了單臺空的請求。
單臺空眉頭緊跳,一掌襲向了單臺融身旁的桌子,“喀嚓”桌子應聲而斷,冷冷道:“很好,很好。”
北鮮大營內,半日之內,分成了兩營。
單臺融氣極敗壞的看着那手握半數兵馬的單臺空,已經氣得直跳腳了,他沒有想到,單臺空竟然爲了一個女人,與他反目成仇!
“二弟,大哥也是爲了你好,女人是禍水,只會害了你,何況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單臺融並不想與單臺空撕破臉,因爲單臺空的手下,有四萬精通陣法的兵馬,另外還有三萬騎兵,是一支不弱的部隊。
單臺空苦澀的搖了搖頭,“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死,如果不是你,她肚中的孩子也不會死,既然已經死了,你爲何還不放過她?她是我的女人,即使死了,我也要將她帶回北鮮,給她一個名分。”
“你不懂愛,更沒有愛,你只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活死人,天下算什麼?我不想要天下,我想要的,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