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沒通過,連原因都不給?”葉謙奇怪問道:
劉明山頭白了眼葉謙道:“問了,但人家是州學,不錄取就是不錄取,哪裡會給原因。”
說到最後,劉明山有氣無力,又帶着些許不甘。
這樣都可以!
葉謙心裡翻了翻白眼。
好吧,州學確實有這個底氣!
尤其還是面對劉明山、葉謙這種背景不深的求學弟子的時候。
葉謙眼中閃過一道異彩,問他道:“知道這次奪果戰,東河村的對手是誰麼?”
“軍部還沒來,哪裡能知道對手,不過估計也就這兩天,怎麼了,你知道?”
劉明山說着,眼神越來越古怪,他又不傻,既然自家老爹這個便宜弟子這麼說了,肯定是有猜測的。
“你是說南河村?”劉明山心頭一動,問道。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葉謙點了點頭,“不過,一會還要去問問你抓來的那個小細作……”
說到這裡,葉謙將王成才說的奪果戰改制的事,給劉明山說了一遍,而後葉謙說到:“這次其實應該是軍部和州學聯合改制奪果戰,王成才提前知道點內幕消息,也很正常,他出身南河村,不照顧下那邊是不可能的,若非如此,只是擂臺戰的話,可沒見南河村以前派人來打聽消息,其實咱們兩個村子,大體的實力都知道,沒必要了解的太詳細,反正都是一對一,只是這次奪果戰改制,不一樣了,他們纔要瞭解透徹,纔好贏得漂亮。”
葉謙頓了頓,神秘一笑,問道:“想看南河村輸麼,尤其是當着王成才的面?”
劉明山翻着白眼,道:“廢話,做夢都想,不過現在天還沒黑,白日做夢我可不會。按你的說法,我們贏面太小,有王成才照顧,他又在州學學了這麼久,隨便支幾招,都夠我們受的!”
不葉謙會心一笑,聲音變得柔和起來,“我要是幫你贏了他,你怎麼謝我?”
劉明山送給葉謙一記大大的白眼,道:“開玩笑,你天賦確實不錯。但完全沒修煉過,而且兵書和實戰完全是兩回事,你要是能贏他,騎着我脖子繞村子轉一圈都成。”
葉謙的聲音愈發柔和了,“那,我們打個賭如何,如果真是南河村做對手,如果我贏了南河村,你就暫時不去軍隊,跟我去州學,怎麼樣?”
哪怕你輸了,你真考上州學,我也願意去啊!劉明山心道,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哪怕是自家老爹跟這個便宜弟子商量過的事情,現在這麼比較給面子的提出來,劉明山還是覺着聽着舒服點。
畢竟,他跟着去,名義上是當僕從的,傳出去太難聽。
現在是輸了賭約的話,說出去就不一樣了。
劉明山咧嘴一笑道:“賭,爲什麼不賭。以你現在的年紀,如果真能贏王成才,就算是僥倖——別說十年,一輩子把命賣給你我都不會虧……”
至於萬一輸了,自然一切休提,他劉明山當初贏了奪果戰都沒去成州學,這次奪果戰輸了,自家老爹這個便宜弟子參與其中,輸了比賽,哪裡還有機會去州學。
他自然還是過了年,從軍去。
葉謙聞言眨眨眼睛,眼睛笑彎了,對付一羣小屁孩,他還會輸,那真是天大的笑話。
……
葉謙從師父劉浩天家走出的時候,殘月已經爬上中天,白色光暈像被蒙上幾層透明絲綢,模糊卻又有幾分明亮。
雖然已經很晚,但葉謙沒有回家,手裡提着一包師孃做好的肉食,是帶回家準備孝敬肉身所在趙家爹孃的。
葉謙這些年,託養在趙家,總歸還是有點感情的。
趙家沒有便宜師父家富裕,很少有吃肉的時候,他明面上是趙家的兒子,每次劉浩天家吃肉,都會讓葉謙帶一份肉食給趙家。
漫步在寧靜的石子路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晚帶着絲絲涼意的空氣,葉謙心中出奇的寧靜。
或許,以後很少會有機會享受這樣無憂無慮,純粹如水一般的寧靜了。
然而,這是他的選擇。他的人生可以偶爾享受一下這樣的寧靜,但也只是偶爾。
求道修煉之路,本就要勇猛精進。
有些事情,有些心情,調劑一下就要,不能讓自己太放鬆。
不知不覺的,葉謙走出村子,看到了村口左邊傘狀松樹上被吊起的南河村細作。
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淡淡月光下,瘦弱的身子在風中微微搖擺,滿是污泥的小臉摻雜着紫黑色的血塊,毫無生氣般死寂的淡綠色瞳孔沒有絲毫波動地注視着葉謙。
葉謙來到松樹下,一柄小刀出現在手中,葉謙切斷了吊繩。將手裡提的肉食扔在少年身邊,葉謙倚着松樹坐在地上,望着天上朦朧的殘月,道:“裡面有吃的,自己拿。”
少年完全不見被圍毆後吊了半天的虛弱樣,眼眸泛綠地猛地撲向那包肉食,張口連着包食物的紙咬了狠狠咬了一口,喘着氣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
葉謙望着月亮幽幽問道:“你不是南河村的,爲什麼幫王成才做事?”
南河村的少年,葉謙這些年通過奪果戰,全都見過,過目不忘什麼的,對於他而言,喝水吃飯一樣尋常。
更何況,通過這個少年身上的一些蛛絲馬跡,葉謙也能判斷出這一點。
至於說到王成才,葉謙只是想詐一下這個少年,是不是,葉謙其實也不知道。
他如今這具肉身,根本沒什麼戰鬥能力,這次只能靠智慧過關了。
通過州學考覈,是他能最近拿到朝廷律令的方法。
少年咀嚼的聲音頓了頓,而後,咀嚼的聲音愈發急速了。
葉謙笑笑,道:“南河村六歲以上,十二歲以下的少年我都見過,沒有你。反正閒着無聊,我姑且猜一猜。你的臉上雖然抹了泥,但細心看的話,你的臉部帶有非常明顯的東北苦寒之地人特點,尤其是你的淡綠色瞳孔,在我仙秦,只有東北苦寒之地人才會有……”
這些年,葉謙可沒閒着,通過人屠霍天章的情報網,他對仙秦大陸一些風土人情、衣着習俗瞭解的非常多。
身後咀嚼的聲音明顯漸漸變得小了,葉謙臉上笑意更勝,接着道:“你身上衣服雖然破爛髒污,材料卻是東北苦寒之地貴族才能用的笉蘭稠。這種絲綢華美厚實,保溫效果很好,可不能給人增加半分飄逸風流感覺,是以在東北苦寒之地盛行,在這邊並不多見……”
身後咀嚼的聲音已經完全消失,葉謙繼續道:“東北雄關被破已經四年,東北苦寒之地大半已經落入蠻族鐵騎之手,被滅族抄家的仙秦貴族無數。僥倖逃出的貴族子弟也因爲沒有家族傳承之物,得不到朝廷承認,失去貴族身份,流落民間……”頓了頓,葉謙轉過身,望着淚水滿眶的少年,問道:“你是哪家的血脈?”
少年清淚滑下,直直地看着葉謙。
什麼也沒說,少年低頭默默地繼續啃着手中的肉,晶瑩的淚水映射着慘白的月光,不停地順着下巴滴落土中。
葉謙微微嘆了口氣,迴轉身,望着殘月道:“那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吧,怎麼說我也給了你不少吃食,連你名字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太虧了?”
“佟雪女,人冬佟,白雪的雪,淑女的女……”
聞言,葉謙眼角一跳,少年的聲音蒼老沙啞如行將就木的將死之人。
葉謙笑道:“佟雪女,這可不是男子的名字……”
說着說着,葉謙臉色變得古怪起來,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
轉過身,葉謙不可思議地瞪着少年。
佟雪女嚥下嘴裡的肉,平靜道:“我本就不是男子……”
聲音一如剛纔一般蒼老沙啞,襯着她小小的臉蛋,瘦弱的身子。
尋常人見了,怕是會心酸難受給以同情吧。
葉謙沒有,見過聽過太多太多比佟雪女還要悲慘的人,這一路能修行求道,他悲憫之心,所剩無幾,全憑心情而定。
葉謙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家以前總還有些故舊在吧,爲什麼不去找他們,就算沒有家族憑證,說些你家的事,想必他們也能分辨清楚。”
佟雪女搖搖頭,什麼也沒說,只低頭吃肉。
葉謙心中微嘆,問道:“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佟雪女遲疑不定地看着葉謙,將手裡剩下的肉一口氣嚥下肚,爬到另一株松樹下學葉謙倚坐着,抱着膝蓋,佟雪女仰頭望着殘月道:“打算?死掉算不算?我是一直希望能死掉的,能死掉該多好啊,可是爹孃、哥哥弟弟們的仇沒報,我不敢去見他們……”
葉謙默然,良久道:“那你打算怎麼報仇?”
佟雪女嘴脣翕合,半晌,低下頭,道:“不知道,我想找個可以替我報仇的人,但是一直找不到……”
葉謙問:“所以你找上了王成才,他是州學兵家弟子,以後總會有去東北苦寒之地的一天。”
佟雪女微微搖了搖,含着些許涼意,輕笑道:“我確實想找王成才,但在南河村觀察幾天,我就放棄了,王成纔不是會答應的人。其實本身就是我奢望了,我什麼都沒有,什麼也不會,誰會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