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是一座兩進四合院,並不算大,前院是接人待物的地方,東邊廂房屬於王景,西邊廂房屬於其他幾個工作人員。
後院纔是安定天生活的地方。
西廂房是兩間客房,東廂房之前是安琉璃和莊畢住的地方。
安定天的臥室,書房在天井中間。
後面,還有一個面積不大的後花園,有一個活水小池塘,養着幾條肥大的錦鯉。
王景把莊畢帶到了安定天的書房門口,然後示意他自己敲門進去,直接就轉身離開了。
莊畢心頭有些發虛。
這一輩子,除了師傅,最怕的就是老爺子了。
當年十五歲,師傅帶着他來到安家,第一次進老爺子家門,就吃了一頓下馬威。
安琉璃那年十八,已經出落得國色天香,莊畢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暗暗發誓要娶她當老婆。
深深吸了一口氣,莊畢擡手輕輕在書房門上敲了三下。
兩重一輕。
過了幾秒鐘,書房裡才傳來一個略顯疲憊的蒼老聲音:
“滾進來。”
莊畢連忙推開門,先探進去一個腦袋,笑嘻嘻的喊道:
“爺爺,乖孫子回來看您啦。”
回答他是,是一本線裝的大部頭詞典。
他連忙順手接住,一閃身進來書房,餡笑着舉起詞典湊到老人面前:
“您還是這樣隨手亂丟東西的習慣,一會兒王叔又要埋怨我在氣您。”
安定天常年都穿灰色中山裝,原本一絲不苟的花白頭髮,今天卻有些凌亂。
滿臉的皺紋越發深邃,略帶疲態,只有那一雙眼睛,依舊是縱橫捭闔,睥睨天下。
書房不大,但是佈置得滿滿當當,
對着門一整面牆都是一個大大的書架,上面堆滿了各種泛黃的書籍。
右邊是窗戶,左邊是一張牀,中間是書桌,門邊還放着一個門櫃,櫃上有一個留聲機。
書桌上堆滿了文件,牀上靠牆的一邊,也全是書籍。
整個房間顯得有些凌亂,到處都是滿滿當當,給人一種無處下腳的感覺。
安定天坐在書桌前,一雙眼睛犀利的盯着莊畢,罵道:
“你個兔崽子,你不搞事是不是難受?現在好了吧?打草驚蛇。”
莊畢聳了聳肩,一臉委屈的說道:
“爺爺,其他的我能忍,但是他們偏偏出動了八十四局那些混蛋,您知道,我和他們有仇嘛。”
安定天氣得吹鬍子瞪眼:
“用你的豬腦子想一想,別人誰都不用,偏偏用八十四局,這就是算準了你不能忍,你倒好,果然乖乖往裡跳,現在這個爛攤子怎麼收場?”
莊畢脖子一梗:
“老爺子,那我不管,已經這樣了,您想怎麼收拾我,隨您的便。”
安定天氣得差點沒跳起來,但是很快控制好了情緒,搖了搖頭,淡淡說道:
“你在西都怎麼折騰都沒事,爲什麼?因爲他們都認爲,那是我給你劃的圈圈,隨便蹦躂,我不發話,誰敢吱聲?可你倒好,慫恿八十四局的人綁着炸彈跟人同歸於盡,你這等於是把桌下的事情,非要擺到桌面上來。”
莊畢冷笑一聲:
“老爺子,別講大道理,從十四歲,您親自到天宮來招募我,十五住到您家,您就一直在給我講大道理,我回了宗門,知道了身世,就倆字,報仇。”
安定天突然安靜了下去。
他目光有些出神的看着面前的搪瓷大茶缸,然後合上了面前的書,擡起頭看着莊畢,口氣有些複雜:
“你師傅過世的時候,曾經對我說,不要把不屬於你的東西,強加在你身上,你雖然是天宮傳人,但是,在我眼中,卻和我親孫子一樣,這十年,你做得夠多了,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家那位老祖宗,都告訴你了?”
莊畢心頭微微一動:
“都說了,尤其是當年的事,老爺子,我想問您一句,韋家,慕家,還有您,謀劃這個局這麼多年,是爲了什麼”
安定天身上的氣息一變,變得極其的凌厲:
“於公,這是我的責任,在其位謀其政,我要對這個國家負責,對歷史負責。”
然後他看着莊畢,態度緩和了下去,就如同是鄰家老人一般的和藹:
“小子,百年之前,慕家,韋家,都曾深受皇安邦的大恩,你的曾祖,和慕安民的爺爺,韋伯清的爺爺,曾經是結拜兄弟,那個時候,我家那位老祖出關,就開始謀劃爲真正的皇家報仇,可惜,這個假冒的皇家已經成了天大氣候,背後還有星宗明裡暗裡插手,最終不但沒有報仇,先是韋家黯然退出帝都,又是你父母……!唉!”
安定天的眼中閃過一道淡淡的疲倦,後背輕輕往後一靠,看着莊畢緩緩說道: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麼,你告訴我,你接下來想怎麼做?”
莊畢只覺得一股熱血上腦,脫口道:
“自然是以牙還牙。”
安定天看着他,罵了四個字:
“愚不可及。”
莊畢哼了一聲,也不反駁。
安定天緩緩端起大茶缸,面無表情的說道:
“任何事情,謀定而後動,才能避免出錯,你既然都知道了,那麼爲什麼不能繼續按照計劃走下去?你不是把那個東西,給了那個巫主任嗎?”
莊畢心頭頓時一動:
“爺爺,您的意思是……!”
安定天眉頭狠狠一皺,罵道:
“人家這是渾水摸魚,借刀殺人,你既然放了誘餌出去,爲什麼就不能等着看看?順便敲敲邊鼓?”
莊畢頓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對啊。
老傢伙就是老傢伙啊。
敲邊鼓這三個字,簡直可圈可點啊。
你要渾水摸魚,那小爺爲什麼不能在一邊看着你們這水不混了才動手?
順便,就算不混了,小爺再給你攪和一下。
安定天這才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缸接着說道:
“有的東西,沒必要現在撕破臉,他們知道你在調查他們,你要做的,就是要在他們知道以外,再去調查他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你把那個東西給了巫主任,這一手就堪稱是神來之筆嘛,繼續保持。”
莊畢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
“爺爺教得好。”
安定天橫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別拍馬屁,再拍今天也必須馬上給老子滾回西都去,別想着晚上和你姐出去鬼混。”
莊畢頓時垮了下去:
“老爺子,我可是答應了我姐,今天晚上要陪她去吃飯的,您這樣就不怕我在西都給你孫女找幾個情敵啊?”
安定天哼了一聲:
“你要不多找幾個,老子都看不起你,王景。”
話音剛落,王景就推門走了進來。
安定天指着莊畢說道:
“你親自押着他,找一架飛西都的貨機,讓他滾。”
莊畢大怒:
“老東西,我還什麼都沒有問呢。”
安定天盯着他微微一笑:
“不要問,該你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不該你知道的,問也沒用。”
莊畢突然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不對。
這背後,一定還有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