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右旗,四十有五,看起來不像四十歲的,整個人精神氣很足,一直帶着笑,是一種很溫和的笑,笑的蘇文浩有些發毛。
蘇右旗坐在沙發上,蘇文浩沒坐,而是給他倒了杯水之後,站在一邊盯着他。
“坐呀,站着幹嘛?我是客,你是主,哪有主人家站着,而我這個客人反而坐着的?”
蘇文浩理都沒理他,而是掏出煙:“抽菸嗎?”
“抽我的吧。”蘇右旗也掏出煙,隨手仍給蘇文浩,下意識的接過來一瞧,純白色上面一顆紅星,下面還有一個郵戳,蓋的是,軍需特供。
“特供煙?”
蘇文浩眉頭一挑,哼笑一聲:“以前看小說的時候,哪個主角沒有抽過特供煙,都不好意思出去跟別的主角打招呼,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有幸抽抽特供煙,喲,還是中華呀。”
蘇文浩抽出一根,放在鼻頭吸了吸,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祟,還是特供煙真的好,反正味道很香。
“你喜歡就好,回頭我可以給你搞一些過來。”
“無事獻殷勤啊。”
“你這叫什麼話?我都說了,我叫蘇右旗,是你親二叔,如果你不信,咱們可以去做一下鑑定。”
聽到那句我是你親二叔,蘇文浩下意識的就想說我是你親大爺。
蘇文浩撇了撇嘴:“是與不是,信與不信,真還是假,其實都無所謂的,重要的是,我想不想認你。”
蘇右旗一愣,隨後撫掌大笑:“你小子有意思,確實,你說的很對,真與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認我,你想嗎?”
“不想。”蘇文浩搖頭,擡手晃了晃手中的特供煙:“就憑這種特供煙,就要我認賊作父,我辦不到。”
“這怎麼算是認賊作父?這叫認祖歸宗好嗎。”
“差不多吧,總之,我暫時沒這個想法,一個人挺好的,張月雲同志消失了十四年,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嗎?”蘇文浩將特供煙點燃,深吸了口氣,尼古丁繚繞口腔,香醇濃厚。
之前蘇文浩抽菸都是隨便買,因爲他認爲五塊錢的煙跟十塊錢的,沒太大的區別,頂多就是一個品牌問題。
可特供煙這一入口,整個感覺就完全不同,那種醇香的味道,當煙從鼻中噴出,連鼻腔都感覺香氣繚繞,整個人感覺自己香香噠,萌萌噠。
“什麼概念?”蘇右旗想知道蘇文浩對這件事到底怎麼看的,反問道。
蘇文浩享受了一下尼古丁的醇香,之後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張月雲同志當年離開的時候,留下過一封信,你知道信裡怎麼寫的嗎?”
“怎麼寫的?”蘇右旗搖頭,他知道有封信,但不知道內容,畢竟大嫂沒跟他說過。
蘇文浩抿嘴又吸了口:“她說,兒子,老媽有急事出門,你要堅強,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你看,多麼古風古韻,我現在都還能倒背如流,你說我這心理陰影有多麼大。”
蘇右旗一閃笑意,大嫂確實是一個奇女子啊,這都是什麼玩意兒?不過她這個兒子,貌似……也是奇葩。
蘇文浩嘖嘖嘴:“你知道我是什麼既視感嗎?神鵰俠侶看過嗎?當年小龍女在絕情谷刻了一行字,十六年後,在此相會,夫妻情深,勿失信約。好像是這樣吧?所以,小龍女失蹤了十六年,而張月雲失蹤了十四年,你說說是什麼概念?”
蘇右旗愣了又愣,半晌,不確定地問道:“你的意思是,還差兩年?兩年後,你才認親?”
“你開玩笑一樣,我是楊過嗎?搞清楚,她不是小龍女,我也不是殘廢大俠,我們是母子,但母子歸母子,憑什麼一等就是十四年,楊過是傻嗶,我不是,我不可能十六年如一日,那是小說誇張的,我這是現實。而且至今,她也沒有出面,打電話都是你打,她在幹嘛?很忙嗎?一點誠意都沒有,憑什麼讓我認親?別提啥子血濃於水,十四年了,再濃的血,也都已經變淡了。”
蘇文浩很憤慨的語言,在有些人看來,這是不孝,但他說的是實話,他也有權這樣做,這樣說。
這個世界,本身就沒有誰欠誰,即便是張月雲把蘇文浩帶到這個世界的,可這十四年的孤獨也足夠還清了。現在他有自己的思想和扭曲的三觀,說句不客氣的話,蘇文浩扭曲的三觀其實也是拜張月雲所賜,她並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所以認不認親,已經跟道德無關了,全憑心情。
蘇右旗沉默了一會,笑着搖搖頭:“你心裡的苦,我明白,但……”
蘇文浩打斷他的話:“不要一副‘我懂你’的樣子跟我聊天,用你們京城話說,我頂煩就是你們這樣感覺什麼都懂的人,你這樣說話的方式我太熟悉不過了,騙子都這樣,我以前騙人的時候,就把自己代入進人物,讓自己感同身受,先騙自己,才能騙人。”
“……”蘇右旗苦笑不已,這小子的嘴巴,真是一點都不饒人啊。
蘇右旗搖頭笑着:“我是過來人,怎麼說都已經四十多歲了,見過的事情,經歷過的事情肯定比你們年輕人要多得多,所以即便我不能感同身受,我也明白你心裡的苦。”
蘇文浩點頭:“你要是這樣解釋,那就比較靠譜了。”
蘇右旗頓了頓,說道:“其實,你母親也有苦衷。”
“苦衷嗎?”
“對,苦衷。”
“你開玩笑一樣,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做壞事,都有自己的苦衷。”
蘇文浩的歪理,不管別人怎麼想,至少蘇右旗認爲是沒錯的,但,情況不一樣。
蘇右旗正色看着這個小子:“你母親是別無選擇,也是爲了保護你。”
“您是準備開始狗血了嗎?”蘇文浩樂了,這個話題聊到現在,好像要開始進入狗血模式了。
蘇右旗語氣一滯,之後苦笑:“是不是狗血我不知道,但她真的別無選擇,其中的事情太過於複雜了,有些東西說出來你也未必懂,我大概跟你解釋一下,你要聽嗎?”
“你說吧,我也想聽聽這件事倒底有多狗血,才能讓張月雲同志留下那麼一封狗血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