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揚目光的盡頭,是宴會大廳一個角落的位置,但是因爲那個人的緣故,這個角落儼然成了聚會的焦點所在。
那個男人大約三十歲左右,一套合身的黑色範思哲西服,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透着一股從容不迫的氣質。他的五官並不是特別精緻,但湊在一塊卻能讓人感受到強大的氣場,彷彿一切盡在掌控。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比起女孩子也不逞多讓,手中拿着高腳杯,也正朝方揚望了過來,目光雖然平和,但方揚卻感受到了一絲危險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如同在原始森林中,被野狼盯上了一樣。
男人的身側,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孩挽着他的臂彎,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優雅笑容,一身黑色的晚禮服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襯托無遺。
男人附耳對身邊的女孩說了幾句,然後兩人同正在交談的賓客告了個罪,便並肩朝着方喬和方揚走了過來。
方揚兩人停下腳步,望着徑直過來的一男一女,方揚的眼睛不着痕跡地眯了一下,而方喬則秀眉微蹙,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
“方喬,好久不見了!”男人帶着一絲微笑說道,“聽說前段時間出了點事情,你沒事吧?”
方喬恬淡地說道:
“有勞範少關心了,我很好。”
範少旁邊的女孩子也展顏一笑,說道:
“方姐,我聽說你出事之後,也是嚇了一大跳。要我說,你乾脆回京城來吧!東南省那邊的治安情況似乎不太好。”
方喬微微皺了皺眉,正待說話的時候,範少先開口說道:
“妍兒,別亂說,東南省在方伯伯的治下,治安怎麼可能混亂呢?方喬的事情屬於特例。”
妍兒微笑着點頭說道:
“倒是我說錯話了,方姐,不好意思啊!”
方喬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
“範少、妍兒,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不用了方喬。”範少搖頭說道,“我對方少聞名已久,只可惜今天才有機會見面。”
說完,範少朝方揚伸出了手,帶着溫和的笑容說道:
“方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範子豪,很高興認識你!”
方揚臉上帶着一絲淡笑,與範子豪輕輕地握了握手,說道:
“範少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貫耳。”
“哦?方少認識我?”範子豪微微有些訝異地問道。
“在團中央這種單位,依然是最年輕的正處級幹部,範少想不讓人記住都難啊!”方揚淡淡地說道。
“方少過獎了,無論在什麼崗位上,都是爲人民服務,職務的高低,我倒是不怎麼在意。”範子豪微笑着說道。
方揚微微地點了點頭,對範子豪言不由衷的話並不接茬。他跟範家的人,的確也沒什麼交情可講。
範子豪是範家第三代裡面的大哥,也是範家最耀眼的一顆政治新星,今年二十九歲,已經在團中央擔任處長職務兩年了,這樣的升遷速度,即便是韓文海與之相比,也都會黯然失色。
範子豪這個人似乎是天生的領導者,無論走到哪裡,都會立刻成爲焦點。在世家子弟的圈子裡面,範子豪也是聲名赫赫。前世方揚的驚才絕豔與範子豪的政治天賦,就是紈絝圈子中最耀眼的兩個傳奇,兩個人很難分得出個高下來。
面對這樣的對手,方揚自然無比小心。範子豪與他的那個草包堂弟範子宏根本不是一個級數的,論才能的話,範子宏給範子豪提鞋都不配。
“方少你好!”範子豪的女伴妍兒也帶着友善的笑容伸出了手來。
方揚伸手與妍兒握了握,相對正常的社交禮儀,方揚刻意地多握了兩三秒種,然後纔不着痕跡地鬆開手來,露出陽光帥氣的笑容,說道:
“周小姐你好,你今天真漂亮!”
周妍兒輕輕地將手縮回去,臉上卻沒有絲毫異樣,只是客氣地道了一聲謝。
方揚眼角的餘光一直在觀察着範子豪,他臉上始終帶着溫文爾雅的笑容,風度翩翩的。但是在方揚和周妍兒握手的時候,他卻依然敏銳地捕捉到範子豪眼底的一絲慍怒。
周妍兒,商務部常務副部長周默風的獨生女兒。周家同樣是華夏七個最大的政治世家之一,其實力比起方家和範家差了許多,即便是韓家也比周家影響力要大一些,周家大致與餘家實力相當。跟餘家一樣,周家也是範家在政治上最堅定的盟友。
周妍兒是範子豪的未婚妻,這種聯姻在政治世家中非常普遍,範家和周家二代就有聯姻的傳統,範子宏的母親就是周家人,但是範子豪與周妍兒卻是沒有血緣關係。
拋開政治層面的因素不談,周妍兒與範子豪的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範子豪是三代子弟中最耀眼的政治明星,而周妍兒也是遠近聞名的才女,京城大學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畢業,負責周家家族產業中舉足輕重的一部分業務。
方揚察覺到範子豪的不悅,在心裡暗暗促狹地笑了起來。他對周妍兒並沒有非分之想,純粹就是看不慣範子豪年紀輕輕老氣橫秋、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況且無論前世和今生,方揚對範家從來沒有什麼好感,所以他很樂於利用這樣的機會小小地刺激範子豪一下。
範子豪眼中的怒意一閃即逝,很快就恢復了世家子雍容的神態,他含笑對方揚說道:
“方少,聽說你跟子宏以前有一些誤會,子宏這個人性子比較直爽,如果有什麼得罪方少的地方,還請方少多多包涵。”
方揚揚了揚眉毛,打了個哈哈說道:
“我跟他之間有什麼誤會嗎?範少的話讓我有些糊塗了。”
範子豪臉上笑容不減,接着說道:
“子宏這小子雖然胡鬧了一點,但是用情還是很專一的,他對清雅一直都念念不忘,很快他就要到東南省去負責一個分公司業務了,這也是他自己全力爭取的,目的就是能離清雅近一些。以後你們同在榕城,希望方少對子宏多多關照啊!”
方揚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芒,隨即淡淡地笑道:
“範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關照他的!”
範子豪微微皺了皺眉,但很快就舒展開了,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說道:
“那就謝謝方少了。方喬、方少,不打擾二位了!”
方喬優雅地點了點頭。
周妍兒離開之前深深地看了方揚一眼,什麼都沒說就挽着範子豪的臂彎轉身離開了。
看着兩人的背影,方喬說道:
“火藥味很濃啊!方揚,你可要小心一些,你別看這位範大少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實際上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方揚滿不在乎地說道,“他們這是把徐家悔婚的帳記在我頭上了……”
方喬似笑非笑地看了方揚一眼,反問道:
“難道不是你搞的鬼嗎?”
徐家在徐清雅的生日宴會上臨時起意,並未宣佈兩家聯姻的事情,而徐清雅與範子宏的婚事也無限期擱置了,這個事情在圈子中流傳着許多個版本,其中之一就是與方揚有關的。說是方揚成功地遊說了徐老爺子,並且離間了範家與徐家的關係。
這個說法在方揚的真實身份被確認之後,更是傳得神乎其神,因爲徐、範兩家交惡,對於風雨飄搖中的韓家無疑是個利好消息。
這些說法方喬自然是知道的。
“當然不是!”方揚說起謊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我只是恰逢其會罷了!”
方喬笑了笑,盯着方揚的眼睛說道:
“可是剛剛範子豪提起徐清雅的時候,你的呼吸比平時急促了一些……你生氣了!”
方揚心虛地避開方喬的目光,嘴硬道:
“我只是看不慣他那副嘴臉罷了,替他堂弟出頭?在我面前示威?他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方揚是吃這一套的人嗎?”
方喬吃吃地笑了起來,說道:
“行啦!瞧你緊張的樣子,我也沒說什麼呀……那邊來了幾個朋友,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
宴會廳一角,範子豪與周妍兒望着遠處的方喬與方揚兩人,範子豪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口問道:
“妍兒,你覺得方揚這個人怎麼樣?”
周妍兒看着在人羣中應對得體、舉手投足都顯露出良好教養的方揚,輕輕地抿了抿嘴脣說道:
“很普通,看不出來有什麼過人之處,而且……格局似乎也不夠!”
方揚在握手的時候使用的小伎倆,自然瞞不過周妍兒和範子豪。作爲當事人之一的周妍兒,對方揚這種有些小小無賴的行徑,周妍兒心中還是有些微微惱怒的,不過在這種重要的場合,她不便表現出來罷了。
範子豪卻持不同意見,他說道:
“我倒是覺得他一點都不普通。”
“爲什麼?”周妍兒有些不解。
方揚長得還算高大帥氣,但是也不算特別出衆,雖然前段時間高調回歸韓家,但是並未得到所有韓家人的認可,他在韓家也屬於絕對的邊緣人物,上着一所二流的大學,開了一家小公司,這是所有明面上有關方揚的資料,周妍兒在見到方揚之後,也更加確認了資料帶給她的第一印象,方揚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或許運氣比一般人好了一點而已。
“他的出現相當突兀,並且迅速成爲了圈子中的話題人物,許多人都說方揚是走了狗屎運,但是,他真的只是運氣好那麼簡單嗎?”範子豪帶着高深莫測的表情說道,“妍兒,看問題應該透過紛繁蕪雜的表面,去關注一些旁人不容易注意到的細節,你纔會有所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