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和服,面容清秀的年輕女子,端坐在一張座椅上,神情憂鬱的望着窗外的夜色。
葉風登上了列車,站在車廂門口,看了看車廂中寥寥散散的幾個旅客,又把目光落在了那位神情憂鬱的年輕女人身上。
年輕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碎花和服,和服雖然有些破舊,但非常的整潔合身。寬大的袖口上繡着一朵朵雪白的櫻花,纖細的腰間圍着一條粉色絲帶。年輕女人右手支在座位前的茶几上,白皙的小手託着臉頰,目光專注的望着窗外的夜色,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中,滿是憂鬱與悲傷。
年輕女人美麗的面容,憂鬱的神情,深深的吸引住了葉風。葉風穿過一排排座椅,停在了年輕女人身旁。葉風看着年輕女人柔美的臉龐,慢慢的坐在了年輕女人對面的座位上。
良久,年輕女人才回過神來,看到對面座位上的葉風。年輕女人不由得吃了一驚,略有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先生。我剛纔一直在看着窗外,都沒有發覺你坐在了對面。”
葉風英俊的臉頰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淡淡的說道,“沒關係,是我打擾了你的雅興,今晚的夜色很美。”
年輕女人看着葉風棱角分明的臉龐,美目中閃過一絲驚喜,抿着嘴角笑了笑,說道,“先生,你好。我叫原田明美,是東京大學金融系的學生,你也是去京都的嗎。”
葉風點了點頭,說道,“明美小姐,我叫伯特,是到京都欣賞紅葉的。”
“嗯。”原田明美眨了眨眼睛,說道,“現在還是初秋,雖有紅葉,但還不如深秋時節的那般絢爛,伯特先生爲何現在去京都賞紅葉呢。”
葉風笑了笑,說道,“我是一個愛爾蘭人,好不容易找了個假期,便想來日本旅遊一番。”
“嗯,這樣啊。那你可以到京都嵐山看看,也可以到京都真如堂去玩玩,這些地方都是很有名的景點。”原田明美很熱情的向葉風介紹起京都的風景名勝。
“嗯,那我都去看看。明美小姐,你呢,也是到京都遊玩的嗎。”葉風說道。
“我不是。”原田明美臉上的笑容沒有了,眼中又露出了憂鬱,“明天是我母親的祭日,我是到京都清水寺爲母親祈福的。”
“對不起,明美小姐,讓你想起傷心的往事了。”看着原田明美憂傷的面容,葉風歉意的說道。
“沒關係,伯特先生。”原田明美搖了搖頭,臉色更加的黯淡,低着頭,幽幽的說道,“都怪我,不能夠幫助母親,讓她一直生活在貧窮痛苦中。在她病重的時候,也不能讓她……”
原田明美的眼圈紅了,白皙的小手不停地抹着眼睛,嗚嗚咽咽的說不下去了。
葉風掏出紙巾,輕輕的幫着原田明美拭去了眼角的淚珠。
“我想,你的母親在那個我們所不知道的世界中,一定生活的很幸福。”葉風望着梨花帶雨的原田明美,憐愛的說道,“人生的痛苦多於快樂。一個人降生在世間,便意味着痛苦的開始,而一個人生命的結束,則是痛苦的終結。人的一生,就是不斷地在與痛苦抗爭的過程。人生的意義,就是從無盡的痛苦中去尋找那少許的快樂。”
“其實,人只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有很多煩惱,痛苦或是快樂,取決於你的內心。人不是戰勝痛苦的強者,便是屈服於痛苦的弱者。再重的擔子,笑着也是挑,哭着也是挑。再不順的生活,微笑着撐過去了,就是勝利。”葉風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輕聲勸慰着滿臉憂傷的原田明美,希望這個生活悲慘的女人能夠重新振作起來。
原田明美止住了抽泣,揚起滿是淚痕的俏臉,神情專注的看着葉風。原田明美水汪汪的大眼中神色複雜,帶着些許疑問,還帶着些許嚮往。
葉風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原田明美,說道,“明美,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聽完之後,心中便會明白了。”
有個小孩子看到一棵小樹上有一隻繭在蠕動,好像有飛蛾要從裡面破繭而出。小孩子覺得很好奇,於是他饒有興趣地停下來,準備見識一下由蛹變成飛蛾的過程。
但隨着時間的一點點過去,飛蛾在繭裡奮力掙扎,卻一直不能掙脫繭的束縛,似乎再也不可能破繭而出了。小孩子變得不耐煩了,心想:我乾脆幫它個忙吧。於是他就用一把小剪刀,把繭上的絲剪了一個小洞,好讓飛蛾擺脫束縛更容易一些。
果然,不一會兒,飛蛾就從繭裡很容易的爬了出來,但是它的身體非常臃腫,翅膀也異常猥瑣,耷拉在身體兩側伸展不起來。小孩子想看着飛蛾飛起來,但那隻飛蛾卻只是跌跌撞撞地爬着,怎麼也飛不起來。又過了一會兒,它就死了。
葉風講得是一個佛教故事,這是他之前在佛陀收藏的經書中看到的。講完之後,葉風望着原田明美,說道,“明美,你明白了沒有。”
原田明美放下手中皺巴巴的紙巾,用力的點了點頭。
看着原田明美眼中流露出的堅毅,葉風笑了起來,說道,“那隻沒有經歷痛苦洗禮的飛蛾,脆弱不堪。人也同樣如此,人生若沒有痛苦,就會不堪一擊。正是因爲有痛苦,所以成功才那麼美麗動人;因爲有災患,所以歡樂才那麼令人喜悅;因爲有飢餓,所有佳餚才讓人覺得那麼甜美。正是因爲有痛苦的存在,才能激發我們人生的力量,使我們的意志更加堅強。”
原田明美伸出小手,握住了葉風的一雙大手,“伯特先生,我明白了,正是因爲之前的苦難,才讓我明白了生活的意義。我一定會好好的生活下去,爲了母親,也爲了伯特先生,我都會努力的生活下去。”
葉風拍了拍原田明美的小手,笑着說道,“還應該爲了你自己,堅強一點,美好的生活在等待着你。”
原田明美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容。原田明美燦爛的笑着,臉頰上浮出了兩隻小酒窩,連眼角也笑得彎了起來。“伯特先生,我記住你的話了。我從京都回到東京後,便會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我想,我一定會過上那種自己嚮往已久的美好生活。”
……
京都的清晨,天空中飄起了綿綿細雨。
原田明美撐着一把油紙傘,微笑的向葉風揮手告別。原田明美瘦弱的身軀,迎着風雨,步履堅定的向清水寺走去。
葉風望着拾級而上的原田明美,臉頰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一陣秋風拂來,天空中雲開霧散,絢爛的紅日探出了腦袋,給大地上灑下了片片金光。
……——
山林朝市兩茫然,紅葉黃花自一川。
雖然還未深秋,京都地區卻已是遍地紅葉。那紅葉連成一片,像是從天而降的晚霞,分不出那一枝那一杈,只見到紅彤彤的一片。微風輕拂,萬木蕭蕭,枝枝紅葉搖曳,像一片跳動的火焰。這火焰映紅了山,映紅了水,映紅了長空,天上地下紅成了一片。枝葉間有百鳥爭鳴,應和着秋風的瑟瑟,小溪的涓涓,彷彿在一同讚美那火一般閃耀的萬頃紅葉。
京都的真如堂,便是一個觀賞紅葉的著名場所。真如堂由本堂、三重塔、大師堂和藥師堂構成。真如堂建築古樸典雅,在迴廊之間遊走,透過和式紙窗格,觀賞庭院的紅葉,繁華而又不失雅緻。
真如堂東側的一座庭院中,錯落有致的園林環抱其中,從院外湖中引來的一池秋水平靜如鏡,低處的小亭和高處的八景亭倒映水中。庭院的四周,一盆盆菊花團團簇簇,迎風怒放。
微風拂過,片片紅葉迎風飄蕩,散落在庭院中。一位身材枯瘦的白髮老者,席地而坐在院中的小亭中。老者自斟自飲的喝着清酒,欣賞着徐徐飄落的片片紅葉。
一陣微風拂來,掠起了地上的片片落葉,樹上的紅葉迎風搖曳,飄飄灑灑的飛落下來。一時間,庭院內猶若下起了一道紅葉雨。片片紅葉,彷彿春日的綿綿細雨,絲絲滴落,連綿不絕。
老者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老者臉上的皺紋彷彿也開心的笑了起來,在額頭上刻出了一個深深的川字。老者伸出手,輕輕拂去一片落在肩頭的紅葉,端起酒杯,慢慢的小酌起來。
漫天飛舞的紅葉中,一道矯捷的身影,宛若一陣柔和的春風,穿過片片落葉,隨着一片殷紅的落葉,飛舞着,盤旋着,慢慢地降落在老者身前。
老者望着身影腳下的那片紅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慢慢的擡起了頭。老者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面孔,英俊瀟灑,嘴角掛着淡淡的微笑。望着那張陌生的面孔,老者心中大驚,皺着眉頭說道,“你是誰。”
身影臉上的笑容更濃,淡淡的說道,“荒木一雄,我就是你們要找的葉風。”
聽到葉風的名字,老者的身體一陣顫慄,手中的酒杯也掉在了地上,老者聲音嘶啞的驚呼道,“不可能,你不是在華夏天京嗎。”
葉風伸出手,接過一片徐徐飄落的紅葉,修長的手指撫摸着紅葉上秀美的紋路,動作輕柔舒緩,像是在輕撫情人柔軟的雙脣。
看着若無其事的葉風,荒木一雄手忙腳亂的站了起來,慌亂中,還一腳踢翻了酒瓶。清澈的酒水從白瓷酒瓶中湍湍流出,一時間,酒香四溢,空氣中都彌散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荒木一雄神色慌張的向四周張望着,安靜的庭院中一片靜謐,死一般的沉寂。平時那些守衛在庭院四周的保鏢早已不見了身影,荒木一雄手扶着一棵大樹,努力的控制着顫慄不止的身體,聲音顫抖的說道,“我,我的那些手下呢。”
葉風手掌一揮,掌心中的紅葉迎風飄起,紅葉在空中翻滾着,向着遠處一塊佈滿青苔的石塊落去。葉風望着那片盤旋飛舞的紅葉,淡淡的說道,“他們都死了,一共十八個人,都在地獄中等着你。”
荒木一雄的瞳孔急劇放大,聲嘶力竭的吼道,“這不可能,他們都是風野組最優秀的戰士。”
一陣秋風拂來,落葉簌簌。
葉風臉上的笑意更濃,手臂輕揚,一道黑色的光芒,宛若一隻靈蛇一般,繞過幾片盤旋飛舞的落葉,準確地劃在了荒木一雄的脖子上。
荒木一雄身體搖晃了一下,脖子中的鮮血四濺開來,枯瘦的身體轟然倒地。
葉風看着手中的血印,通體黝黑的血飲上掛着一串鮮豔的血珠。葉風輕輕地吹了吹,鮮血一連串地從血飲上滴落下去,恰巧落在一片緩緩落地的紅葉上。
鮮血的殷紅,紅葉的彤紅,彼此融合在一起,彷彿一塊熊熊大火中的木炭,耀眼奪目,散發着炙熱的光芒。
葉風收起了血飲,望着庭院東側的大門,淡淡的說道,“出來吧,都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