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名爲“花神咖啡館”的小咖啡館,現在已經面目全非,門窗已經被炸成了兩個黑乎乎的黑洞,地上到處都是玻璃碎片、酒瓶碎片。或許,只有門前那遍地的殘花碎葉,似乎還在提醒着人們,這間小咖啡館的曾經擁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名字。
當葉風和瑪利亞衝進花神咖啡館的時候,彼得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這位名噪一時的暗黑世界頭號梟雄,渾身血跡斑斑,出氣多進氣少,顯然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就算是天仙下凡也無法挽回了。
“會長。”瑪利亞撲到在地,緩緩扶起身負重傷的彼得,湛藍的雙眸中滿是憂傷與悲憤。
“還,還,還好,上帝還在保佑着聖十字會,還給我留出了一點時間。”彼得蒼白的臉龐上綻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艱難地伸出右手,無力地向葉風揮了揮手。“年輕人,你過來。”
看着彼得面白如紙的樣子,葉風心中唏噓不已,伸手握住彼得血跡斑斑的手掌,朗聲說道。“我送你去醫院。”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喜樂悲愁,皆歸塵土。”彼得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笑着說道。“地獄的風,你對傘兵團的做法很好,我很欣賞你。”
“傘兵團已經被薩尼亞拋棄了,但你卻帶他們回家,還給他們了一個嶄新的未來。你做的很好,很好……咳咳……”因爲一時的激動,牽動到了肺部的傷口,彼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會長閣下,我們這就送你去醫院。”瑪利亞看了葉風一眼,然後用力攙着彼得的肩膀,想要把彼得扶起來。
“不必了,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彼得側首看了瑪利亞一眼,那眼神無比威嚴,看得瑪利亞不由得心神一顫,隨後便立即放棄了她的想法。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繁雜的腳步聲。
葉風皺了皺眉頭,急忙擡頭向窗外望去,只見之前空空蕩蕩的大街上,忽然涌出了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他們身着黑色軍裝,頭上戴着由黑色玻璃鋼材料製成的M78F-1頭盔,手中拿着MP5KA5衝鋒槍,正在快速地向花神咖啡館衝來。
看到那支軍隊的裝束,葉風心中不由得大驚,這是法蘭西國家憲兵特勤隊(GIGN),是法蘭西特種部隊中的精英部隊。
法蘭西國家憲兵特勤隊(GIGN),是一支專門從事反恐怖活動和保衛總統安全的特種突擊隊,誕生於世界恐怖活動猖獗的70年代初,號稱“凱旋門前的利劍”。GIGN作爲憲兵部隊的一部分,直接受法蘭西總統指揮。GIGN大約編制200名成員,其中包括18名各級指揮官。由於GIGN在執行作戰任務的時候,總是穿着一身黑衣黑腰帶,所以也被稱爲“黑衣人”突擊隊。
“是GIGN,薩尼亞也參與了這次行動。”瑪利亞大驚失色,俯首看着彼得,心急火燎地說道。“會長閣下,我們趕快離開這裡。”
“哈哈哈……”彼得突然大笑起來,那笑聲無比豪邁。“殺死我並不難,但想要把我留在這裡,這個世界還沒有人可以做到。”
這番話說得霸氣十足,帶着一副捨我其誰、睥睨天下的英雄豪邁。就連葉風這個縱橫天下的殺手之王,聽了之後也不由得熱血沸騰。
熱血涌動,豪情萬丈,甚至有種想要爲彼得擊節高歌的想法。可是,葉風心中也有一點小小的疑問,那就是,在這危機四伏的不利局面下,彼得怎麼會有如此的自信。
騰騰騰,牛皮軍靴踏地的聲響越來越近,已經沒有時間容許葉風進行思考與猜測了。葉風眉頭緊鎖,再次擡頭向窗外望去,只見那200名全副武裝的GIGN特勤隊員,已經接近了花神咖啡館。
可是,更讓葉風感到詫異的是。之前空空蕩蕩的大街上,除了這200名黑衣黑褲的GIGN特勤隊員之外,街道兩側又忽然冒出了許多行人。
行人,衣着普通的行人。
之前因爲天氣寒冷而少有人外出的大街上,此時卻到處都是行人。而且,還有更多的行人,正從其他街道陸續趕來。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步行,有的騎着腳踏車,甚至還有一位坐着輪椅的殘疾人。這些行人好像是不約而同的突然從四面八方趕來,隨後便齊刷刷地涌上花神咖啡館所在的街道。
“咳咳,咳咳。”彼得又開始了劇烈的咳嗽,待咳嗽平緩一些,彼得望着葉風,聲音虛弱地說道。“爲什麼要放過傘兵團。”
葉風聞之一怔,心中不由得嘆道,是啊,這是爲什麼呢。是在同情他們被無情拋棄的遭遇,是在感慨他們對命運的手足無措,還是因爲他們已經喪失了反抗能力。或許,這些原因都不準確。
“因爲他們並不是壞人。”葉風忽然想到了一個理由。
彼得蒼白的臉頰上綻露出了一絲笑容,伸手指了指瑪利亞,隨後又指向自己。“那我們呢,是壞人嗎。”
“也不算是壞人吧。你們有你們的信念,嚴格來說,你們只是爲了信念而戰鬥,和那些爲了一己私慾而肆意妄爲的壞人並不相同。”葉風實事求是地說道。
彼得笑着點了點頭,隨後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我們聖十字會之所以和米蘭教廷對抗,完全是因爲理念上的分歧。只不過,當年我們失敗了,米蘭教廷獲得了勝利,所以米蘭教廷的理念成爲了正統教義,而我們,也就成爲了米蘭教廷口中的異端。同時,還是因爲我們的失敗,聖十字會也就成爲了世人眼中無惡不作的邪惡組織。”瑪利亞拭去彼得嘴角的鮮血,接着說道。“如果當初勝利的是我們,那麼現在讓世人憎惡的邪惡組織,恐怕就要變成安東尼奧領導的米蘭教廷了。”
瑪利亞並沒有講述幾百年前的那段充滿血腥殺戮的歷史,也沒有向葉風闡述聖十字會的理念,但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在明確地向葉風傳達了一層意思。
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失敗者就是失敗者,無論你的初衷有多麼偉大,結果都是必然的,那就是被勝利者隨意抹黑,想怎麼抹黑就怎麼抹黑。
彼得對瑪利亞的這番話感到很滿意,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掌,綿軟無力地拍了拍葉風的手背。“地獄的風,謝謝你的理解。我想,如果我有事想要求你幫忙的話,你肯定會鼎力相助的。”
面對已經處於死亡邊緣的彼得,葉風心中可謂是百感交集,再加上和彼得之間的恩恩怨怨,葉風有些不忍拒絕,所以也就沒有多做考慮,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只要不是違背道義的事情,我都會幫你去做。”
“你是我最欣賞的人,我怎麼會讓你去做那些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彼得長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逐漸微弱的氣息,斷斷續續地說道。“你對傘兵團的做法,很好,很好,希望你也能那樣對待我們聖十字會的成員。”
瑪利亞還在思索着彼得之前的那番話,一貫以強人姿態出現在聖十字會成員面前的彼得,剛纔居然開口央求葉風幫忙,這讓瑪利亞感到十分費解。此時,忽然聽到彼得說出這樣一句無緣無故的話,瑪利亞心中好像猜到了什麼,頓時驚得花容失色。
就在這時,那200名身穿黑衣黑褲的GIGN特勤隊員,也已衝到了花神咖啡館門前,他們立即擺開陣型,裡三層外三層地把這間小小的咖啡館團團圍住。
“裡面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葉風冷冷地望着咖啡館外面的GIGN特勤隊員,從人縫中間,葉風隱約看到那些剛剛走進街道的行人。他們仍然在悠閒地走動着,路東的向西走,路西的向東走,就像是在逛街一樣,紛紛向花神咖啡館所在的路中央走來。
這羣行人到底是什麼人,咖啡館這裡已經劍拔弩張,隨時都有可能開火交戰,而他們卻像是沒事兒人一樣,依然悠閒地在街上閒逛。
嘭,東北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
聽到爆炸聲,GIGN特勤隊員面面相覷。而那些在路上閒逛的行人,則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後又開始了悠閒的閒逛。
對於剛纔的爆炸聲,葉風心中同樣驚詫萬分。因爲引起爆炸的,並不是普通的炸彈,而是大名鼎鼎的C4塑膠炸彈。
C4塑膠炸藥的主要成分是聚異丁烯,用火藥混合塑料製成,密度1.58g/cm3,爆速8040m/s,威力極大。
C4塑膠炸藥可以被碾成粉末狀,能隨意裝在橡皮材料中,也可隨意揉搓或倒模壓制成各種形狀。C4塑膠炸藥雖然威力巨大,但使用起來非常安全,即便直接向炸藥開槍也不會發生爆炸,只能以雷管引爆。如果在炸彈外面附上黏着性材料,就可以安置在非常隱蔽的部位,像口香糖那樣牢牢地黏附在上面,因此也被稱爲“殘酷口香糖”。
嘭,正北方向又是一聲巨響。
接連響起的劇烈爆炸聲,彼得卻是毫無反應,蒼白的臉龐上反而還冒出了一絲血色。“不要驚慌,這些炸彈並不針對平民,而是針對那些別有用心的陰謀家。”
“咳咳,咳咳。”彼得劇烈地咳嗽着,剛剛泛起的一抹血色轉瞬即逝。
葉風心中暗叫不好,看來剛纔只是迴光返照,彼得的生命即將完結。
“裡面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格殺勿論。”爆炸過後,GIGN突擊隊員又衝着花神咖啡館喊叫了起來。
彼得緩緩舉起右手,望着右手小指上的那枚十字徽章戒指,目光堅定而又肅穆。
“NonNobis,Domine,NonNobis,SedNominiTuoDaGloriam.(賜予光榮,上帝,賜予光榮,不是爲了我們,上帝,而是爲了您的名字。)”瑪利亞伸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凝望着那枚十字徽章戒指,虔誠地祈禱了起來。
看來這枚戒指就是聖十字會的聖物,葉風心中嘀咕道。可是,緊接着葉風卻看到了一個讓他大跌眼鏡的事情,彼得顫顫巍巍地摘下了那枚戒指,伸手塞進了葉風手中。
“拿着它,我的孩子,幫我完成一個心願。帶領聖十字會回到聖光明大教堂,給所有的會員和信衆一個光明的未來。”
這就是彼得的遺願,可是這個遺願卻讓葉風驚詫萬分,不是因爲這個遺願關係到幾百萬名聖十字會信衆的未來,而是彼得選擇了葉風這個不久以前還是敵人的人,來幫他完成遺願。
噹啷一聲,隨着一個黑色小罐子滾進咖啡館,煙霧四起,彼得再次猛烈地咳嗽了出來。
“裡面的人聽着,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混蛋。”看着彼得不斷咳出的鮮血,瑪利亞一個箭步衝出去,撿起那顆還在冒着刺鼻濃煙的煙霧彈,奮不顧身地向窗外扔去。
“小心。”葉風一把拉住瑪利亞,又把瑪利亞拉回到了牆角。
看着在地上咕嚕嚕滾動着的煙霧彈,一個指揮官模樣的軍官冷笑了起來,飛起一腳踢走那顆煙霧彈,然後伸手向特勤隊員做了一個手勢,威風凜凜地吼道。“準備開火,格殺勿論。”
在一片噼裡啪啦的槍械上膛聲中,忽然傳來一陣極不和諧的鈴聲。一個身穿黑色牧師袍的中年人,騎着一輛破舊的腳踏車,快速駛到了路對面。
聽到身後的響聲,處在外圍的幾名GIGN特勤隊員十分警惕地回過了頭。只見那位中年牧師扔下腳踏車,邁着方步,不疾不徐地向全副武裝的GIGN特勤隊走來。
一路暢通無阻,跨過馬路,穿過三道封鎖線,輕輕鬆鬆的,彷彿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中一樣,那位中年牧師就這樣站在了花神咖啡館門前,站在了那個被遙控炸彈炸得黑乎乎的門前。
剛纔還要準備開火戰鬥的GIGN特勤隊員愣住了,那名威風凜凜的GIGN指揮官也愣住了,他們的身體在顫抖,握着MP5KA5衝鋒槍的雙手也在顫抖。
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一種對死亡的恐懼。恐懼的源泉,就來自眼前的那位中年牧師,來自他並不算寬闊的胸膛上。
一塊一塊的,整排整排的,C4塑膠炸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