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號院,周凱的家,很簡單的一棟房子,獨棟小樓,在整個天字一號院裡顯得一點兒也不起眼。
客廳的燈光還亮着,周凱略顯疲倦的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睡衣,正慵懶的躺在沙發上,埋頭於大堆文件的孫夢琪。
“我回來了。”周凱一屁股坐在了孫夢琪身旁,探手去抓桌上的茶壺,但茶壺空空,也不願起身,便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看着頭頂的吊燈發呆。
孫夢琪三十餘歲,五官很精緻,小家碧玉般,此刻長髮斜斜挽起,穿着粉紅色的睡衣,多有幾分誘惑氣息。不過她看文件看的很認真,戴着細框眼鏡,細長的眉毛微微擰着,顯得專注而迷人。
“唔。”孫夢琪迴應了一聲,連擡頭看周凱一眼也沒有。
足足有半分鐘,孫夢琪才頭也不擡的問道:“吃飯了沒?”
周凱點點頭,道:“吃過了,你呢,怎麼吃的?”
孫夢琪卻沒了下文,注意力完全不在周凱身上,讓周凱頗有些無奈,看着愛妻半晌,眯起眼打起盹兒來。
這眼剛閉上,孫夢琪突然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週凱,語氣有些擔心的道:“我說胖子,這些天鬧的這麼厲害,經濟波動很大,會不會影響到黃金出口,你看,自首次出事以來,黃金在本地的銷售額已經大幅度縮水,這可不行啊,現在國內的黃金需求還很大,我正打算推出一個全新系列。走中低端市場,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
這些天的社會波動。極大的影響了阿卜耶已的一切經濟領域,其中就包括孫夢琪做的黃金領域。
而且受到戰爭的影響,阿卜耶已的黃金價格持續走高,正所謂盛世古董,亂世黃金,許多黃金商人也擔心戰爭會動搖阿卜耶已的經濟,都在囤積黃金,導致金價上揚。
“黃金?”周凱呢喃一句。仍未睜開眼來,宛若夢囈般的說道:“對了,沙漠裡還藏了五噸黃金來着,座標是什麼來着,28,1,什麼來着。”
“五噸黃金。在哪兒,沙漠?”孫夢琪眼前一亮,她現在的公司雖然佔了周凱的職位之利,誰都要給個面子,可每年能經手的黃金也不過幾噸的樣子,這五噸黃金。幾乎是她大半年的銷售量了。
可週凱半睡半醒,哪裡聽得見孫夢琪在問些什麼。
“死胖子,還睡,趕緊告訴我,這五噸黃金是怎麼回事兒?”孫夢琪用力的搖醒了周凱。
周凱眯瞪了一會兒才醒悟孫夢琪在問些什麼。看着妻子半晌,長嘆一聲道:“在辛迪北方的沙漠裡……”
“辛迪?那是哪兒?”孫夢琪打斷周凱的話問道。
周凱跟孫夢琪說過很多與楊天奮鬥的事情。卻沒有提及在辛迪的事情,但此刻提起,回憶與現實一下子糾纏在一起,讓他有些恍惚,呢喃自語:“爲了那批黃金,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有個老闆叫艾迪德什麼的,楊子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麗佐娃。對了,黃金,那批黃金不能動,是楊子預備下東山再起的資本……對了,現在不用了,物是人非,還要那東西做什麼。”
孫夢琪聽着周凱呢喃自語,暗暗心驚,雖然周凱好似說的一些無意識的話,可裡面還是流露出了驚人的信息。對於周凱和楊天能夠建國的事情,孫夢琪一直很好奇,那是光輝而血腥殘酷的奮鬥史,最開始,也可能是因爲這一點,孫夢琪纔跟周凱走到了一起。
因爲這是一個有秘密,有過往的男人。
“胖子,你怎麼了,生病了嗎?”孫夢琪連忙推開大腿上的文件,湊到周凱身邊,探手去摸周凱的額頭,她才發現今天周凱的不一樣。
周凱這才清醒過來,抓住妻子的手,苦笑着搖搖頭,摸了一支菸點上,許久才道:“夢琪,我曾今以爲,人是不會變的,他會是他,你會是你,我會是我,但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錯的很離譜,物是人非,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這話一出,孫夢琪更是嚇得不輕,臉色都有些蒼白,連忙追問道:“周凱,你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咱們是夫妻,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嗎,是……是不是你不愛我了,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就……”
雖然結婚纔不久,可二人相識已經三年,苦戀也已經三年,三年,或許真的物是人非,情淡了。
周凱愣了愣,連忙把孫夢琪攬入懷中,道:“你胡想些什麼呢,咱們纔剛結婚,以後還要白頭偕老,地久天長呢。”
“那是因爲什麼,工作的事情?”孫夢琪這才安心,靜靜的蜷縮在丈夫的懷中,擔心的問道,她也知道,這些天,她雖然沒有特意關注,但也知道外面很亂,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周凱的壓力一直很大。
周凱搖搖頭,許久才道:“不是那樣的,如果僅是因爲工作的事情就好了,那隻會苦點兒,累點兒,我只是覺得……夢琪,楊子變了。”
最後一句話出口,伴隨着淡淡的一聲嘆息,卻也讓孫夢琪嚇了一跳。
楊天是誰,那是阿卜耶已的天,最高領導人,雖然孫夢琪知道周凱和楊天的關係很深,可從一個外來人的角度,熟知華夏曆史的她,也深知飛鳥盡,良弓藏,杯酒釋兵權的典故。
因此孫夢琪很早就勸說過周凱,要理性的看待與楊天的關係,哪怕以往的關係最好,可隨着身份的轉變,一切也都會不一樣。
就好比這個稱呼,周凱一直稱呼楊天爲楊子,孫夢琪就覺得不合適。
而現在,周凱在家中議論楊天。雖然沒有外人聽到,可還是讓孫夢琪心驚肉跳。下意識的看向窗戶和大門,怕周圍有竊聽的特工。
周凱卻渾然未覺這些,顧自說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錯了,可這些天來,發生的一切都讓我不能不這麼想。夢琪,你知道嗎,楊子把傑斯給免職了,不問緣由。他應該知道的,這一切都是以色列和其他國家搗的鬼,傑斯能怎麼做,他難道忘了嗎,是誰在最開始的時候,東奔西走,建立起一個相對完善的情報網。”
“我還聽說。情報局在調查特勞斯特,說他貪墨活動經費,我原本覺得,像這種事情,楊子連懷疑都不需要,可他批了。特勞斯特是有大功的人啊,可現在呢,也不知道麗佐娃是怎麼想的,他們是朋友啊!”周凱聲音大了起來。
“黨內整風,我聽說。情報局還組建了個黑名單,把不少人都列在了上面。暗中調查他們的財務情況,怕他們收取敵人的賄賂,你知道嗎,連耶齊德都在這個名單上,他跟我怎麼說的,說發現有人跟蹤他,這怎麼可以,他是元老啊,誰會背叛這個國家,他也不會,因爲他真心的希望這個國家變好啊!”周凱無力的揮舞着拳頭,淚光似乎在眼底涌動。
孫夢琪被徹底嚇住了,她太熟悉這一切了,歷史就是這樣的,永恆不變的歷史,她有心想說些什麼,可話嘴邊,看着一臉憤怒卻有着巨大悲傷的丈夫,卻哽咽着說不出一句話。
這些話好似壓在周凱心裡不知多長時間,這一刻終於說了出來,及至說完,渾身好似被抽空了一般,頹然的倒在了沙發上。
許久許久,周凱眼角的淚水終於不受控制的滾落下來,一時之間竟然是老淚縱橫,長嘆道:“我怕,怕楊子變的連他自己都不認識了,我想救他,讓他想起我們來到非洲的那個夜晚,想起他在建國方針上的巨大舍棄,想讓他老了,不至於後悔現在所做的一切,我……我是真的心疼他,擔心他啊!”
伴隨着最後一身長嘆,周凱閉上眼,沉默着不願再說一句話。
……
“混賬,他們怎麼可以這樣,他們是元老,是國家的棟樑,可現在呢,棟樑都腐朽了,潰爛了,那頂怎麼辦,頂是不是也要塌了!查,給我繼續查,我要把每一個蛀蟲清除出去,我們的國家生病了,還很嚴重,吃藥打點滴已經沒用了,病入膏肓,要開刀,要做手術!”辦公室裡,楊天怒目圓瞪,憤怒的拍着桌子。
對面的麗佐娃一身嶄新的軍裝,靜靜的看着散落滿地的文件,那是一份份關於政府官員的調查報告。
這一次的清查,查出了很多的問題,還是那句話,沒有誰的屁股是乾淨的,沾泥帶水,誰還沒有個上廁所沒帶紙,屁股沒擦乾淨的情況。
麗佐娃也清楚這些調查報告中,有許多都是有水分的,跟背叛國家通敵更是沾不上邊兒,可在這個特殊環境下,卻深深的刺激到了楊天。
可以說,麗佐娃是一步步跟隨着楊天,親眼目睹楊天是如何一步步成長起來,做到如今的地步的,她太瞭解楊天了,雄才大略,高瞻遠矚,以往的經歷,根本沒有失敗過。
楊天的眼裡不揉沙子,也容不得失敗,也不會承認自己的失敗,他自信卻又自負,因爲楊天相信,他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正確的,不會有錯誤。
而事實也變相的證明了這一切,所以楊天被冠以了神的稱謂。
神怎麼可以錯誤,神永遠不會錯誤,如果真的錯了,那一定是下面凡人的錯誤,因爲神不會錯。
麗佐娃覺得,這一次進攻以色列就是個錯誤,可那是神做的決定,神不應該錯的,既然眼下錯了,那就一定是別人的錯。
戰爭陷入泥沼,拖累了國內經濟,久戰不下,國內動亂頻起,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的刺激到了楊天。
麗佐娃覺得,就是這一切,讓楊天變得多疑,開始懷疑別人,變得更加較真,拿着放大鏡看每一個人。
在這一刻,麗佐娃很想提醒一下楊天,告訴楊天,其實這根本不是問題,國家還是在你的掌控下,官員還是信任你的,人民還是崇拜你的。
可這些念頭在麗佐娃腦海裡轉了轉,又被壓回了心裡。
自己算什麼,我就是一個女人罷了!
麗佐娃暗暗想着,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