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寫這部小說。或許是因爲還想寫點什麼,卻找不着新題材,只能把從前想過,又不寫的東西,翻出來加工。難道寫作已經成了本**的習慣??那就讓習慣繼續吧!
西元21世紀,華夏國,北都城。
寒風夾帶黃沙,一如既往地光顧着這座“幸運”的城市。黃沙似金,萬民需金,誰能說這不是“幸運”的兆頭。如果這都“幸運”不起來,又何論“和諧”社會。
北都,特大都市。
自然少不了郊區比比皆是的房地產樓盤工地。
天已黑,夢降臨。無論噩夢與美夢,都是華夏夢。好多人又可以開始做夢。但還有好多人,沒有入夢,只因爲醒着,沒睡。或者說,還沒到點睡,甚至沒地方睡。
綠科華園工地外邊的馬路上,就有人帶哭而行。幸好是半荒郊野外的性質,否則就大大地干擾一些人的美夢了。
這是一位少年郎,穿着一身藍白相夾、蹩腳土氣的中學校服。雙手捧着一隻黑色的匣子,順着路,走着哭着。走遠了,不哭了。大概是哭累了,又或是周圍出現了居民區。
陰風下,黃沙中,慘白色的路燈光,映照一地。
夜冷,何方是歸處?
少年郎就處於這種困惑中。原本在這個冰冷世界的唯一親人——父親程大發,就躺在手中的匣子裡。別奇怪,成了灰而已。
少年郎想回自己正在就讀的學校——在北都城另一方向,同屬遠郊,喚作“啓明”的民工子弟學校。
但是老爹沒了,再沒人供養自己——還有必要繼續讀書嗎?
而且少年郎身上根本連一個子都沒剩下——求生,還是求學?
但少年郎還是想着先回自己的學校,哪怕是走去。因爲一些生活用品,還落在那裡,包括衣物和被子。在寒冷季節的深夜,一般人都會特別思念這兩類東西。因爲泛冷和睏意。
少年郎已經沒有錢,白天輾轉乘公車和地鐵,趕到老爹打工的地方,已花掉兜裡最後的鋼鏰。事實上,北都城的公車和地鐵都很便宜,坐一次才一、兩元華夏幣。
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沒錢就是沒法坐,哪怕看起來真的很便宜。但光靠走,真的可以嗎?
少年郎對路不熟,只是按記憶中的方向,趕着。
漸漸身邊熱鬧起來,高樓大廈,車水馬龍。
夜已深,城無夜。
忽忽間,少年郎竟已來到了地鐵十路的終點站附近。這個站點也是造在同一片郊區,所以並不算很遠。但依步行來算,還真是不一般的遠。
少年郎已經走不動了,氣喘如牛,腳灌重鉛。不僅腳累,手也一樣,因爲一直捧着黑匣子。
所以他必須乘地鐵,這樣也可以少走大部分的路程。因爲白天他來的時候,就是轉了十路地鐵線。
等到下了地鐵站,才發現空蕩蕩。原來錯過時間,地鐵下班了。因爲打過暖氣,這個建在地下的寬敞漂亮的站點裡,比起外面,暖和多了。
少年郎決定在這裡逗留,否則一直處在外邊寒冷的夜風中,擔心會凍出病來。現在這種時候,可是病不起——何況有生以來,事實上一直都病不起——因爲家裡太窮了。
窮到甚至可以說,並沒有家。從記憶以來,就是和老爹相依爲命。老家在水南省一個偏僻窮苦的山村。兩人很少回去,一向漂泊在外面。
老爹以打各種零工、短工爲生。而他則輾轉於一些民工子弟學校。
近幾年,由於老爹都在北都一帶的房地產樓盤工地做活,自己也勉強算安穩了些,就都在啓明民工子弟學校寄宿就讀。
原因似乎是,整個華夏國,除了北都在內的極少數特大城市,房地產項目都不怎麼行了。不過隨着情況變化,好像連北都的樓市,也不怎麼行了。這個世界的變化,真是難以琢磨。
地鐵站的一名身着制服大衣的值勤保安,不懷好意地過來驅趕。少年郎沒法,只得往外走。
可是外邊的風好像更冷了。少年郎找個牆角蹲下,覺得自己有可能凍死。
忽然少年郎眼前一亮,原來站前小廣場的邊沿,有幾個開着蓋的暖氣井。偶然間,有些個不明身份的男子,進進出出。
原來井下邊也是可以呆人的。
管不了那麼多了。
少年郎過去走走看看,幾乎都有人住,幸好還留一個空的。暖氣井的壁上留有一列鋼圈,方便上下。
少年郎也不遲疑,一手環抱黑匣,一手去抓鋼圈,生澀而略顯艱難地往下爬。
少年郎下到底,便發覺有些不對。這裡的角落,凌亂地留着些一次性碗杯,還有些破舊衣褲。這裡應該是有人住的。地上還擺着的一盞亮起的、半新的蓄電小檯燈,更是明確了這一點。
由於井口太小,這些東西從上面看,根本發現不了。少年郎毛毛糙糙便下來了。
少年郎靠着洞壁,重新蹲起來。有些猶豫,想想不對。但仍然出去外邊過夜,有可能凍死。便只好先將就下來了。
可沒過多久,一位形容邋遢的中年男子,便也下到井裡來。意外地發現了少年郎這位不速之客。同樣毫不客氣地驅趕。雖然這位中年男子,明顯不像樣,褲頭沒有皮帶,而用來扎腰的繩帶,也沒怎麼繫好,完全半散着。而且渾身泛着尿騷味。但少年郎自知理虧,確實不應該貿然闖進別人的地盤,於是乖乖地又爬了出去。
少年郎重新站在小廣場上,犯愁地四下打量,發現不遠處有一個空黑的、開着的崗亭。
少年郎三步並兩步地趕過去,躲進裡邊,把門掩起。雖然裡頭照樣冷,可好歹避風。縮上一夜,估摸着不會凍壞凍死。
少年郎把眼眯了一會,忽然感到一陣刺目的光線射來。只能勉強睜開眼查看。竟然是先前那位在地鐵站裡,遇到的保安,照着手電,又來趕人。
在難聽的咒罵聲中,少年郎乖乖地離了崗亭。避到一邊,注視着,保安又轉向了廣場的其他地方。
少年郎尋思着自己會不會凍死,害怕起來,忽然腦子就開了,貓着身子,沿着廣場邊沿,急急趕去。
不一會竟然又溜進了地鐵站。甚至趁着沒人,趴下身子,從驗票入口擋板下邊的空檔處,爬了進去。
不敢多作停留,急急地又下了一層,來到地鐵登車處。
有車在軌,但停着不動。
少年郎沒多考慮,便上了車。
進去後,就着外邊的弱光,找條長椅,躺好。把黑匣子擱在胸腹上。準備就着過夜。而且第二天應該還能免費乘車。兜裡其實沒錢,不逃票怎麼行?
少年郎才躺下,便又覺得不好。
翻身重新起來,卻是鑽到了長椅下邊。
這下終於安心了。
將黑匣子墊在腦下,開始做起了屬於自己的華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