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賀昭三手摩挲着一個精緻的搪瓷杯，臉色非常難看。
“已經兩年沒有推出一款拿得出手的遊戲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長長嘆了口氣，眉毛擰成漆黑的一團，看着牆上的財務表，心情不由自主地鬱結起來。
赤字！赤字！連續一年的赤字！
這讓他這個社長操碎了心。
“暑期，聖誕節，這是遊戲銷量最旺的檔期……”他站了起來，皺着眉頭擡起粗糙的手，無意識地劃過讓他心力憔悴的財務表“而這個檔期，世嘉攜md橫空出世，挑戰任天堂，火焰紋章和魂斗羅成了他們的首發陣容，全國的錢袋都放到了這兩款價格不菲的遊戲上……這個暑期檔……”
他長嘆一口氣“又是一個顆粒無收的檔期啊……”
is公司的財務，就像一塊巨石，他非常清楚，公司的財務報表有多難堪，難堪到他根本拿不出來的地步，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
“加入世嘉？”他恍然說了一句，又苦笑着搖了搖頭。
誰都知道，秦皇朝公司如同彗星一般崛起，世嘉現在肯定會大力扶植自己的勢力，現在過去，根本沒有多餘的目光會掃到他身上。
“加賀社長。”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推開，一位工作人員恭敬地走了進來，鞠了一躬“有人求見。”
“誰？”
“是香港來的秦君，他說大學畢業在這裡實習過。”
“秦君？”加賀昭三仔細回憶了一下，竟然把這個人想了起來。
無它，is公司人員實在太少，二十來個人，去年的實習員工，他還記得。
“他來幹什麼？”他疑惑地問道“我如果沒記錯，他和我去了美國一趟回來就遞交了辭職報告。竟然從任天堂辭職，真是瘋了。”
“那麼，社長……”工作人員謹慎地追問了一句“不見嗎？”
“都是故人了，和我們沒什麼利益交集，不見了吧。”加賀昭三現在是除了能給他帶來/經濟效益的人，其他一概不相見。
“嗨。”
工作人員離開了，他靜靜地在辦公室裡考慮起公司的前途來。
但是無論怎麼想，都是一團迷霧，根本看不清楚。
“咚！”不到十分鐘，門忽然被打開了，而且是猛烈地打開了。
“加賀社長！”之前的工作人員，滿臉泛紅，聲音都變了調“秦，我請秦君進來了！”
“放肆！”加賀昭三此刻正是心中無比煩躁，一股無名邪火立刻就衝了上來“誰允許你不經過我的允許叫人進來的？！滾出去！不見！立刻讓他出去！”
他的咆哮聲震耳欲聾，整個房間都聽得到，然而，不等他的咆哮消失，一個帶着輕鬆的笑聲就響了起來“加賀社長，都是老熟人了，何必見一面都不肯？如果我沒猜錯，is公司最近應該沒有什麼業務吧？”
加賀昭三的咆哮就像忽然被捏住了喉嚨的母雞，頓時消失在了喉嚨裡。
不管怎麼說，人都到了，還聽到他讓對方滾出去，這種事情難免尷尬。有的輕視，是不能放在桌面上的，因爲還有種東西叫顏面。
更加尷尬的，是對方直接點明is根本沒有業務可做，這纔是讓他面紅耳赤的原因。
秦遠峰西裝革履，一副精英派頭，擡手看了看新買的歐米茄，幾十萬的表和他初中帶的電子錶並沒感覺有什麼差別，聽說是鑲鑽的，可惜他還真沒找到鑽石在哪。
一股濃濃的金錢堆砌的味道撲面而來，這是加賀昭三目前最渴望的味道，可惜，並沒有出現在他身上。
秦遠峰的身後，跟着一個比他矮了一頭的年輕男子，對方提着包，同樣一身阿瑪尼，甚至比加賀昭三身上穿的還好，態度恭敬地在後方扮演着合適的狗仔身份。
當金錢站起來說話的時候，所有真理都閉嘴了。刺鼻的金錢味讓加賀昭三一肚子怒火憋在心裡，卻同樣選擇了閉嘴。
“秦君。”他的臉皮抽動了好幾下，最終才停留到強顏歡笑上“你怎麼來了？”
他沒有趕對方出去，因爲他穿得連對方秘書都比不上。
“加賀社長！”工作人員抖了一下，胸膛都在起起伏伏，快步走到了加賀昭三身邊，刻意壓低的聲音中帶着極度的興奮“秦君……他在香港開了個公司……”
“那又怎麼樣？還在香港。”加賀昭三皺了皺眉，狠狠瞪了工作人員一眼。
“那，那個公司……”工作人員欲言又止，舌頭轉了好幾次才說道“叫……叫……秦皇朝……”
“你私自帶人進去本社長的辦公室，什麼皇朝都救不了你！”加賀昭三怒火攻心，尷尬，憤怒，交雜在一起，想都沒想就壓低聲音罵道。
工作人員目瞪口呆，正要站起來，沒想到加賀昭三比他更快了一步！
“刷！”他猛地長身而起，雙眼冒出一道火熱的光芒，厲聲問道“你剛纔說什麼！”
他看了一眼悠閒的坐了下來的秦遠峰，壓抑住狂跳的心臟，接着問“你確定你沒聽錯？！”
“沒，沒有！”
加賀昭三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看了看秦遠峰，再看了看工作人員，這個答案怎麼都聯繫不到一起。
秦皇朝，在火焰紋章之前籍籍無名，秋葉原一夜一飛沖天，這纔過去幾天？根本沒人瞭解到他詳細的底細。而且is業績這麼差，他關心了有什麼用？
加賀昭三僅僅知道一個秦皇朝而已，香港公司。
他無論如何，也完完全全不能把一年前在他們公司實習，和他一起去舊金山審覈，回到任天堂辭職的大學畢業生，和秋葉原踩下魂斗羅的公司聯繫到一起！
他仔細看了看，確實是秦遠峰的臉，人的記憶還不至於這麼健忘，但是何止意氣風發了十倍？
歐米茄的表，阿瑪尼的定製西服，都快可以當反光鏡的皮鞋，範思哲的領帶……一切的一切，說是換了個人都不爲過！
更關鍵的是，秦皇朝的名字在這裡，他們或許不清楚秦皇朝的構成人員，但是現在誰都知道，對方是先推出了大家來找茬，再推出了電子寵物，第三款就首發擊敗魂斗羅！
才一年不到？
加賀昭三現在感覺自己如同來到了外星，這種奇蹟，居然就在他身邊發生。
“你出去吧……”他對工作人員揮了揮手，心中已經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要用什麼態度來對待秦遠峰好。
按理說，自己公司還對他不錯，自己可以用長輩的態度。但是這是商場，金錢爲尊。這是軟件戰場，遊戲稱王。
任何一條，他都不好意思擺出前輩的姿態，更何況，剛纔自己還親自呵斥對方出去！
“秦君……”他嘴裡發苦，一年前分文莫名的窮小子，如今鮮衣怒馬站在他面前，當那種如同打翻了調味鋪的苦辣一起褪去之後，一種讓他牙齦都鬆動的酸味濃濃地泛了上來。
就像吃了一堆發青的梅子，還吐不出去。
“歡迎……秦皇朝公司董事長蒞臨本公司……”他無力地說道。
“加賀社長，您太客氣了。”秦遠峰也站起來，兩人互相鞠了一躬，紛紛坐下，他才笑着開口“加賀社長本是我的第一個實習公司，不用如此。”
加賀昭三苦笑一聲，幾秒之內，彷彿老了好幾歲。他真的感覺自己老了，已經做不動了。
對比太大了，大到讓他已經覺得廉頗老矣，不能飯矣。
“秦君今日來，是來看is的笑話的嗎？”他強打起精神，還是繼續問了下去。
“並不是這樣。”秦遠峰對着鍾晗點了點頭，鍾晗今天特意帶上了一副無框眼鏡，衣冠禽獸的派頭演繹得十足十。他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資料樣本“加賀社長，這是鄙公司去年至今的盈利額，請您過目。”
加賀昭三手僵硬了很久，才咬牙拿過來看了看。當八千人民幣，八百萬美元，八千萬美元這三個數字印入眼簾的時候，都感覺眼前一陣發黑。
“呵呵……”他不知道用什麼心情乾笑道“貴公司真是斂財有道……在下佩服……”
“這是is公司最近兩年的盈利額，請……”
“不用，鄙人的公司，鄙人非常清楚。”加賀昭三終於忍不住了“秦君，有事請說，如果是特意來羞辱我的，請回。is雖然不景氣，但還不是隨意可以羞辱的！”
“您誤會了。”秦遠峰看着加賀昭三，對這個人，他有一絲敬意。
這纔是正牌的火紋之父，他是明珠暗投，而且沒有找到發力的機會。如果在去年，他沒有搶走火焰之紋章的策劃案，那麼如今的任天堂五虎，將徹底變成任天堂六虎！
不過也僅僅是一絲而已，回來之後，他只信自己。
只有自己的手腕，纔可以在日本——這個世界上目前最巔峰的戰場，和即將面臨的任天堂，世嘉，索尼過招！
“我就直說了，加賀社長，我非常尊敬is公司，畢竟這是帶領我進入電玩界的公司。對於公司最近業績不好，我也感覺非常心痛。所以……”
“所以你決定援助is？！”不等他說完，加賀昭三立刻說了出來，甚至呼吸都在加粗。
秦皇朝現在有的是資金，接下來的曉之車磁帶，書籍，遊戲卡，將會爲它帶來不菲的財富，而is，有一千萬支助都能讓大笑三聲。
這一刻，他盼望得太久太久，此刻，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翻騰的感情。
“不。”沒想到，秦遠峰下一句話，就擊碎了他的幻想，不等他臉色哀慼下去，就聽到了對方下一句話“我決定收購is公司。”
“什麼！？”
加賀昭三跳了起來，是真正地跳了起來。
他嘴脣都在發顫，指着秦遠峰說“你……你要收購is？！”
秦遠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