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個細瓷茶杯被猛然砸碎，荒川實寒冷如冰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了出來：“收拾掉！”
看着眼前雪白的屍骸，他心中異常的煩躁。
時間過得太快，任天堂在爲SFC全力生產，完善最後各大第三方和自家的遊戲，一個多月的時間，飛快地流逝，快到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但是，這一個多月中，任天堂大部分手段，竟然如同春陽化雪，全部都消融於無形！
三井財團多方警告，不同行業都發來了警鐘，明確告訴他如果有“某些不合時宜的行動”他們將不再考慮原料的供應，就連幾家曾經把酒言歡的大型渠道商，都緊緊閉上了大門。
他還是第一次領會到這種無形的壓力，簡直如同潮水一樣四面八方壓了過來！
三井明忠！他牙齒都咬得咯咯響，在索尼你不出力，到了秦皇朝如此賣力！你最好祈禱三井財團不要有破產的那一天……
他們無法破解“精靈球營銷鎖鏈！”就連後來一些想阻擋它進展的小手段，全部被應邀方拒絕。
這如何不讓他暴怒？如何不讓他憋屈？堂堂任天堂，竟然只能看着別人一天比一天更高！
眼看着八成的勝算，SFC攜FC十年餘威的巨大優勢，竟然一天一天被掰到七三開，六、四開……現在……已經開始逼近五五開！
誰願意將命運交在俄羅斯輪盤的身上？
“荒川閣下……山內社長有請……”秘書打掃完垃圾，小心翼翼地說道。
“知道了。”荒川實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半天的心思，才走向了董事長辦公室。
“你的心情很差。”剛進門，山內溥抱着一隻貓，緩緩地開口：“臉色也很差。”
他拍了拍貓，喵嗚一聲，三文貓跳到了一邊，山內溥擡起了頭：“是因爲三井財團出手？”
“我想不通他們爲什麼會站在秦皇朝那邊！”荒川實咬着牙說：“他們要利益，我們可以給他們利益！爲什麼對方會選擇秦皇朝？”
山內溥沒有說話，而是看着窗外的陽光眯了眯眼，許久才說：“看來……我的表達有些誤區。”
“關心則亂，現在任天堂所有人都被秦皇朝出人意料的一記宣傳大亂方寸，而我前幾次的表態欠妥，這是我的失職……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爲什麼到了現在，評論員，FAMI通，遊戲批評，這兩家主宰這個時代電子娛樂業喉舌的媒體會閉口不言？”
“我是說過，任精靈球發展下去，它會帶來極大的威脅，甚至是致命的威脅。但是我卻從沒說過，放任它發展，任天堂會失敗！”
他轉過了頭，目光中寒光四溢：“我叫它……‘真實期待’和‘虛假期待。’”
“這是一個真實期待和虛擬期待的問題。”於此同時，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上海，秦遠峰和季局長正在一張餐桌上，同時談起了這個話題，不差一秒鐘。
“您剛纔不是問我爲什麼不加強宣傳嗎？”秦遠峰沉聲道：“因爲現在，我都分不清哪裡是真，哪裡是虛。恐怕，日本的山內老頭也同樣因爲這一點輾轉反側。”
“表面上看，精靈球一往無前，馬上播出的寵物小精靈必將寵物迷，動漫迷，遊戲迷的目光大一統，來到口袋妖怪之上。這也許沒錯。但是你們可曾想過，SFC……它可是有十年曆史的主機！”
“這十年，有多少人在它的陪伴下走過初中，高中，大學，它已經是有了底蘊的主機……這麼說吧，我舉一個例子。”秦遠峰斟酌了一下，說：“兩家商品發賣，一家宣傳非常好，讓所有人都去看了。但是真正同時發賣的時候，卻很有可能選擇了對頭。”
“這是爲什麼？”季局長都狐疑地問。
“這就是真實期待和虛擬期待的問題。”秦遠峰感慨地說：“這種情況非常特殊，但是商場歷史上卻發生了不知道多少次，很奇怪吧？其實一點都不奇怪，因爲一句老話：人心最是難測。因爲一眼，萌生一種衝動，這是很正常的，鐵粉這種東西，是需要時間培養的，秦皇朝有鐵粉，但是爲數還太少，比起十年的FC，絕對不夠。排除鐵粉，就是遊弋粉絲。這些粉絲的購買慾在理智和感性之間搖擺，你根本無法肯定他們最終選擇誰。很可能一句話，周圍的環境，都會讓他們最開始的選擇出現偏差。”
“簡單一點說，鐵粉的期待，我們可以叫他真實期待。遊弋粉絲的期待，我們可以叫他虛擬期待，真實期待是可盼望的，虛擬期待卻是未知的。而商場……最可怕的就是‘未知，’因爲‘未知’大意於‘可能，’而‘可能’會產生無數的變化。”
“那你現在做的……”季局長沒開口，喬秘書已經擔心地說話了。
他本來想說“那麼你的意思是精靈球的大紅是表面的？那你繼續做下去有什麼意義？”
但是看了看秦遠峰，他沒敢說出口。
秦遠峰當然明白了，他笑了笑：“因爲虛擬期待的不確定性，我在做的，就是儘量增加它的虛擬期待。哪怕十個人中有一個會變成真實期待，我都值得這麼去做。到時候，就是一個量變引起質變的過程！”
他抿了抿嘴，冷笑道：“現在……還沒把任天堂逼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任何公司，在內部都有對自己產品的評估機構，他們一天沒有大舉動，就一天認爲自己手握‘真實期待’佔優。不到聖誕，誰都不知道結果……”
一方，十年盛譽，一方，時代潮流，誰敢說自己手裡的期待度完全真實？
秦遠峰不敢這麼說，就算山內溥現在都不敢拍着胸脯說自己贏定了。
季局長點了點頭：“那麼，什麼時候……纔是真正達到你預期的時候？”
“任天堂粉絲大反撲的時候！”秦遠峰凝重地說：“季局長，相信我，十年的粉絲，那時的兒童，今日的少年，那時的少年，今日的青年，那時的青年，今日的棟樑。這個數字……恐怕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期！”
“一旦他們開始寫聯名信聲援SFC……一旦他們開始全國大遊行……全世界的目光都會落在日本這個風向標上！”他冷笑道：“到了那時，才說明任天堂真的急了……真的怕了……他們真的覺得口袋妖怪和SFC是五五開！沒有人願意爲自己上俄羅斯輪盤！動自己十年的鐵粉！這纔是任天堂的最後一手！終極底牌！也是穩固軍心的大殺器！”
“到了那個時候……我才能真正放下心，和各位前往秋葉原，觀看玩家最後的選擇！”他死死握了握拳頭：“十年的鐵粉……這批‘護皇軍’一天不出，就說明在評估機構，在任天堂，在玩家的內心計算中，口袋妖怪還沒有達到可以和SFC平分秋色的地步！這……纔是社會的真正評價！”
“這些人出來了，我纔會安心！評估機構發話了，社會都認同了，我纔會放心！這是來自對手的承認！我纔有底氣說口袋妖怪和SFC真正站在了一條線上！”
“別看任天堂現在頭痛欲裂，季局長，頭痛只是病……它死不了人的！”
“我是頭痛，但是這並不代表SFC會失敗！”平安京，山內溥，這位一代英雄，此刻正和秦遠峰說着類似的話。
“你要知道，十年的積累，絕不是一朝可破！而在發售現場，這些把持着虛擬期待的遊弋粉絲，在鐵粉的帶動下，有很大的機會發生‘軍前叛變！’”
“這不是危言聳聽……你仔細想想，商場發生過多少次類似的事情？十年……這十年，纔是任天堂最大的底牌！”山內溥深吸了口氣坐在沙發上：“任天堂一天不從平安京發出需要玩家聲援的號令，那就說明，在我心裡，在專業評估人士的心中，在FAMI通，遊戲批評這兩家世界級的電子娛樂喉舌雜誌中，在廣大任天堂擁躉心中，口袋妖怪還沒有和SFC爭雄的能力。”
“也許會有惡戰，也許會有膠着。但是我們不會輸！”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的，我很頭痛，我非常頭痛。我爲什麼會憤怒？是因爲如果這樣下去，真的需要平安京的玩家召集令，真的需要任天堂全國玩家大遊行……那麼，就是大家認定了秦皇朝和任天堂，秦君和我，在聖誕節必定會有一番血戰！並且……勝負難料！”
“現在，精靈球雖紅，卻還不夠！玩家不是傻瓜，他們自己會分辨。紅的是精靈球，卻不是口袋妖怪。我們要做的，是防止，卻不知道如何下手，更不知道他下一步怎麼走。這才頭痛！如果放任，五五開的局面一旦出現……”他苦笑了一聲：“聖誕節……各安天命吧……”
荒川實不是笨蛋，相反他智商非常高，幾句話，讓他徹底明白了過來。想了想問道：“那麼……聖誕節……五五開的最壞結局真的出現……社長覺得誰能獲勝？”
“我不知道……”山內溥坐在沙發上，嘆了口氣：“他也不會知道……”
“現在……就看秦君下一步怎麼走了……這種被動的感覺……真是讓人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