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纜車,終於啓動。
一輛纜車上,一位白人少女,雙手做着十字,嘴裡着魔一樣不停唸叨:“上帝……萬能的上帝……求你了……我瑪利亞.安德麗娜在此祈求你……祈求你給予我這個忠實的信徒最完美的早晨……噢……天哪……這幾個小時比我一生都重要!”
她念着念着,頭虔誠地觸及到了手。但是沒有人笑話她。如果是平時,她們不可能這麼做,但是剛纔的一眼泰山,實在是太震撼了。這座山,已經和神靈在她們心中劃上了等號。
不只是他,日本一位玩家,甚至拿出了念珠,不知道念着什麼。而大友又馬的車廂,隨着車啓動,他/豬/豬/島/小說死死摁住自己的心臟。感覺頭皮都炸了開來!用祈禱的目光看着前方的路。
沒有任何一個玩家知道,前面的那條路,叫做……
牛喘四十里,蟹行十八盤!
神靈之山……真正神聖的面貌,即將在他們面前展開!
冬日北方的白天,亮得很晚,起碼要接近八點,天空的亮光才能讓人模糊看清。此刻,無數輛纜車,載着心潮澎湃的上萬名玩家,橫跨泰山山門,悠悠駛向十八盤。
上不接天,下不連地,沒有星辰,沒有日月,只感覺自己對着那片飄動飛絮一般的雲層靠近。已經沒有人來得及繼續祈禱了,因爲無論是誰,都想看到,這裡面到底有什麼?
十五個月的期待,能換來什麼?
這座從外表就震撼無比的大山,裡面能存在什麼?
“各答……”纜車終於輕輕抵達了港灣。數十位工作人員,在前方爲他們指路。
時針,指向早上七點。
按道理,這時候,天邊應該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但是,在頭頂上仙境一般的濃霧之下,光線根本透不進來。最後清點了一次人數,所有玩家佈滿了十八盤,而這時,一聲悠揚的鐘鳴聲,從不知道何處傳來。
“當……”鐘聲迴盪,彷彿敲醒了這個冬末的霧靄,喚醒人們心中激情,瀰漫在這一片天穹之下。
“秦皇朝,雲和山的彼端首發儀式——泰山大型實景演出,現在開始。”
聲音不知何處而起,不知何處而終。就在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南天門,足足四五十名從另一條纜道上上來的記者們,目光已經全數亮了起來。
EMG,FAMI通,已經拿起了他們的攝像機。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將會把這裡的一切全部放送到全世界!讓秦皇朝的渠道反覆播放,直到今夜全球首發爲止。
不僅僅有這兩家龍頭雜誌,更有任天堂旗下的Nintendo雜誌,世嘉的SEGASaturn雜誌。
業內各界人士,目光全部對準了這裡。任何人都想知道,這個世界第一臺三十二位機到底是怎麼樣的,發售能不能成功。
“世嘉的各位,任天堂的各位,你們也來參與對手的首發儀式?”一臺臺攝影機,全數對準了十八盤,爲首的,正是時代雜誌的記者團隊。當時報道過預演的威爾森,鮑威爾,正副總編再次親臨。
他們來,顯然是捧的,世嘉和任天堂來是爲什麼?司馬昭之心不要太明顯!
“我們只不過是來轉播而已,有什麼權利不讓我們來?”世嘉的新聞組長佐藤狠狠踩滅了菸頭,灌了口熱水問道:“我倒是想問了,什麼時候電子娛樂界的事情能引起這麼多注意?ABC,BBC,NHK,FNC,還有哪個國家的大臺沒來?”
威爾森冷笑:“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一位胸口掛着Nintendo字樣的記者翻了翻白眼——當然黑夜中看不清楚:“美國,一個文化的荒漠,一場音樂會炒到現在這樣你們丟人不丟人?這樣炒出來的首發儀式也配得上這麼大規模的記者團?好啊,現在一發布,全球都能看得到。咱們任天堂甩唱片業電影業八條街的時候,怎麼沒看到這麼多人?”
典型的泛酸,任天堂和世嘉的主機發布,從不見這麼多記者團隊,現在,在索尼,在3DO的鼎力支持下,全球頂級電視臺幾乎雲集於此,這讓兩家公司的記者臉往哪放?
“誰是文化的荒漠呢!?”“怎麼說話的!你什麼意思!”“嘿,日本狗,你是不是在侮辱我們美國的國難日?SHIT!”“OH,FUCK!yousonofabitch!”“Getoutoftheeconomiccrisis?whore!”
被揭了痛腳的美國記者,吵鬧聲立刻升級,鮑威爾冷眼旁觀,幾秒後對威爾森低聲道:“剪輯。”
威爾森嗤笑了一聲點了點頭,這裡面的行當,做報道的不要太清楚,同樣的畫面,不同的角度就能指鹿爲馬,上海在中國拍出來是世界級都市,在韓國拍出來就是個打漁村。世嘉和任天堂的報道顯然就是要穩定住自己的粉絲,決不讓他們倒向秦皇朝。並且,如果龍騰得不到公認,接下來這些畫面就是他們反撲的利器。
“如果發售失敗,或者首發儀式失敗,他們下一步就是立刻提取龍騰提交質檢部門……當年任天堂就是‘檢測’出世嘉的主機‘有致癌物質,’讓兩家公司結下血海深仇,狗屎……用爛了的招數……但是卻很管用。”威爾森眯了眯眼:“不過……這全都是取決於龍騰發售失敗的情況。”
他的目光,移動到漫長如臥龍的十八盤上,心中的興奮感倏然間,無法控制地涌了出來。
勢頭之強勁,甚至讓他大腦都“嗡”地一聲發熱。
大半年前……就在這裡,那一幅幅無比瑰麗的人與自然合一的場景,讓他記憶猶新。以至於聽到秦皇朝正式首發,立刻自己申請,正副主編親臨。
“ちぇっ!白人豚の豚!”工作人員立刻調停了日美記者羣的爭吵,佐藤恨恨地啐了一口,用日語低聲罵道:“あなたたちを秦皇朝の臭い足?きっと発売に成功すると思っています?你們想捧秦皇朝的臭腳?真以爲他一定發售成功?”
“佐藤課長,不用和這幫美國豬計較。”身邊的一位記者冷笑:“他們一大半都是賣了索尼和3DO的面子,索尼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這次竟然幫着秦皇朝張羅。3DO……那是他們走了狗屎運,裡面傳媒集團佔了一大部分。但是,他們以爲陣容拉的大就是決定主機成敗的理由?”
“無知は愚かにまで!”佐藤用力頓上自己的茶杯,雙手氣不過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背頭。成敗?可笑,他們早就拍攝了泰山實景演出的片段,就是泰山腳下那些破落不堪的旅店。我他媽打死不給你們正面鏡頭,你秦皇朝還想讓全球看到?做夢!
“朝倉,打開攝影機。”他吐掉嘴裡的口香糖:“就算他是哈姆雷特,我們也能拍出金莓獎的感覺!”
他這句話聲音不小,威爾森和鮑威爾擡了擡眉,忽然有種高人一等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卻讓他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填補。滿滿當當的。就像一個大人在看小孩和自己鬧脾氣一樣。
天真!
太天真了!
拍出金莓獎的感覺?還真敢說!你以爲我們是誰?
時代週刊,要不是看在你背後世嘉實力雄厚的份上,現在鮑威爾和威爾森就敢啐他一臉!
咱們都自己親自申請過來了,你還以爲這是可以靠手法可以填補的?
“OK,鏡頭沒有問題。”“燈光沒有問題。”“攝像位置沒有問題。”朝倉是一個三十多歲,骨瘦如柴的矮個子男子,自認爲風趣地聳了聳肩,手指閒散地敲擊着攝影機:“課長,不急,人都還沒看到呢……人聲都還沒聽到呢,急……什,什……這是什麼!”
他的聲音,猛然拔高,下一秒,整個竹節蟲一樣的身軀彷彿安上了彈簧,一把丟掉了手裡的咖啡杯,難以置信地看着下方。
不只是他,所有在場的記者,每一個人,全部在一秒鐘內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大張着嘴,愕然看着本來只有幾盞路燈的十八盤。
黑夜中,那漫長的階梯,彷彿一條沉睡的巨龍。只剩下兩旁昏黃的路燈。但是……在秦皇朝的廣播發動一分鐘內,這條盤臥在泰山身上的巨龍……醒了。
一聲古箏的聲音,悠然響起。
寧靜而致遠淡泊以明志,這種悠揚的感覺,隨着這一首中國古代曲目:翻滄浪,響徹泰山天地之間。
古箏的裂帛之聲,彷彿撕裂雲霧,直指通天之路,讓天地都爲之一靜。緊接着……
所有燈光,全部熄滅!
“來了……來了!”威爾森感覺喉嚨都在發乾,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彷彿回到了當時,被那一片燈海震撼地說不出話來的場景。
其他記者,全部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
“茲拉……”黑暗中,一排,大約三十盞燈同時亮起,它們閃耀於泰山的最底部,不緊不慢,如霧如靄。緊接着,是第二排六十盞,第三排,第四排,第……十排!二十排!三十排!一百排!
“MY……GOD……MY……GOD!”珍妮安娜,捂着自己豐滿的胸部,大張着嘴,只有出氣,沒有入氣。本來悠閒彈着攝像機的手早就不知不覺停了下來,瞠目結舌看着眼前的一切。
1993年2月4日,地處南天門海拔1000米的南天門,所有記者,眼睜睜看着整個泰山熄滅於黑暗,眼睜睜看着……數秒後,崇山峻嶺之中,一道迷濛的燈火,從山腳開始,直衝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