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金波聽完凌旭指證的罪行,臉上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說道:“我這一輩子做出最錯誤的決定,就是接受了李書記的撮合,跟他的親戚李寶芬結婚。
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找老伴的意思,可是曉萌從小就沒了媽,廣平又整天跑東跑西的去外地送貨,我不忙的時候還能在家裡照顧曉萌,可一旦忙起來,也顧不上她了。
所以,當李書記撮合我跟李寶芬的事情時,我不顧廣平的反對,執意答應了那樁親事,本以爲娶了李寶芬,她可以幫我照顧一下小萌,給孩子做做飯,洗洗衣服。
但是我萬萬沒想到,李寶芬好吃懶做,整日沉溺於賭博,家務一件都不幹,每天就知道打麻將,贏錢了還好些,一旦輸了錢,就在家裡發脾氣,最令人生氣的是她十分迷信,每次一輸錢,就把責任歸咎到小萌身上,說是小萌回家壞了她的運氣,所以她經常打孩子。
其實,這些事情我都聽人家說過,在家裡,我也不止一次的跟李寶芬交流,讓她別總拿孩子撒氣,可是我不說還好,越說她越變本加厲,她以爲是小萌找我告狀呢,所以打孩子打的更狠了,每次看到孩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我這心裡心疼啊。
你說的沒錯,曉萌從小就跟我親,我每次一回家,她就在屋裡跑出來迎接我,笑眯眯的往我懷裡鑽,嘴裡爺爺、爺爺的叫個不停,偶爾我要是給她買點零食,她隨即就改口叫好爺爺,那小嘴可甜了。
但是自從李寶芬進了家門後,孩子再也沒那麼找過我,甚至臉上都沒有露過笑容。見此情形,我想要跟李寶芬離婚,可是話剛一出口,她就尋死覓活的,死活不肯跟我離婚。
前年8月11日,我去別的縣裡參觀社區建設,李寶芬打麻將打了一天,那天她的手氣背,輸了366元,曉萌中午回家後就等着吃飯,可是她卻光顧着打麻將了,沒有給孩子做飯,曉萌平時比較怕李寶芬,因此不敢說話。
到了晚上七點多,李寶芬還在打麻將,餓了一天,曉萌餓的餓哭了,當時李寶芬輸錢輸急了,又把她輸錢的原因,歸咎於曉萌身上了,見曉萌哭了,她竟然用手使勁抽曉萌的臉,一連抽了二十多巴掌,把小萌的鼻子和嘴裡都打出血來了。
捱了二十多巴掌,曉萌被打暈過去了,李寶芬將曉萌打暈後,竟然說孩子是裝暈,還想接着打,跟她一起打麻將的那幾個人,看到曉萌已經嘴角溢血、口吐白沫了,紛紛攔住她,幫忙撥打了120,這才把孩子送到了醫院。
我接到電話感到醫院,看到曉萌的慘狀後,我的心都快碎了,我就出去了一天,孩子怎麼就變成這幅摸樣了呢?李寶芬她怎麼能對一個孩子下這麼重的手呢?今天幸虧旁邊有人攔着她,如果日後碰巧身邊沒人時,李寶芬會不會把孩子給打死呢?
有初一就有十五,李寶芬這次既然能下得去手,那以後肯定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不能再讓曉萌受到傷害了,既然李寶芬不願意跟我離婚,那我就讓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傷害曉萌,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琢磨殺死李寶芬的辦法。
後來,廣平聽到了李寶芬打孩子的傳聞,回到家裡之後,要揍李寶芬,其實他揍李寶芬我一點意見都沒有,可是我擔心以後會連累到他,因爲我已經決定要殺死李寶芬了,這種事情,我不能讓廣平沾染到一點一絲。
殺人是要償命的,可是我不想爲李寶芬這樣的女人陪葬,所以,我得想一個萬全之策,但這殺人的計劃哪是這麼容易想出來的,幾個月過去了,我雖然想出了好幾個主意,可破綻太大,最後我又全部推翻了。
正當我因爲想不出主意而苦惱時,上天賜給了我一個絕好的機會,那就是因爲村民們忌諱社區鬧鬼的傳聞,沒人敢進去居住,無奈之下,樑鎮長找到我,讓我和村幹部帶頭住進社區裡,希望以此帶動村民們搬進社區。
聽到這個建議後,我當時眼睛就亮了,李寶芬平時是一個十分迷信的人,我何不利用社區鬧鬼的事情做文章,自己製造出一個靈異事件,把李寶芬給嚇死呢?如果李寶芬是因爲見到了鬼,被鬼給嚇死的,那她的孃家人想必不會起疑心。
況且,在琢磨如何殺死李寶芬的這幾個月裡,我故意維護着李寶芬,從沒有跟她吵鬧過,偶爾還帶着她去飯店吃飯,村裡人都以爲我們的感情很好呢,這時候,如果李寶芬死去,應該沒有會懷疑到我身上。”
供述到這裡,孟金波滿臉不解的看着凌旭:“凌副所長,說到這兒,我有件事始終想不通,爲什麼別人都沒有把李寶芬的死跟我聯繫到一塊兒,可你卻偏偏把我列爲了懷疑目標,我究竟是哪裡露出了破綻呢?”
“很簡單,是孩子。”凌旭毫不猶豫的回答了孟金波的疑問:“我看過卷宗,也查過靈異案件發生時的信息,有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當初你跟李寶芬搬進樓上住的時候,你沒有把孟曉萌帶上去。
當天你把孟曉萌留在了村裡的家中睡覺,然後跟李寶芬去樓上居住,按照你跟孟曉萌的感情,你怎麼可能在搬遷住進新樓的時候,把她一個人扔在村裡呢,要是她晚上一個人睡覺時發生意外怎麼辦?
如果你不想帶孟曉萌去樓上居住,完全可以把她交給親戚或朋友照看,可是你沒有找任何人幫忙照看孩子,而是讓她一個人在家裡睡覺,很顯然,你知道晚上還得回來,所以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既然去樓上居住了,爲什麼還要回來呢?這裡面就有問題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呢。”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孟金波一臉佩服的朝凌旭豎了個大拇指,接着,他嘆息了一聲,然後繼續供述自己的犯罪經過:
“打定主意之後,我便開始構思殺人計劃,所有的步驟,都跟你分析的一樣,電梯的事情你也說對了,之所以會選九號樓二單元,是我故意而爲之的。
當初二單元的電梯安裝完,驗工的人告訴我,說電梯有毛病,11樓的按鈕有故障,我找到開發商,讓他們換一部電梯,當時,開發商把電梯按鈕出現故障的原因解釋了一遍,承諾日後更換。
可是後來開發商因爲資金鍊短缺跑路了,電梯的事情也就擱置了,我擔心會影響樓房的銷售,所以就一直沒有聲張電梯的事情,沒想到,後面居然用上了。
我特意選了廣平去外地送貨的時候,跟李寶芬住進了樓上,然後趁她睡熟後,按下了遙控器,讓隱藏在吸頂燈裡的播放器唱歌,故意把李寶芬吵醒。
我們那個年代的人,全都熟悉《天涯歌女》,但是大晚上的咋一聽到這首歌,的確有些瘮人,李寶芬醒後,把我叫醒了,說屋頂上有人唱歌。
我在裝作醒來時,用遙控器把播放器關上了,然後我假裝聽了聽,說根本沒有人唱歌,然後我勸她去洗個澡,清醒一下頭腦,當時李寶芬聽到我的話後,就去衛生間裡洗澡,接着,她看到了鏡子裡的女人,當時就嚇昏過去了。
把她救醒後,我發現李寶芬已經嚇得有些瘋癲了,說什麼也不肯在樓上住了,想要打電話叫村裡人過來看看,可是卻打不出去。
人越是在這種環境裡,就越容易產生恐懼心理,這時,我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故意領着她去十樓看了看,當她看到十樓空無一人後,想起之前的歌聲,她更加害怕了。
當她想要乘坐電梯離開時,我以上去檢查的名義,從十一樓按下了電梯按鈕,然後回到九樓,等電梯來了後,肯定是先從九樓停下,然後繼續上升。
走進電梯裡,我故意提醒李寶芬,讓她看到了十樓的按鈕從裡面亮着,當時的感覺,就好像有人在電梯內按下了十樓的按鈕一般,這時,她不等電梯門合上,瘋了似得跑出電梯,沿着樓梯下樓了。
下樓時,我關掉了房間裡的燈,結果李寶芬到了樓下,看到客廳裡之前亮着的燈,竟然自己熄滅了,在回想起剛纔的種種遭遇,她確信無疑的認爲自己撞鬼了。
那晚上,她被嚇的不輕,回到家後,我又悄悄做了兩次手腳,讓她在晚上的時候見到了女鬼,連番驚嚇之後,她受不住了,病倒在了牀上,當村里人和她的孃家人來看望她時,她逢人就是自己見到鬼了。
她這麼一說,反而無形中幫我解脫了嫌疑,李寶芬畢竟年紀大了,受不了這種程度的驚嚇,病倒後不久,就一命歸西了,家裡死了人,廣平怎麼也得回來看看,見面後,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讓他出面負責料理李寶芬的喪事。
把李寶芬下葬後,爲了堵住她孃家人的嘴,我到派出所裡找史所,讓他幫忙查一查。因爲我知道史所他們的水平,以他們的本事,肯定什麼也查不出來。
我找史所幫忙之前,其實已經把那些工具都卸掉了,可是廣平聽說警察要來查案,擔心警察什麼都查不到,會引起李寶芬孃家人的懷疑,所以他趁我不注意,又把那些工具裝了回去,然後利用我的手法從樓上裝神弄鬼。
這一次,廣平之所以阻止村民入住,那是因爲他擔心村民們住進樓上後,會發現二單元11樓電梯按鈕上的端倪,他想等樓上的電梯更換後,再讓村民們住進去。
可是沒想到,凌副所長棋高一着,看透了其中的秘密,用一個半生不熟的茅山道術就把廣平給引了出來,以至於連我殺人犯,也被你挖了出來,佩服,佩服。”
聽完孟金波的話,凌旭沒有說話,望着面前的孟金波,凌旭的表情有些複雜,對方雖然是個殺人犯,可凌旭心裡對他非但沒有一絲厭惡,反而隱約有一絲憐憫。
沉吟了一番,他對那兩名負責記錄口供的刑警隊員說了句:“給他看一看,要是無誤,就讓他簽名摁手印吧。”說完,凌旭離開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