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說了很長的一段話，下面的學生開始若有所思，包括一直吊兒郎當的張強，包括剛纔還對教授心懷不滿的樑水。
這大概就是好老師，不僅知識過硬，也能從人生的角度給你一些啓發。
後來人們開始鋪天蓋地的調侃或自嘲程序猿，代碼狗，其實比這些猿啊狗啊還不如的，還有一種動物：攻城獅。
和程序猿一樣，底層的工程師或者叫製圖員也是整天對着電腦，苦逼的出圖，或者是絞盡腦汁的三維圖，或者是密密麻麻的二維圖。
如果你想要更進一步，那你需要學習各種相關科目，大大小小十來種，然後你還需要結合實際，在老師傅的責罵，在生活的苦悶中默默前行。
就算你牛一點，其實也很苦逼。
如果你在工廠裡，你開始負責設計，那麼你需要自己照顧到方方面面，關於產品的，關於人情世故的，想要自己設計的產品出爐，你就需要搞好關係求爺爺告奶奶的請求大大小小十來個部門。
如果你在外邊的設計銷售公司裡，可能公司機制不會再這麼臃腫，但是也會有新的問題，除了你要像程序猿那樣畫圖到深夜，你還需要自己瞭解客戶意願，扯皮，出方案，繼續扯皮，採購，加工，裝配，調試，像個工人……如此等等。
當然，也有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高手，不過那時候怕是孩子都已經參加工作了。
在機械一條道走到黑的學生，大部分付出了十年的時間，最後拿的卻是程序猿畢業時候的工資。
所以說，比那些猿啊狗啊更可悲的是攻城獅。
前世的江凡，有豐富的實戰經驗，有教授的幫助，還有一些人脈，在機械領域算是混的不錯了。
但後來，爲什麼還是被姑娘的閨蜜嫌棄？因爲人與人就怕比較。
姑娘的閨蜜拿網絡新貴，拿金融小哥和他比較，他自然成了她眼中的垃圾。
教授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瞭解情況和選擇未來，也就是下一個決定：是否轉行。
不過這段話，對於大一的學生而言，很顯然，說的有點早了。
他們根本不理解，若有所思也只是覺得李教授的話，太不合時宜。
也對，十多年的寒窗苦讀，好不容易纔考上這個專業，爲啥要轉行？
但他理解，因爲他前世見了太多畢業工作一兩年甚至更長時間纔開始轉行的人。
話說辭職窮三月，轉行苦三年，這話一點不假。
轉行，是真的苦，帶着對未來的迷茫和過去的懊悔，承受着周圍人不解的眼神，承受着面試公司無聲的嘲笑。
轉行人或成功或失敗，但都是一段血淚史，肩負着父母妻子的責任，每個夜晚都會輾轉發側，內心煎熬。
下課後，李教授解答了幾個同學的問題，也收拾了東西離開。
不知道他的話有多少同學能夠聽得進去。
很顯然，強子沒有聽進去，下課後，讓江凡幫忙帶份飯回宿舍，他要趕快回去組隊。
去食堂的路上，樑水追了上來。
樑水追上來後，裝作大氣的一笑。
“江凡，課堂上的事情，你別在意，我本來以爲是你錯了，好心的給你指出來。”
江凡只回了一句：呵呵。
呵呵，一開始就像一個單純美好的小姑娘。
我們在企鵝上聊天，用這兩個字顯示我們的品味，顯示我們的矜持，顯示我們的聊天水平。
哄妹子逗女神，表達笑意，表達自己的天真爛漫。
慢慢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呵呵，變成了中年潑婦般的國罵。
每個心裡裝着女神的屌絲都被女神回以過呵呵，呵呵成了他們黯然傷神的詞彙。
每個心裡裝着敵人的鍵盤俠，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對方發的文字，回一個：呵呵。
假如你聽到一句呵呵，正好在你還不懂這句話意思的年紀。
那恭喜你，難得糊塗，你可以暫時這樣麻痹自己。
也請你儘快忘記，因爲網絡小學畢業後，長大後的你，會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裡想要悔恨的回覆早已了無音訊的對方：WQNMLGB。
2008年，聽說已經有先行者在使用這個詞彙，但是肯定不包括樑水。
樑水雖然不知道呵呵的意思，但也不傻，大概能夠猜到江凡心裡的不以爲然。
但他根本不在意，他信奉的是笑到最後纔是真正的笑，信奉的是臥薪嚐膽，信奉的是笑裡藏刀。
所以樑水繼續表達自己的善意，似乎這樣就能夠麻痹敵人似得。
也不知道麻痹敵人有個毛用，這TM又不是玩遊戲。
“江凡，其實你應該感謝我，有一個願意指出你錯誤的同學，督促着互相進步，這很難得，放在古代就是諍友。”
這話江凡願意接，但是得加一個呵呵，否則他不樂意和樑水聊。
“呵呵……是，大庭廣衆之下，感謝你課堂上無知的指責，要不然我還不知道我水平比你高了那麼多。”
額，這小子會不會聊天，樑水心裡疼了一下，但還是要保持微笑。
“現在水平高不代表以後也高，江凡同學，不要驕傲哈。”
江凡驕傲死了，而且還傲嬌。
“呵呵……教授這麼看好我，我要是進了團隊，估計我能一直比你高下去。”
樑水鬱悶，教授估計真的看好江凡，尤其是教室裡，他糊塗的說江凡錯了，更加凸顯了自己不如江凡。
想到江凡真的有可能比自己更早進入教授的團隊，腦海裡涌起風暴，各種念頭叢生，有沒有什麼辦法阻擊一下呢？
樑水藏着心思，雖然嫉妒，但嘴上敷衍着。
“咱們都是同學，如果真是你先進去了，我也祝福你，不過還有一個學期呢，你也別高興得太早，說不定到時候就有人比你水平更好了。”
江凡自動忽略後半句話。
“呵呵……謝謝你的祝福啊。”
祝福個鬼，你哪裡聽出來是祝福的意思了，樑水大概覺得，江凡真是厚顏無恥，沒有自知之明。
江凡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
“呵呵……班長，我好像聽見了你內心的聲音。”
樑水懵逼，你TM怎麼不說自己有特異功能。
“呵呵……班長，你聽，你的心正在滴血。”
樑水的心的確想滴血了，也不想和江凡聊天了。
“江凡同學，那再見吧，我去食堂吃飯。”
“呵呵……那一塊唄，我也要去食堂，而且課堂上李教授不是讓我教你嘛，我教教你。而且我進步這麼大，你不感興趣到底是什麼原因？”
誰TM願意讓你教？前一句的時候樑水心中咆哮，正要拒絕。
但後半句，生生讓他止住了拒絕的話語，很感興趣啊。
他樑水，註定是要學習敵人，臥薪嚐膽，發糞塗牆的人啊。
“江凡同學，是不是有什麼訣竅？”
“呵呵……有啊。”
“那……能不能告訴我一下？”
“呵呵……不能。”
“……”
看着樑水吃屎一樣的表情，江凡繼續喂。
“呵呵……開玩笑，我覺得最主要就是天份，有些人天份不行，怎麼努力都是白費。”
樑水再次受到暴擊，這他媽明顯是調侃，再傻也聽出來了。
“那個，江凡同學，我剛想起來有點其他事情，我得回宿舍一趟。”
“呵呵……是嗎，那我看着你回宿舍。”
“這……不用了吧。”
“呵呵……我怕你走丟了。”
“哈哈，江凡同學你真幽默。”
“呵呵……你挺純真的。”
樑水一臉膩歪，終於明智的閉了嘴，連招呼都沒打，徑直走了。
他怕就算他說再見，江凡都能接話噎死他。
他還納悶江凡爲什麼一直在用呵呵，回去查查呵呵到底有什麼其他意思。
江凡午飯多吃了兩碗米飯，無他，心裡舒坦。
他確定今天中午的對話，會成爲樑水晚年生活的珍貴回憶。
晚飯是歡歡請的，江凡詳細的打聽了歡歡和姑娘的情況，畢竟，現在的他和兩位姑娘應該還不熟。
晚飯後，他去找李教授，心裡臨時想了一些專業問題，算是上門的藉口。
天氣越發的冷了，大概就是這幾天吧，那場大雪就會飄飄灑灑的拉開序幕。
走在校園的小路上，身邊都是裹着棉衣的學生，面容或平靜或激昂，但都充滿朝氣。
他不斷張着嘴呼出白色的哈氣，然後看着白色的哈氣在冰冷的空氣裡消散。
身邊的同學經過，看着他，像在看一個傻子。
好像是有些幼稚，他不以爲意，且樂此不彼。
李教授的辦公室在機械系辦公大樓的二樓，他敲門，得到允許後推門進去，看見李教授正在伏案寫着什麼。
教授見是他，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江凡覺得溫暖。
讓一個大學教授，記住你的名字，其實並不容易。
江凡禮貌懂事的說打擾，但遇到了一些問題，想要請教。
教授聞言笑，聽了他的問題，讚賞的點頭。
“不錯，你能現在有這些疑問，證明你比其他同學用心，也善於思考。”
然後教授耐心的回答，很詳細。
江凡聚精會神在聽的樣子，其實心裡正在想着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