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川本來朦朧的醉眼猛地瞪大了,他看了馮宇半天,嘆了口氣:“這事兒,其實我也不知道。當初我的想法很偏激,覺得就是文家,才讓我們家窮成那樣的。我曾想過,要給東軍一點教訓,也就是給文隊長一些教訓了。但具體怎麼做,其實我腦子很亂,也不知道。這些,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馮宇仔細的盯着文東軍的眼睛,發覺這句話不似說謊,他也鬆了口氣,雖然前世的事情還是沒搞清楚,到底是不是因爲劉繼川,才導致前世的文東軍變成那樣,但至少這輩子他跟着去了,悲劇沒再發生。
馮宇嗤笑了一聲:“當時你臉上寫滿了仇恨,我跟文東軍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我怎麼能不能跟着去?遇上熊瞎子的時候,我真以爲我們都完蛋了,但最終,我們合力,打死了那隻熊瞎子。當時我就記得,你的槍法很好,你在戰場上,殺過敵人吧?”
馮宇忽然這麼問,讓劉繼川本能的點點頭,然後他又趕緊搖搖頭。
“川哥,你不用騙我,我見過跟你類似的人,在京城。你身上,有跟他差不多的氣質。你沒發現嗎,進入一個陌生的環境,你總是先要四處觀察一遍,甚至觀察每個人,這可不是普通的兵能學到的。這幾年國內只有兩山那邊有正式的戰爭,而前幾年,沈城軍~區也派了一支隊伍過去,你應該也是那個時候過去的吧?”
劉繼川瞪大眼睛,馮宇是怎麼知道的?這些消息,新聞上都沒報,新聞上報的,是八十年代,跟那邊的戰爭就結束了,馮宇怎麼可能知道這些呢?
“看川哥的眼神,我是猜對了。你肯定是類似偵察兵的兵種,或者可能是特種兵。這些我就不瞎猜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問了。”普通的士兵,是不可能養成細心觀察的習慣的。
劉繼川嘆了口氣,岔開話題:“上過大學就是不一樣,你腦子好使,我就不行,當初連高中都考不上。我聽說,馮叔叔現在是農場的首富了?”
馮宇點點頭,也沒避諱,這事兒在農場也不是什麼秘密。甚至農場認識馮興泰的人,比認識文德光的人都多。
“川哥,過去的事兒就不提了,那都過去了。不過你這一身本事,一個月只賺五百塊,可就太少了。”馮宇故意說道。
“五百塊一個月還少?”劉繼川驚呼道。那可是五百塊啊,城裡人上班一個月纔多少錢?就連場長的工資,一個月也沒五百塊吧?
“你知道我家那個糧食加工廠,一個車間的負責人,一年能拿多少嗎?再說劉叔叔的大棚,光是一個冬天種菜,就能賺多少錢?你這一個月五百塊,真的很多嗎?靠着這點錢,你什麼時候才能在城裡買上房子,什麼時候才能將劉叔叔接過去住?”
劉繼川沉默了,他以爲他已經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工作,掙得會很多,將來能讓父親享福。但現在聽馮宇這一說,好像一個月五百塊,也不夠幹什麼的。
可他除了這個,還能幹什麼?他在部隊學的那些東西,放在現在社會裡,有什麼用?就算是到了公安~局上班,能發揮一些他的特長,但才能賺多少錢?要當上領導,又要多長時間?
“煙買回來了,累死我了,這附近根本沒有小賣店,我跑了兩條街纔買着。給,川哥,我倆都不抽菸,你抽吧。”文東軍進屋後,抖了抖衣服,將煙扔在劉繼川面前。
劉繼川本來也基本不抽菸,因爲煙會影響體力,煙癮還會影響他出任務。但他今天忽然想抽菸了,打開後,點上一根,深吸一口,又開始咳嗽。
文東軍笑着問道:“你倆剛纔聊什麼呢,我走這半天,你倆這酒都沒動啊。”
馮宇沒讓劉繼川開口,對文東軍說道:“沒什麼,我們聊那次打獵呢。”
“對對對,說說那次打獵,那可是我這輩子最準的一次……”一說到這個,文東軍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收都收不住。
劉繼川一根菸抽了一半,就直接扔在地上,用腳捻滅,端起杯子,衝着文東軍說道:“東軍,川哥跟你說個事兒。當初我叫你去打獵,其實是想收拾你一下。”
滔滔不絕的文東軍愣住了,啥玩意兒,當初叫我去打獵,是想收拾我?他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看向馮宇。
馮宇嘆了口氣,就這智商,以後還想當公務猿呢,勾心鬥角,怎麼玩的過別人啊。
既然劉繼川自己說開了,馮宇也沒攔着,他的心結是打開了,但劉繼川的心結,恐怕還一直沒打開呢。
劉繼川跟文東軍說了,當初他家的情況,也說了他心裡的想法,現在想請文東軍原諒他。
文東軍一拍大腿:“我還以爲什麼事兒呢,你不就是想揍我一頓麼。別說你沒動手,就算你動手了,哪怕是現在,也未必打得過我啊。”
馮宇瞪大眼睛看着文東軍,這貨是什麼邏輯啊。別看你比劉繼川高很多,但真動手了,你肯定不是對手,人家那可是殺過人的,招招都致命啊。
“我以前還跟馮宇打過好幾次架呢,哪次過後不到一天,我們還不是在一起玩?”
馮宇“……”你真tm會舉例子!
“有一次他掉樹林的菜窖(東北農村一種冬天儲存土豆、蘿蔔、白菜的窖,一般是挖個坑,然後上面用木頭、草蓆、塑料布等蓋個棚,流出0.5mx0.5m的洞口,不小心容易掉進去)裡面了,要不是我找個梯子把他弄出來,他得在裡面住半個月!還有一次,他讓同學給欺負了,三個人把他一個人堵在廁所後面,要不是我,他早就被人打哭了,還有那次,他掉冰窟窿裡了,要不是我給他撈上來,他造成冰棍兒了……”
馮宇怒道:“夠了,能不能不翻舊賬?”這貨會不會聊天,會不會聊天!
“好好好,不說了,喝酒,咱們杯酒解恩仇,全乾了!”
草,幹就幹,我一杯啤酒還怕你不成?
聽到文東軍原諒了他,劉繼川的眉頭也舒展開了,這個事兒,他不止一次的躺在牀上自問,如果當初沒有馮宇跟着,他會不會做出什麼後悔終生的事兒。比如在文東軍開槍後,他自己跑掉,讓文東軍自己面對熊瞎子。
可他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會怎麼做。但好在,事情都過去了,也沒有什麼讓他後悔的。
放下杯子,馮宇對着劉繼川說道:“川哥,來跟我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