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聞言微微一怔,不過很快回過神來,道:“沒看出來,萬先生竟有如此志向,可惜如今天下太平,萬先生生不逢時,若是生逢亂世,當立百代基業,可惜,可惜…”說着擡頭望天,若有所思。
李行身後衆人見狀心中大急,若是李行被萬歸藏說動,那他們豈有活路?不過他們現在被萬歸藏死死壓制,根本說不出話,只是臉上焦急之色再也明顯不過,都是死死盯着李行,生怕從他口中說出依附萬歸藏的話來。
萬歸藏見李行這麼說,也是眼神發亮,哈哈大笑道:“哈哈,想不到,想不到,我這番志願,數十年來無人能解,便是當年老笨熊與我情同手足,也當我要讓生靈塗炭,做那十惡不赦的獨夫民賊,沒想到李先生竟能理解萬某這番苦心,先生若肯相助於我,天下歸心也是指日可待,萬某已經老了,至今膝下沒有一兒半女,先生卻還年輕,等萬某千秋萬歲之後,便是那九五至尊,傳與先生又有何妨?”
李行聞言收回望向天際的目光,看向萬歸藏,目光漸漸堅定,道:“萬先生,我的確欽佩你的不世才幹,不過在我看來,你這志向還是狹隘了些,敢問萬先生,你一生窮究天道,可知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嗎?”
萬歸藏聞言微微驚訝,沒想到李行竟說他志向狹隘,於是認真道:“天高無極,地厚無涯,不過大而無當,並無什麼意義,是以在萬某眼中,根本沒有什麼天地。萬某人一生所願,便是要立下萬世基業,千秋萬代,永垂不朽,不曾想在先生眼中竟是顯得狹隘,那不知先生有何宏大志願?”
李行搖了搖頭,道:“萬先生,天地並非大而無當。天高兩千裡,地厚一萬三千里,姣姣明月,距我們七十六萬裡,浩浩紅日,離我們三十萬萬里,還有那陽光,一眨眼間便能行走六十萬裡,我們此時此刻所見的太陽,其實是半個多時辰前的太陽,而我們所在的這方天地,已經存在了四十五萬萬年,華夏文明源遠流長,可稱世界之最,但也不過區區五千年,在萬先生看來千秋外代,永垂不朽的基業,其實不過匆匆過場,轉瞬即逝,當真到了千秋萬代之後,後人只會覺得可悲、可嘆、可笑!”
頓了頓,看了看萬歸藏驚呆了的眼神,接着道:“而且我確切知道,三千世界,天外之天並非虛無縹緲,你我所在的這方天地也許不過恆河之沙,我之所願,乃是探明世界之真實,做一個明白人,而非終日沉溺於蠅營狗苟之中的螻蟻,萬先生你是聰明絕頂的人物,不知可明白你的狹隘之處了?”
萬歸藏默然無語,半晌澀聲道:“天地當真有極?”
李行答:“不錯。”
萬歸藏又問:“日月當真可測?”
李行答:“不錯。”
萬歸藏再問:“千秋萬代當真虛妄?”
李行答:“不錯。”
萬歸藏問完,閉目轉身,久久不語,李行也似是說到了心坎兒上,壓抑的氣氛就在沉默之中慢慢發酵。
過了一會兒,萬歸藏忽然仰天大笑,笑聲如驚雷滾滾,在山間來回激盪,十里可聞。
半晌笑罷,豁然轉身,冷漠盯着李行道:“可笑,可笑,想我一生縱橫無敵,終日覺得別人是苟且偷生的螻蟻,而我萬歸藏乃是翱翔九天十地的真龍,沒想到到頭來,萬某纔是那隻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李先生,今日聽君一席話,當真受教了!”言語動聽,但語氣冰冰冷冷,令人聽了不寒而慄。
李行並不在意,他此刻也是面色冷清,目光平淡,聞言正要答話,萬歸藏卻接着道:“不過那又如何!我萬歸藏就算不做那萬世之雄,也要當這一世之尊!狹隘?哈哈,狹隘又如何?今日便是你死我活,待你墳頭荒草高三尺,我便領着文武百官,來爲你灑掃祭奠,讓你看看,究竟何爲狹隘!”
李行聞言目光越發淡然,冷冷道:“萬先生如此說,那便是道不同…”話未說完,便被萬歸藏搶白道:“不相爲謀!”
說罷二人雙目對視,絲絲電光在二人眼中閃過,二人氣機勾連,李行只覺得萬歸藏氣勢如山如嶽,高絕萬仞,直直插入無邊陣雲,任他如何試圖攀越,卻總是差了一線,永遠看不到巔峰所在。
而二人體內的周流八勁感應到強大同類,都是興奮起來,不斷奔行跳動,一時之間二人體內真氣鼓盪,沛然無窮,對峙之中無意擴散出的氣機便將李行身後衆人壓制得難受已極,這其中李晨曦只是個普通人,還未開始修煉,當先承受不住,身子如遭千鈞重壓,哇的吐出一口血來,立時委頓於地。
李行感應到身後變故,知道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驀地一掌,迅若閃電,向萬歸藏當胸拍去,這一掌中包含周流八勁,八勁相生,又成六十四勁,勁力層層疊疊,變化無端,這是李行模仿萬歸藏的絕招“天無盡藏”所發出的一掌,只不過他還達不到萬歸藏對真氣操縱的熟練程度,暫時只能讓八勁化爲六十四勁,而不能如“天無盡藏”一般再向上疊,以致無窮。
萬歸藏感應到李行掌力,心頭微微一動,也是一掌迎上,二掌相交,無聲無息,兩隻肉掌一觸即分,下一刻復又向對方攻去,二人雙掌啪啪啪啪連番交擊,幾個呼吸之間對了二十餘掌,最後一掌接過,兩人都是身子一震,李行蹬蹬蹬倒退三步,面上浮起一層青氣,喉頭一甜,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反觀萬歸藏,不過退了一步,面色雖然也是難看,但還未有受傷的徵象。
二人高下立判,李行終究是太年輕,雖然功力深厚,但實戰經驗太少,對上萬歸藏這等高手,一時不慎便被萬歸藏掌力侵入,受了些許內傷。
萬歸藏得勢不饒人,瞬間搶上,一指點向李行膻中大穴。膻中穴乃丹田真氣上行要衝,一旦被點中,李行便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