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執事沒有明確的將自己能力說出來，但納華特也不笨，已然猜出了答案。
可就是這個答案，讓納華特驚訝到眼睛瞪得滾圓。
光是窺視心中的印痕，也能讀取到之前思索的心緒，這種能力簡直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瞬間，納華特思緒萬千，而最終所有紛擾的思緒都化爲了深深的忌憚以及……隱晦的殺意。
然而，殺意剛冒頭，犬執事便擡眸看了過來。
它的雙眼很清澈，沒有人類的渾濁。但偏偏這種清澈裡，納華特看到了一絲譏諷。
似乎在嘲笑他的想法，是如此的不自量力。
納華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殺掉犬執事。尤其是，犬執事還身處於萬事屋中，他就算全力動手，估計也動不了犬執事的一根毫毛。
但哪怕他有這樣的認知，可內心那因忌憚而產生的殺念，依舊在蠢蠢欲動。
這彷彿是一種天性，或者說，是一種寫入血脈深處的本能。
西波洛夫那複雜的心思暫且不提，犬執事這邊，已經開始聊起了長惑族推出破障法的目的。
納華特沉吟片刻，側過臉：“那如果我現在再簽訂一份契約，執事閣下願意沉默嗎？”
見的多了，所以沒必要因此而在意。
對此，如果其他人不問，犬執事也懶得說。但如果有人詢問起來，犬執事也不會幫納華特隱瞞。
試問，誰遇到天敵後，能剋制自己內心的殺意？
納華特試着強行按捺內心的殺意，爲此，他那銀色眼眸中甚至飄起了幾道血絲。
它的能力，簡直天克所有鏡域生命。
納華特停下腳步，轉過頭，深深的看了犬執事一眼，微微鞠躬：“感謝提醒，不過……”
就舉個簡單的例子，原本兩個族羣之間，只有小小的摩擦，各自退後一步就能解決；可如果其中有一方，有人卡在破障邊緣，決定施行破鏡破障法，那麼這場小摩擦，就很容易上升到大摩擦，甚至雙方不死不休的地步。
犬執事沒好氣的道：“契約的事，你少問。”
哪怕它此時沒有用能力，但看到拉普拉斯那眼神，它大概就能猜出了拉普拉斯的意思。
納華特索性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爲淨。
“如果你真能再次發起一次契約，我可以爲此沉默。”
犬執事：“爲什麼不認？只要破障法本身是真的，就算還有什麼隱秘，也是各族首領和娜露朵之間的博弈。”
不滅鏡海，遠遠看去如銀河一般閃爍。而之所以出現這種閃爍不斷的效果，是因爲內部有不斷的鏡光生滅。
路易吉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長惑族是打算讓其他族羣來研究？”
納華特上一次見犬執事時，並不知道它能力的極限。如今，他總算是明白了，爲何那麼多人談及犬執事時，都會不自覺的流露出殺意。哪怕是自己的老師娜露朵，也是如此。
拉普拉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的確有些好奇，若是能說，我也想聽聽，不能說就算了。”
如果這些鏡光是特殊聚合能，早就有族羣開始研究了，哪還輪得到長惑族的論文。
納華特也不在多說什麼，大步一邁，便朝着犬屋外走去。
每一道鏡光生滅，就意味着一個鏡中空間破碎。
納華特那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殺念，因爲犬執事那雲淡風輕的表述，又再一次的衝破了桎梏。
無“由”之敵，視爲“天敵”。
破鏡，這一個行爲，本身就很容易導致各族爭端。如果破鏡還和破障聯繫在了一起，那更是不得了，禍端中的禍端。
“既然已經簽訂了契約，那我可以帶着這一份契約離開了嗎？”
“就譬如坐在那邊的西波洛夫，別看他現在坐的規規整整，之前和我簽訂契約時，表情和你差不太多。”
鬼執事那邊肯定已經有其他族羣的人等着了，根本不可能給納華特簽訂二次契約的時間。
路易吉：“不滅鏡海雖然時時刻刻都在‘破鏡’，可這種破鏡，釋放出來的只是普通的聚合能，與破障法所對應的特殊聚合能應該不一樣吧？”
剛纔它都當着納華特的面，提到不滅鏡海了，自然是可以說的。
“至於，長惑族的另一個目的，根據納華特心中印痕所念，他們是想要劍指不滅鏡海。”
說直白點，就是……吃瓜吃到了第一線。
過了足足兩分鐘，路易吉才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圍。
“我的認知，只代表了我的極限。不滅鏡海是我認知的極限，但它不是長惑族的認知盡頭。執事閣下難道就沒考慮過，娜露朵老師爲何會讓我來萬事屋？”
等到轉頭背對着犬執事，他才睜開眼。
但對西波洛夫而言，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如果安格爾能聽到西波洛夫的心聲，大概就能幫西波洛夫總結一下此時的心情。
而長惑族的破障法，其前提是“破鏡”。如果這個“破鏡”，能和不滅鏡海那不斷生滅的鏡光相聯動，那效果可就恐怖多了。
犬執事點點頭：“是的，他們自己研究不出來，但不代表其他人研究不出來。要知道，居於不滅鏡海的族羣，可是成千上萬，懂研究擅研究的更是聚集在不滅鏡海之上，有他們的參與，指不定就能研究出以不滅鏡海爲核心的破障永動機。”
犬執事懶得理會路易吉，對於路易吉連續兩次把它拉入南瓜屋，它內心還是有點煩躁的……不過，這僅限於路易吉，如果是拉普拉斯好奇的話，它也不是不能說。
犬執事想了想，開始整理措辭，準備從頭說起。犬執事這放軟的態度，對安格爾、拉普拉斯來說，是很稀鬆平常的，畢竟犬執事本身也算是拉普拉斯的時身。
殺念驟起，意雖動，身體卻又必須剋制。
路易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大概明白了……不過話說回來，之前納華特離開時，說什麼‘不滅鏡海只是他的認知極限’，這又是什麼意思？”
犬執事說是這麼說，但它的語氣和它所說的內容完全是相反的。它可不認爲納華特能簽訂第二份契約。
“真正知道破障法全部秘密的，或許只有娜露朵。”
“除非破障法還有更深層的秘密？而這種秘密，只有長惑族知道？”
路易吉：“你都讓我們當見證者了，我們還不能問？”
這就是破障法惑亂各族的第一步。
“所以，沒必要忍耐……因爲，我本身也不在意。”
明知不可爲，卻還是殺意蠢動。
現在，皮魯修學者沒有任何相關的研究，就說明了問題。
更何況，納華特自己也沒有提出隱瞞。
這讓納華特感覺很不適應，尤其是，犬執事看着他的眼神，還帶着不明意味的暗諷。這讓他更是既不爽，又無奈。
納華特最後還說：讓犬執事考慮一下，爲何娜露朵會讓他來萬事屋？
路易吉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只有長惑族拿捏到了核心秘密，才能在別人研究出“破障永動機”後，還能恃法而驕，甚至從其他人手中交易“破障永動機”的研究報告。
等於得到了一個永動的破障機器！
“你……你也想要知道？”犬執事有些結巴道。
犬執事淡淡道：“想殺我的人，在白日鏡域裡，沒有一萬也有九千。你那位導師娜露朵，就曾試圖靠着惑亂來殺我。”
路易吉一邊自顧自的提問，又一邊自我否定，直到最後，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路易吉有些不明白：“如果破障法還有秘密，其他族羣還會認納華特手中的契約嗎？”
有“克”即爲“敵”。
納華特大概也想到了這點，沉默片刻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執事閣下的提醒。”
犬執事：“也不是不能說……”
犬執事這麼想着的時候，它下意識的看了眼拉普拉斯，發現拉普拉斯正看着自己。
納華特立刻拿起契約文書，站起身。
犬執事的耳朵左右耷拉了一下，懶洋洋的道：“可以。”
犬執事：“看在你還比較守禮的份上，我可以提醒你一句……打不滅鏡海主意的人很多，但沒有一個人成功過。不滅鏡海的存在，和空鏡之海一樣，是鏡域底層法則的體現。除非你們的力量足以改寫鏡域的法則，否則，只會功虧一簣，成爲衆矢之的。”
犬執事從之前納華特內心的印痕裡讀出來，長惑族推廣破障法，不僅有惑亂各個族羣的意思，還打算劍指不滅鏡海。
其實也是同樣的意思。
納華特說到這時，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帶着幽暗黑豹，掉頭直接走出了犬屋，只留下滿室的寂靜。
“不過，這些秘密納華特也不知道。”
犬執事聽後，淡淡道：“你的猜想是不是真的，我無法給出確定的答案。但根據納華特心中印痕所得，破障法還真的可能存在某些隱藏的秘密。”
以他對娜露朵的瞭解，他認爲娜露朵派他來，是因爲娜露朵很清楚，他不知道破障法最深層的秘密。
犬執事一邊用爪子撥弄着自己那毛茸茸的尾巴，一邊回道：“納華特說這番話，就是變相的說，他對破障法的認知是有極限的，他也懷疑破障法還有更深層的秘密。”
路易吉：“可就算別人研究出來了，也是別人的研究成果，與長惑族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吧？他們也沒辦法強制讓別人交出研究啊？除非……”
不滅鏡海雖然危險，但因爲時時刻刻釋放聚合能，所以有大量的族羣居於不滅鏡海之上。而這些釋放的聚合能，就來自於破滅的鏡光。
就像是蟲豸面對飛禽，這種被天敵盯上時，產生的既畏且恨卻又無奈的血脈本能。
安格爾用微笑作爲回答。
甚至，今天從犬屋出去後，西波洛夫能靠着所見所聞，自己就站到瓜田中央，成爲新瓜。
犬執事懶洋洋的擺擺爪子：“我這邊只負責契約簽訂這一環，你想要繼續委託，那就去外面發佈任務。或者，找鬼執事走流程。”
簡單來說，納華特此時被盯着，只是因爲各族對破障法是否爲真，還帶着存疑。
就在納華特即將掀開門簾離開的時候，犬執事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開口道：“如果此後有人來詢問我，契約的真假，我會說是真的。但如果他問了其他更多的東西，譬如長惑族更深層的目的……只要對方簽訂委託，我也不會隱瞞。”
尤其是，西波洛夫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莫名的榮幸，本來該是他來滿足安格爾提出的人情，但現在他卻靠着這份出售的人情，聽到了各族都關心的隱秘……這種感覺很奇怪，他很難用準確的形容來描述。
犬執事心臟咯噔了一下。
而且，整個白日鏡域最會研究、也擁有最多學者的皮皮城堡，就坐落在不滅鏡海上。不滅鏡海如果真的能釋放特殊聚合能，皮魯修學者一定能第一時間發現。
“不滅鏡海的鏡光破滅，釋放出來的聚合能，的確和破障法所需的聚合能不一樣。但是，這並不妨事，他們不是把破障法分享了出來麼？”犬執事意有所指的道。
“你們剛纔在打什麼啞謎呢？長惑族的破障法，怎麼又和不滅鏡海扯上關係了？”路易吉好奇的看向犬執事。
他好不容易將殺念按捺住，對面的犬執事，卻是輕描淡寫的道：“見識我能力的，絕大多數都會想要殺死我。”
這就是長惑族的第二個目的。
“長惑族願意分享出破障法，自然有他們的目的。其中一個目的，不用我說，你們應該就能猜到……那便是，惑亂各族。”
只要確定破障法能用，那麼後續的事情，就不是納華特能參與進去的了，而是各族高層之間的事情了。
“當然，最後的結果你也看到了。如果她真的能殺死我，你現在也不會站在我面前。”
他睜開眼的方向恰好和安格爾對上，他遲疑了一下，再次向安格爾點點頭，感謝他製造的雲朵沙發。
因爲納華特的“無知”，所以娜露朵纔不用擔心他被犬執事窺伺內心。
路易吉：“也就是說，納華特和娜露朵之間也在互相猜疑？”
犬執事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路易吉皺眉搖頭，慨嘆道：“不愧是長惑族，師生之間居然還能如此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