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他的寶器正在造反。
平心而論,相比於傳統的術士們和寶器的相處模式,他手上的寶器,尤其是野生的那些寶器個個都猶如活物般充滿個性,貔貅貪吃,囡囡貪睡,書籤好學,方巾挑人,而個性最張揚的探棒更會時不時地失控。
但無論如何,它們都只在一些無傷大雅的時候鬧脾氣。從沒有哪件寶器像贔屓一樣直接對他這個寶器操控者發起攻擊,就像底格斯堡一聲槍響,斯巴達克斯高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似的。
他毫無準備,直接被暴走的贔屓一口吞進嘴裡,要不是銅鐘堅固,說不定這會兒已經變成鐵餅或是銅餅裡一個多餘的組成部分了。
可沒死並不代表他就能心態平和的接受這一切,在銅鐘和贔屓口腔的隔絕下,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看不到畫面,聽不到聲音,但直覺告訴他,外面的狀況肯定不會太好。
蔣小娟有幾斤幾兩他是最清楚的,空有天賦而無技巧,武技和戰鬥意志的培訓計劃始終沒能付諸實踐,這一方面,始終都是陸蔣二人最大的弱項。要說起來,除非兩個堂主中的一個恰好是徹徹底底的肉搏者,還恰好讓蔣小娟選中作爲對手,否則她很難佔到便宜。
至於其他人……
四對三隻能勉強說是人數領先,一個青龍就足夠抵消這微小的優勢了。
在人才濟濟的陰陽兩極當中,能成爲堂主的沒有一個是善茬。
樊少陰在桃源鄉和羊角魔人的戰鬥中所表現出來的實力讓陸遙至今記憶猶新,朱雀雖然死得冤枉,但一路相處下來,他在幾次衝突中帶給陸遙的壓力也和當年的連曉彤、萊納之流根本不同。
他的寶器最終被陸遙繼承,轉變成現在的贔屓駝碑。其具備的移山填海之力讓陸遙一躍成爲了連堂主都要忌憚三分的超級術士。
這一切都從側面或是正面證明了這些堂主級術士的強大。
不是陸遙輕視自己的隊友,可無論是來自美利堅的薩維和恩雅,還是來自出雲的宮本和惠子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術士,讓他們對抗這種級別的戰力真的只是強人所難。
普通戰士那裡倒是佔優,可是陸遙心知肚明,雖說自己在緊要之時讓方盾去潛艇上接他們了,可是在這場術士唱主角的小規模戰鬥當中,他們能發揮出多大的作用?
關鍵還在自己!
早一刻出去,少一分變數!
陸遙沉了沉氣,單膝跪倒,五指大張撐在贔屓透明的口腔上。
法訣飛速變動起來,他決定,要把所有的方法都嘗試一下!
“術法!雷獄滔滔!”
狂暴的電流自他手心炸開,陸遙沒有絲毫保留,在一開始就徹底釋放了所有的電力!
百萬伏特的電流涌動,給巨獸透明的身體染上了一層幽藍的光澤。
這一刻,他心無旁騖,什麼都顧及不上,幸好不知是基於什麼原理,贔屓的龜殼居然是絕緣的。
那些電在它巨大的身體上傳播,在海水裡傳播,甚至點燃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油,但就是沒有干擾到貨輪上的戰鬥。
身上是電,身下是火,贔屓感受到了痛苦。
它巨口大張,厲聲嘶吼。
銅鐘鬆脫滑落,倒是不再卡住了,卻順着口腔滑向喉嚨。
陸遙嚇得肝膽俱裂,打着滾向下落,急匆匆收了銅鐘,單手抓住探棒的短臂,一飛沖天。
陸遙衝了出來!
半空之中,贔屓看到自己的操控者像蟑螂一樣頑強,瞬間怒極。待到最後電流消散,它忘卻一切的,再次向着陸遙發起攻擊。
陸遙也怒不可遏,翻身爬上探棒的飛盾,避過咬合反衝到贔屓側邊。
“嗷!”
“沒有人教你,怎麼尊重自己的老闆嗎!”
銅鐘再一次放大,連接着電光,在半空中被他舞成一把大錘,咣一聲,結結實實地砸到贔屓臉上。
這一下勢大力沉,贔屓被砸得暈頭轉向,搖頭晃腦一下子做不出反擊,陸遙再接再厲,故伎重施,貼上銅鐘把術法解除。
銅鐘縮小,又在電流的擺動中再次放大,第二擊!
這是一頓徹徹底底的胖揍。
飛翔在空中的年輕人舞動着比他的身體還要大的流星錘,錘柄是手,錘鏈是電,錘頭是鍾。
他在空中行走出飄忽的曲線,銅鐘忽長忽短,忽大忽小,胖揍一個跨度超過一公里的巨大烏龜。
一連數十下砸擊,陸遙把全部的精力都專注在銅鐘的放大與縮小上,把躲避徹底交給自己身下的圓盾。
在探棒的控制下,他靈巧得猶如一隻花叢中的蜂鳥,急停、反擊、騰空、躲避。
贔屓瘋狂的追擊,隨着它的動作,海面上掀起巨大的海浪。
克雷茲號只能收回沒來得及上盾的特種戰士們,緊急下潛,贔屓龜殼上的大船搖晃不停。
甲板上的戰鬥早就停止了,誰也無法在近似二十級風浪的顛簸下扎穩腳跟,就算是專注於肉搏的白虎和蔣小娟也做不到。
每個人都在關注着這場發生在半空中的人獸大戰。
陸遙勝則贔屓降服,陰極從此再無翻盤可能,而贔屓勝的話,陰極則能逃出生天。
甲板上的戰況偏向陰極,連宮本都中了毒,有啄木鳥恩雅的前車之鑑,他甚至沒有查看傷口,就咬牙斬斷了自己中毒的左臂。
一死一殘,短短不足一分鐘的時間青龍和站在他身後的兩個術士已經擺脫了壓制,要不是陸遙突然解困,這會兒他們佔據的優勢還能更大。
陸遙踩着飛盾,在空中一連劃過好幾個s型的弧線,像衝浪般避開贔屓的咬合和它用爪蹼掀起來的巨浪,隔了十幾米的距離,他狠狠咬牙把銅鐘甩出!
銅鐘在空中放大,咣一聲砸爆了贔屓的眼球。
劇痛和威脅讓贔屓又一次發出了炸雷般的吼聲,可吼聲未止,陸遙居然已經貼到了它脖頸的根部。
“叫你不聽話!術法,雷獄滔滔!”
絕強的電流爆發,由外至內,讓贔屓龐大的體格顫抖起來。
海面掀起滔天的巨浪,嘶吼聲漸漸變成了唔咽,贔屓終於低下了高昂的頭顱。
銅鐘咕嘟一聲掉進深海,陸遙喘着粗氣,扶着贔屓的脖子,惡狠狠地掃視了一遍船上的觀衆……
“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