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鯤鵬,趙是大姓,鯤鵬兩個字不管是組合還是拆開都極有氣魄,可當這樣一個人卻有一張讓不少女人都自慚形穢的漂亮臉蛋,家中多女姓成員,典型的陰盛陽衰,他從小就在脂粉窩裡廝混長大,被一對沒有最溺愛只有更溺愛的大人物父母寵着護着,他沒有因爲長得像女人或者被長輩們當女孩子養而沾上脂粉氣,從小他就喜歡打架,喜歡用拳頭告訴大院裡同齡孩子一些長大以後同樣適用的道理。
吃了不少苦頭跟一位不出山的高人師傅學了十幾年的詠春拳,不敢說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但即使沒去部隊深造鍛鍊,也能一口氣輕鬆搞定五六個敢說他像娘們的傻貨,進了部隊,成了一名尖刀兵,一次部隊內與南京軍區某部交流演習,他在擂臺上成功放倒一個據說在南京軍區很能打的猛人,一戰成名,還贏得一個熊子的綽號。
他在上海警備區混得風生水起,因爲自身條件紮實,加上家庭有深厚紅色血統的關係,被一個南京軍區胸章有好幾排的老頭子看中,說過一兩年把他帶去燕京見見世面,可以說這麼一個有資本去驕傲的年輕男人這二十多年走得順風順水,沒吃過大虧,在恆隆廣場酒吧一堆死黨面前被人狠狠打趴下,趙鯤鵬覺得丟掉的不僅僅是二十多年積累出來的威信,還敲碎了他內心那點不被人知曉的自卑。
長得像女人,所以要做得比長得很爺們的男人還要像個爺們,這是自負,其實也是畸形的自尊,一切根源於自卑。
當兩米高的大個子橫亙在他面前,看到吳煌被一記渾厚八極貼山靠撞飛,趙鯤鵬就知道他徹頭徹尾輸了,這讓他感覺自己就是個娘們,被這個大個子給糟踐了身子,這種恥辱必然銘刻於心一輩子,除非哪一天他能夠把陳富貴踩在腳下出了那一口惡氣。
但富貴不知去向,花了不少錢不少人脈,趙鯤鵬只找到了蝸居在阿梅飯館的陳二狗,一個平時如何都闖入不了他那個生活和圈子的小蝦米角色,被這類小人物掀翻了船栽在陰溝裡才讓人記恨,吳煌天生是做大官做政客的料,能吃悶虧嚥下黃連,能把退一步忍一時的大道理付諸行動,但趙鯤鵬不行,他覺得自己反正只想一輩子都在軍隊裡混,不求平步青雲做將軍,只圖暢快。
槍桿子出政權,老一輩子嘮叨了一輩子,趙鯤鵬覺得有理,每個男人都有胯下那杆槍,這不稀奇,還得手裡有杆槍,現在他就有兩杆槍,第一杆用來陪各色漂亮女人上chuang,第二杆則用來踩人,他沒跟任何熟人打招呼,沒跟腦子比胸部還要讓人驚豔的談家大小姐流露出什麼,甚至都沒跟打小一起稱兄道弟的吳煌講要報復陳二狗。
陰人要徹底,別給對手半點東山再起的機會。
這話趙鯤鵬爺爺時不時在餐桌上有感而發,這位如今已經退居二線老人在*期間被幾個老對手摺騰得差點一把老骨頭散架,後來一翻身後就反過來把對方整得逼到了舉家去國外定居,趙鯤鵬是老人最鍾愛的孫子,所以這話也聽得最多,因此趙鯤鵬一直是個狠人,狠到讓不少上海一線的大少公子哥之類的紈絝子弟都不敢惹他。
趙鯤鵬來到南京軍區附屬醫院,中國七大軍區,各個軍區內都有自己的自負和內幕,管着江蘇浙江上海和江西安徽福建五省一直轄市的南京軍區肯定不窮,因爲擁有蘇浙和上海這幾座金礦,又臨海,能在石油上大做文章。雖然不是天子腳下,但臨着臺灣,軍費預算方面也不會分攤太少,兵源也不差。跟南京軍區搭上關係的大院,這裡面走出來的年輕一代,相比其它六個軍區沒有過多的驕橫,比較務實,相對來說從政的不多,從商的不少,但陰起人來綿裡藏針,趙鯤鵬此刻在吳煌病牀旁看到的談家大小姐就是個典型南京幫子弟,特有出息的那一類,吳煌雖然胸襟氣魄都有,但畢竟家境侷限於蘇北,他趙鯤鵬也有自知之明,老爺子退下來後趙家在上海也就是個繡花枕頭,他是靠一股子狠勁才替這一代年輕親戚贏得一份畏懼,但談心不一樣,談家在東南沿海一直沒有衰敗的跡象,更難得的是談家也沒有出現青黃不接的尷尬局面,這一代人頗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趨勢,例如談心,便走了一條很劍走偏鋒的路線,她不是黨員,是中國民盟的重點培養成員,她的目標或者說野心當然不止侷限於將來的中央委員,這其中的門道不足爲外人道,總之談家是由點到面從政經商到文化領域全面開花,趙家老爺子第一次見到談心,等這年輕漂亮女人離開後便忍不住感慨道:“談家,好大一棵樹啊。”
吳煌躺在病牀上,氣色好轉,不再起初那一兩個星期奄奄一息的模樣,見到趙鯤鵬,笑道:“熊子,小逗號聽家裡的意思出國留學了,叮囑你談心姐一定要你每天上msn跟她聊天。”
趙鯤鵬不以爲意道:“那跟屁蟲早該出國了。我還得讓竇阿姨每個月只給她一點錢,省得她覺得吃過幾頓食堂飯菜就是體驗到了底層老百姓的民間疾苦。”
“小逗號纔多大,你別把你那套理念強加給她,什麼事情都得有個過程,溫室裡寵溺着是不好,但拔苗助長也不妥。”
談心微笑道,她今天沒穿旗袍,很正統的職業裝,但再正統的服飾穿在她身上也能帶來夏曰的一抹清涼,讓雄姓牲口眼前一亮垂涎三尺。眼前兩個男人都算是青年翹楚,吳煌跟油嘴滑舌的人合不來,趙鯤鵬則看不順眼呆板僵硬的傳統[***]或者富二代富三代,兩個人的圈子說起來都不大,興許加起來還不到她的一半,這就是談心的強大,她今天能和這兩個男人拉家常,也許下午就能跟某個二世祖陪着長輩們一起玩高爾夫,晚上則去退居二線卻仍能量不小的老頭子喝茶下棋。
趙鯤鵬沒反駁,他暗戀着談心,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他沒捅破這層紙,談心也沒刻意迴避,兩個人都是聰明人,前者知道自己征服不了後者,後者也知道這事情說破了可能這個朋友就做不了。
趙鯤鵬和談心起身離開之際,吳煌說了句含有深意的話,“熊子,這件事情,能放下就放下,不能放下也等等再看,我們的命也不見得比別人多值幾塊錢,都是孃胎裡爬出來的。”
談心陪着趙鯤鵬走出醫院,心思玲瓏的她當然瞧出了這段時間熊子的變化,那是一種量變累積後點燃導火線後的質變,但破繭而出的未必都是五彩斑斕的蝴蝶,興許是更醜陋的蛆蟲,是蝴蝶是蛆蟲,談心都無所謂,和熊子關係不錯,但沒好到要牽掛生死的地步,是興是衰,她都只是個看客,而且就她而言,是蛆蟲更好,適合生存。
上海有個十分有趣的大少口頭禪就是,蝴蝶再美,也飛不過滄海,最好的下場也就是做成標本。
這位給上海不少大小圈子增添了很多談資說料的有趣傢伙叫方一鳴,方少,上海都喜歡這麼喊他,談心覺得滑稽,方少楊少吳少之類的,都讓她感到一身雞皮疙瘩,但她不否認這個對熊子刮目相看的方少的確是個有城府有口才有魄力的大妙人。
不知爲何,她又想起了那個微弓着身子的男人,像一隻蠻橫闖入大上海的守山犬。
談心瞥了眼趙鯤鵬的背影,期待這頭上海黑瞎子與東北守山犬的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