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發動政變的極右翼政治組織“納爾遜騎士團”,在起兵宣戰的三天之後,就在內外交困之中宣告失敗。但叛亂武裝在伯明翰、諾丁漢、南安普頓等地區的抵抗,還是又持續了三天之久。至於各處偏僻地方的零星暴亂,由於大不列顛島上諸多勢力的彼此扯皮,更是過了整整一個月也沒能完全平息下來。
剛剛經歷過一場“人道主義危機”的倫敦城,此時完完全全地被籠罩在一派愁雲慘淡的絕望氛圍之中。
先是經過一場焚城浩劫之後,此刻又要面臨外國軍隊的分割佔領,這座昔日統治七海的世界霸主之都,終於是風華不再,被撕掉了最後一點冠冕堂皇的威嚴和榮耀,徹徹底底地走到了窮途末路。
“……不列顛的光榮,不列顛的偉大,不列顛的傲慢,一切都在天壤劫火中隨風而逝……”
站在威斯敏斯特國會大廈的窗前,望着泰晤士河對岸的各國旗幟,因爲操勞過度而臉色憔悴的哈利戈登臨時內閣秘書,不由得憂鬱地嘆息道,“……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倫敦居然會有被人分區佔領的一天。”
在煙雨迷濛的泰晤士河對岸,還有歷史悠久的倫敦塔橋上,此時正飄揚着法蘭西三色旗、歐盟的藍底十二星旗,還有德國、比利時、荷蘭、西班牙、瑞典、意大利、愛爾蘭、羅馬尼亞……等等一系列前來湊數的歐盟成員國旗幟,合計十四國派遣軍進駐倫敦,再加上從蘇格蘭趕到這裡的俄羅斯人、停泊在朴茨茅斯與泰晤士河口的中國艦隊,一時間從地圖上俯瞰下去,似乎大有十六國聯軍一起開刀瓜分倫敦的架勢。
——不愧爲曾經統治七海的世界大都會,居然比當年八國聯軍進北京的陣容還要翻了一倍!
由於英國西部和南部的多處重要港口,都被歐盟干涉部隊控制,而中國和俄羅斯雖然悄悄幫了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臨時政府一把,但也沒有爲了英國跟歐盟死扛的意思。故而坐視歐盟蒐集各國軍隊,源源不斷地渡海登陸大不列顛島,在島嶼南部頻繁動手,試圖搶地盤和擴大佔領區。
眼下,泰晤士河以南的倫敦市區,已經全部被歐盟各國干涉部隊瓜分。而泰晤士河以北,倫敦金融城以東的街區。同樣也都被法國外籍軍團進駐,從而阻斷了中國艦隊與臨時政府當局的直接聯繫。
除了倫敦市區這片方寸之地之外,在朴茨茅斯和南安普頓上岸的歐盟聯軍大部隊,也在以最快速度擴張佔領區,一直到跟肯特郡和倫敦的法國外籍軍團會師之後,這才被英國政府臨時徵集的軍警給擋了下來。
倒是登陸布裡斯托爾的愛爾蘭軍隊。對無法吞併的土地沒什麼大的追求,竟然放棄了英國西部的佔領區的打算,而是直接把登陸部隊轉移到倫敦,跟歐盟聯軍共同進退,順便蹭免費補給——他們眼下也挺窮。
或許是因禍得福的關係,正是由於看到了這些外國干涉部隊帶來的威脅,在英格蘭遍地廢墟的慘狀之下。威爾士和蘇格蘭的分離勢力反而消停了許多——以新生國家的身份,從聯合王國分離出去是一回事,而淪爲外國殖民地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威爾士,若是鬧獨立鬧到最後卻是被愛爾蘭人給“代管”了,那可真是丟臉到不知哪裡去了——至少在外部威脅消退之前,國內的分離主義威脅還能被“凍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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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些外國干涉軍侵入英國版圖的問題,臨時政府正在跟歐盟方面進行緊急磋商,英國方面自然是希望這些標誌着奇恥大辱的外國入侵者儘快滾蛋。但歐盟則很有耐心地搬出了各項集體安全條款,要求英國接受歐盟聯合監管——無論再怎麼面和心不合,甚至私下裡互相拆臺,但英國終究還是歐盟的一個成員國,在一定程度上有義務接受歐盟的管束——如果談判結果不盡如人意,那麼這些登陸英格蘭的歐盟聯軍,就很可能會像美軍入侵伊拉克一樣。要在不列顛的土地上繼續駐紮上個十年八年也說不準……
目前,歐盟軍隊控制了倫敦的一大半街區,臨時政府的雜牌軍勉強控制了剩下的一小半,還丟了泰晤士河的出海口。以及附近的碼頭……幸虧倫敦的航空樞紐希思羅機場,已經被英國特種部隊順利奪回,並且基本恢復了正常使用,否則在鐵路和公路都尚不通暢的情況下,光是運輸兵員和補給就是一個大難題。
總之,這就是當前倫敦的局勢——軍隊分裂對峙,黎民哀鴻遍野,城內廢墟成片,難民嗷嗷待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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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倫敦市區戰鬥的基本結束,戰後重建的問題就地被提上了議事日程。
3月19日的上午,坐在剛剛恢復了電力的威斯敏斯特國會大廈裡,王秋等人跟哈利戈登一邊傳看着某些剛剛整理出來的文件報告,一邊用投影儀播放最近拍攝的照片,統計倫敦市區被毀的情況。
眼下這個時候,散落各地的英國中央政府文官班子,一時半會兒還召集不起來,哈利戈登只好胡亂拉了些人來處理文書工作——幸好,眼下除了招降納叛和統計損失之外,暫時也沒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雖然之前已經親眼目睹倫敦城內紅光漫天、熱浪灼人、灰燼紛飛的慘狀,但如今真正進行統計之後,大家才發現,倫敦市區在這三天浩劫之中所承受的損害,還是遠比任何人預想的都要更加嚴重。
——在之前的混亂巷戰之中,利用老城區稠密的建築格局,各方勢力都搭建了不少街壘來進行防禦。結果,爲了把這些釘子逐一攻打拔除,進攻的一方普遍要放火燒屋來清理道路,防守的一方也拼命縱火來製造障礙,而兩邊又都是隻管放火不管滅火的,甚至還有趁亂擄掠的惡習……
於是,城內各區的巷戰亂哄哄地打了幾天幾夜。遍地開花的火災也就燒了幾天幾夜,直至在最後釀成一場空前慘烈的焚城大火。尤其是幾處戰鬥最爲激烈的街區,更是房倒樓塌、死屍蔽地,密密麻麻,流淌着滿街的血水,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格外讓人心生恐懼……
根據目前的不完全統計。整個倫敦至少被燒掉和炸燬了二十萬座房屋,在幾處主要火場的中心,以及戰鬥最激烈的外國移民聚居區,更是差不多片瓦無存。此外,在歐盟軍隊的攻擊路線上,好幾座摩天大樓都在烈火和爆炸中崩潰解體。嘩啦啦地垮了下來,變成了一堆無法分辨的廢棄建材垃圾山……
作爲戰鬥最激烈的主戰場,泰晤士河以南的南倫敦市區損毀最爲嚴重,差不多完全成了瓦礫。泰晤士河以北的東倫敦市區也損失不輕,連大英帝國博物館都不知怎麼地捱了航空炸彈,坍塌了好幾幢建築。只有在軍政機關和豪宅別墅雲集的西倫敦地區,相對來說還比較完整。可流離失所的倒黴蛋同樣也不在少數。
在彷彿鬼域一般的殘破廢墟里,除了散落着一具具無人掩埋的焦黑屍首,還時常遊蕩着一些勉強倖存下來的戰爭難民。其中尤其以婦孺居多,她們先是失去了家園和親人,又在槍林彈雨和熊熊烈火之中,遭到暴徒襲擊與蹂躪,被剝走或撕爛了衣裳,即使僥倖活了下來。只得臉色麻木地赤着身子滿街遊走……
由於如今的局勢還很混亂,不可能統計出準確的傷亡數字。但根據哈利戈登的粗略預測,全城至少有二十萬人死於這場空前浩劫,還有超過三十萬的市民家宅被毀,無處可去,以至於成了戰爭難民。這些人全都神情漠然、疲憊不堪,掙扎在這一片餘燼廢土之上。或是用廢墟中挖出的木板、磚瓦。胡亂搭建出一批簡陋的窩棚,暫且安身度日。或是乾脆棲身於露天之中,每天依靠政府救濟和翻揀垃圾爲生。
至於伯明翰、曼切斯特、諾丁漢等其它城市的損失狀況,如今還沒有統計出來。只是從最新拍攝的衛星地圖上,可以看出它們的情況同樣很不樂觀,至少在各自的市中心,也都已經是遍地廢墟了。
看到倫敦竟然遭到了遠比二戰大轟炸更慘重的可怕損失,而英國全境的死傷人數弄不好就要上百萬,王秋一時間不由得頗爲咋舌——這才折騰了幾天功夫啊?英國人自相殘殺的毀滅能力也實在太強了吧!
“……唉,之前在東京的時候,看到你們日本自衛隊在軍事政變中燒掉了一個街區,就覺得已經是很慘烈了。但現在再看看英國人的搞法,東京的那場政變就實在是太小兒科了,簡直就像是在玩兒一樣。”
他悄悄側過腦袋,對坐在旁邊的小鳥遊真白前首相如此吐槽說。
“……是啊,論受到主流社會鄙夷的程度,英國的酒鬼和足球流氓,跟日本的御宅族恐怕不相上下。”
日本最強的超能力少女,“邪王真眼”的持有者,前首相小鳥遊真白挑了挑眉毛,淡定地說道,“……但若是論破壞力和兇暴程度,英國醉漢們的本事可就強得太多了!日本御宅族根本趕不上他們的十分之一!瞧瞧,這一口氣搞死了多少人啊!”
說到這裡,她突然忍不住“撲哧”一笑,“……怪不得曾經有人評價說,英國紳士的身上還流着海盜的血,而日本武士的大和魂卻早就灰飛煙滅了……莫非真要慶幸我的同胞們是‘一億國民皆廢宅’嗎?”
雖然倫敦在浩劫之後的慘狀,確實是令人哀婉不已,但在諸位鐵石心腸的外國人看來,這都是英國人自己需要頭疼的事情,呃,或許還要加上有心在大不列顛島常駐的歐盟聯軍。至於從萬里之外漂洋過海而來的中國人、日本人、巴西人……他們沒有趁亂搬空大英帝國博物館的藏寶,就已經算是很客氣了(另一方面是因爲那地方落到了法國外籍軍團的手裡,想搬也搬不了。)
事實上,由於長期穿梭於各個歷史時空,因此對於大英帝國博物館裡的這點古代文物,王秋已經不怎麼看得上了——古羅馬古希臘的雕像和文物,在克里奧佩特拉女王的地盤上要多少有多少;想要收藏古埃及木乃伊,還可以讓亞歷山大港的工匠現做幾具;就是在圓明園被掠去的那些文物,如果下一次有幸穿越到晚清的話。王秋也可以自己設法搞來……所以實在沒必要老是惦記着大英帝國博物館裡的這麼點東西。
不過,之前趁着白金漢宮起火,大家忙着轉移貴重物品的時候,王秋倒是趁亂順走了一些不是特別引人注目的好東西(皇冠什麼的沒拿),比如說琺琅花瓶、銀質餐具、風景和人物油畫、寶石工藝品之類……這些順手牽羊弄來的贓物,目前全都堆在蟲洞對面的古埃及亞歷山大港王宮裡,即使這些東西的來路過於敏感。一時間沒法變賣,也可以作爲禮物送給埃及豔后,討討她的歡心,把她的宮殿裝飾得更漂亮一些……
然而,正當王秋以看客和局外人的心態,唏噓着倫敦的戰後慘狀之際。一則最新消息卻讓他跳了起來。
“……希思羅機場附近爆發騷亂!分發救濟食品的中國海軍官兵遭到圍攻!正在發出求救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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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中的萬幸,當王秋等人乘坐直升機趕到騷亂現場的時候,整個事態其實已經被控制住了。
那支發出求救信號的中國海軍救濟品發放隊伍,確實是被圍困在了希思羅機場附近一所宗教學校的操場上。還有無數義憤填膺的印巴裔移民一邊高喊着亂七八糟的口號,一邊在向他們丟泥巴和石頭,甚至舉起五花八門的槍械進行恐嚇。但在附近幾輛裝甲車的威懾之下,總算是沒有爆發出流血衝突。
而說到底。這場禍亂也是中國方面自己折騰出來的。
原來,在倫敦市區戰事逐漸平息之後,歐盟各國都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開始向戰區難民分發餅乾、麪包、豆子和糖等賑濟食品。而同樣身在戰區的中國艦隊,也不好意思坐視不理,於是就從艦隊的儲備物資裡,勻出一小批富餘的口糧,用“勾踐號”航空母艦上的兩架直升機運到倫敦西郊的希思羅機場。
截止到這裡爲止。事情還沒出什麼意外。但再接下來,當中國海軍派來的人員爲了能夠出風頭,以及防止捐贈品被貪污,堅持要自己親手向難民發放救濟品的時候,就鬧出問題了。
——中國遠征艦隊從給養裡勻出來的救濟食品,含有許多高熱量的“豬油肉末”罐頭和午餐肉罐頭,而在希思羅機場的附近。卻是巴基斯坦和印度西北部地區移民的聚居區……
結果,當中國海軍的救濟品發放隊伍走出機場,稀裡糊塗地佔用了一座被燒燬了大半的當地宗教學校,在操場上搭起帳篷。開始向廢墟中鑽出來的印巴裔學校師生分發上述食品的時候,這些拿到了“豬油肉末”罐頭和午餐肉罐頭的印巴裔移民,就立即羣情激憤起來。
——說到底,還是有關負責人員對英國現狀不夠了解,沒想到在倫敦也要按阿拉伯國家的習俗辦事。
幸好,由於旁邊就是重兵雲集的希思羅機場,所以這些鬧事的難民還算剋制。而戴維波特臨時首相又剛好乘坐專機在這時候降落,聞訊趕忙跑過來進行演說和安撫,總算沒有讓事態惡化下去。
嗯,除了一名中國人民海軍水兵被石頭砸傷了腦袋,額頭有些流血之外。
然而,看着戴維波特臨時首相手舞足蹈地站在一座水泥臺子上,依靠阿拉伯語和烏爾都語(巴基斯坦的國語)翻譯員,向這些不怎麼懂英語的印巴裔宗教學校師生髮表安撫演說,同時安排被圍困的中國救濟隊伍迅速撤回機場之際,哈利戈登臨時內閣秘書的臉上卻滿是陰霾。
“……唉,這真是太可怕,在我們居住的英國,竟然有超過五百所這樣的學校,充斥着把外國語言作爲母語的孩子們。這些小傢伙將會拒絕被我們的社會同化,而是被公元七世紀的古老經書洗腦,始終不能融入英國社會,而是在大社會中組成了一個小社會。這真是一個糟糕的消息——在這麼一個擁擠的小島上卻存在着兩種截然不同的社會,不管怎麼看都是導致危險的根源……只要出現一個小事件就可能引發巨大的麻煩,就如同這幾天的可怕戰亂一樣……”
他不無傷感地嘆息說,彷彿清晰地看到新的災難正在向英國紛至沓來,但自己卻無能爲力。
——戰火雖已告一段落,但導致民族矛盾和社會危機的潛流,依然在水面之下不斷涌動。
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一切總算是暫時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