凓沒有參與這場戰鬥的想法，聯盟與魂部落，還談不上聯盟關係。
縱然面對的敵人是一致的，也不太可能聯手。
當年伽倪墨得斯在西安城下叫囂，也沒見魂部落有什麼幫助，甚至一度攻擊西安城。
聯盟和魂部落，多少算有些樑子。
更何況，凓是知道太初有吞噬魂部落想法的，有機會一窺其實力，就更不可能出手了。
不多時，戰鬥便打響，敵人的着甲隊伍，率先衝入濃霧之中。
魂部落的戰士並沒有出現，他們都在濃霧中，戰鬥也是在濃霧中進行。
黑霧翻滾了很久，敵人的隊伍有進有出，一直打到日上中天，二者才分開。
敵人的損失不小，魂部落的損失是不可見的，具體情況如何，凓也不知道。
“從結果上看，雙方都吃虧了。”
智囊對凓說道。
他這樣猜測，是因爲接下來雙方各自後退了很遠，然後都默默的停滯在那裡，不再有所動作。
“我們怎麼辦？”
侍衛問道。
“等着。”
凓直接讓大軍在山坡上安營紮寨，就這麼與敵人遙遙對峙起來。
魂部落也停留在那裡，彷彿與凓這一萬大軍成掎角之勢，擋住敵人退路。
而敵人在猶豫徘徊一陣後，也停滯在原地，沒有再有所動作。
就這樣對峙了三天，敵人嘗試繞道而行，凓依舊讓隊伍尾隨，並不進攻。
魂部落則再次擋住了敵人的退路，然後又打了一場，之後雙方再次各自停頓駐紮。
至此，敵人的隊伍只剩兩千餘人，凓這一萬餘人，不計傷亡的橫推上去，已經可以做到全殲敵人了。
可凓依舊沒有動作。
他可不想讓戰士死在這裡，這一次出來，只是爲了練兵，沒有必要死太多人。
就這麼又對峙數天，敵人再次嘗試撤退，魂部落依舊阻攔，凓也樂見其成。
如此反覆數次，已經進入秋末，寒冬都要來了。
這期間，敵人向草原深處走了一次，並且三方很多人四處狩獵，獲取糧食。
凓針對他們的狩獵隊伍，進行了幾次狙擊，效果不錯，但傷亡也不小，最後凓就放棄了。
就這樣耗了一個月左右，聯盟大軍和人部落大軍也終於到了。
隔着一個多月見到人王，凓嚇了一跳。
兩人分開的時候，人王雖然顯得有氣無力，但身形還不算消瘦。
這一次見面，人王瘦的嚇人，身體彷彿只剩下骨和皮，再無血肉一般。
“還挺得住？”
凓望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王問道。
“尚能一戰。”
人王拿起羊腿，啃着上面的筋骨說道：“只能一戰。”
凓一愣，舉到空中的水杯頓住，許久，嘆息一聲，什麼也沒說。
他知道，這位老友，是真的要死了。
“後事都安排好了，我那孫兒也已經自己組建了班底，我帶出來這些人，都不能回去了。”
把手中啃乾淨的羊骨扔到几案上，用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人王才望向凓。
“你倒是把你們人部落剔的乾淨，一根倒刺都不給你孫子留。”
凓收斂悲傷說道。
“留什麼？留着扎手麼？”
人王不滿的說了一聲，道：“這一次我主攻，能活下來的人，你給我帶去聯盟，行不行？”
人王那一萬餘人的隊伍，死傷並不大，如今還有九千多人。
他的意思，是由他帶領這些人發起進攻，然後能活下來的戰士，託給凓照顧。
而他自己，這一戰後，也就死了。
“好。”
凓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人王起身，拿起自己那把等人高的大寶劍：“這把劍，你最後幫我交給我孫兒。”
凓再次點頭。
“最後走一遭。”
他說完，大步走出帳篷，毫無留戀。
凓靜坐帳中許久，直至外面頻頻催促，才緩緩起身。
“元帥，人王讓我們用聯盟之盾，把他和他的戰士，還有敵人，圍在中間。”
帳篷外，凓的智囊目光詭異的說道。
凓也愣了一下，最後點點頭，道：“聽他的。”
智囊應下，轉身去調配隊伍。
不多時，大軍匯聚在一起，人部落隊伍在前，聯盟隊伍在後，開始向着敵人進發。
魂部落早早的退了出去，他們沒有參與這場戰鬥的想法。
而敵人好似也知道到了決戰的時候，緊緊的抱成一團，準備迎戰。
“這幫狗崽子，真的那麼能打？”
人王拖着他的大劍，就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可說話聲，底氣卻很足。
“聽聯盟的人說，單打獨鬥都鬥不過，要至少三人，組成戰陣才能打得過。”
人王身旁的，是跟着他的老人，年紀都不小了，此刻戰意都頗濃。
“倒是個難啃的骨頭，我們去看看，能不能崩了牙。”
人王嬉笑着，看似全無防備一般的向着敵人走去。
人部落的戰士們跟在他們的王身後，並沒有什麼隊形的一擁而上。
“這一波敵人，看起來並不怎麼樣。”
旅人首領望着人王隊伍說道。
“應該是死囚組成的隊伍，不能輕視。”
赫斯拉莫說道。
“我們到底還能不能走出去。”
商人胡賽菲特問道。
三人都沒有回答他，這個時候還想着能走出去，實在太過異想天開。
不說那些最能打的敵人又得到數萬的增員，就是那團黑霧，也不想讓他們離開。
這一次，他們是徹底被自家的神邸坑了。
“說話啊。”
商人胡賽菲特要瘋了，這幫人不理他已經好久了。
“找個機會，能逃就逃吧。”
赫斯拉莫小聲的跟他說道。
商人胡賽菲特瞪大雙眼，三個人卻沒人再理會他，各自離去。
不多時，戰鬥就打響了，率先進攻的是人部落，衝在第一位的是人王。
他枯瘦的身軀拖着巨劍，速度飛快的向着敵人衝去。
在他的身後，跟隨他一生的勇士們也都在瘋狂衝鋒，他們眼中沒有一絲恐懼。
有人王的戰場上，他們永遠不會感覺到恐懼。
敵人的箭矢飛射而來，首當其衝的就是人王。
人王直接扛起巨劍，把它當做盾牌擋在身前，一刻不停的衝鋒。
有箭矢射在他身上，他也全不在乎。
這是他最後一戰，生死早已被他拋之腦外。
身中數箭，人王終於衝到敵人隊伍前方，他能看到那些金髮碧眼的敵人眼中露出嘲諷的笑容。
然後，人王也露出嘲諷笑容，之後長劍橫掃。
巨劍鋒利，人王的力氣也出奇的大，面前合圍他的四個甲冑戰士，其中兩人被他生生砍做兩半。
第三人的長劍刺來，人王靈敏如狸貓一般躲避過去，身體在地上翻滾着，長劍貼着地面橫掃，直接斬斷敵人的雙腿。
他身後的戰士，都向他左右衝鋒，根本沒人敢跟着人王走。
人王殺起人來，是不分敵我的，跟他久了的戰士，都知道要離他遠點。
遠處，凓和他的智囊、侍衛居高臨下的望着這一幕。
“人王，莫非已經趕上了石首領？”
智囊驚恐的說道。
凓卻並不覺得意外，他與人王戰鬥過，知道人王的厲害。
“還差的遠。”
凓搖搖頭，否定道。
他知道，人王所依仗的，一個是手中鋒利的巨劍，還有一個就是身體強悍的力道。
這些敵人固然強大，但面對人王的巨劍和巨力，再加上人王豐富的戰鬥經驗，優勢所剩無幾。
而在他們窺視到人王的弱點前，他們的劣勢會越來越大。
“人王沒有殺進去。”
侍衛長突然開口，有些意外的說道。
“人王善攻不善守，若是一般的敵人中縱橫當然無礙，可是在這波敵人之中，他可不敢那麼做。”
凓說完，掃視了侍衛長一眼道：“在聯盟隊伍中，他也不敢深入縱橫。”
人王的弱點就是防禦不夠強，殺伐普通敵人當然無所謂，以他的戰力，直接橫掃了，防禦什麼的根本不需要。
可對抗這些敵人，或是聯盟就不同了。
眼前這些敵人力量詭異，砍殺起來人王也費力，比如剛剛那一劍橫掃，若是一般敵人，四個人他能直接全部殺死。
可面對這些人，他最多直接殺死兩個，剩下的就要靠着經驗來殺伐了。
而與聯盟戰鬥……聯盟大軍多着重甲，想來砍殺幾個他就會阻力重重。
若是衝入軍中，大家一擁而上，人王失去騰移空間，也就完了。
這也是人王爲什麼沒有衝入敵人陣營，而是選擇在外圍遊走廝殺的原因。
下面戰場打得火熱，人王隊伍死傷慘重，但他們卻都悍不畏死。
因爲他們都知道，這是人王最後一戰，也是他們最後一戰。
這一戰後，人王死，他們中生還者也不能再回王都，只能跟着聯盟走。
而這些人，並不想走，他們願意跟着人王一起，哪怕是去死。
戰場異常的激烈，殘屍斷骸無處不在，敵人也殺得瘋了，人部落戰士也殺得瘋了。
而殺的最瘋狂的，還是人王。
再一次被圍攻中，他的左小臂被砍斷，但他毫不在乎，依舊揮舞着巨劍殺伐。
第五玄賜予他的力量，確實讓人王擁有了遠超普通人的力量，這是他強大的基礎之一。
除了這一點，人王依靠的，主要是手中的武器，和殺伐的經驗。
人王一生，就是從殺伐中過來的，他走向王冠之路，充滿了血腥。
即便戴上王冠之後，亦時時需要殺伐。
他用一生的時間，積累出殺伐之道，如今，他將在這條路上，走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