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求師
又不知過了多久，狗子的聲音驟然響起，傳進了耳朵。
“主上先前的眼神你們是見過的吧？幾位長老還不明白嗎？”狗子似乎是在門外同先前的那幾位長老說話，“在這丹穴山，稍微有些階品的神仙長者無一不知，在二太子殿下面前，有諸多的說不得。現下各位卻偏是要撿那些主上最不願意聽的話。你們認爲，主上會遂了你們的意思照辦，還是會一怒之下將整個丹穴山夷爲平地？”
“他敢！不說帝君尚且在位，就算是他日二太子繼承了大統，也不是他想如何便如何的，至少……”
“您當真要試一試嗎？”不等長老把話說完，狗子驀然揚聲，打斷了他。
門外靜默了片刻，隨後聽見狗子沉重地嘆息了一聲，道：“各位長老怎的突然就糊塗了呢？”
便又是一陣沉默。
誰敢冒這樣天大的風險去試探二太子的脾性？
那位二太子三萬歲時就化聖爲聖君，比尋常的天神要早上十餘萬年，被譽爲先祖帝君託生。
當初只因某位正神的一句質疑，二太子一怒之下提劍便殺了，天帝親眼見着他殺死一位正神，卻也只能勸勸，不能過多言說他。
只有在鴻蒙之初，由天地之間的自然元氣所孕育的神，才具備這樣的神格，因此屈指可數。丹穴山的鳳凰一族便是其一。
林蘇青好半天才寫好自己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傷口已經磨得斑駁泛白，疼得整節手臂都格外發麻。
而一旁看熱鬧的狗子，此時不停地捂着嘴竊笑，林蘇青撓撓後腦勺，狗子的偷笑簡直比說風涼話還令他尷尬。
它瞧林蘇青這凡人，已經過了修行的最佳時機，卻還妄想修成它這般造化，真是愚蠢得天真可愛。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窗櫺篩進來，灑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泛着絨絨的金光。他自顧續了一盞清茶，淺酌慢飲。
二太子眼尾的餘光不動聲色的瞥了他一眼，狗子敏銳的察覺到，也是看向了正蹙着眉頭忍着痛，用指尖血書寫的林蘇青。
狗子打着哈欠道：“你可知~修行最好是童子功抓起？”
它翻了個身，藉着陽光曬着軟軟的肚皮，又道：“修有所成的無不是打小開始的。”
他來這邊世界不過區區兩日，就幾次三番險些活不成。既然二太子與狗子每回都及時出手相救，應當不會眼睜睜的放任他死的。
林蘇青記憶猶新，狗子昨日說的那番話，分明暗指着他是可以的。
二太子坐在靠窗的案桌前，風恬浪靜，手裡持着一本書卷淡然地看着。
二太子氣定神閒地翻去一頁書，淡漠道：“爲了回去？”
“我不起。”林蘇青這一句話，引來了二太子的餘光一瞥，隨即他繼續道：“我有事想求殿下答應。”
經過這兩天的死裡逃生，他算是深刻的體會到了。他一介凡人，在這邊世界，就如同在原先世界的一頭待宰牛羊，誰都能湊上來剌上一刀，啃上一口。
不知二太子會不會答應，林蘇青緊張得忍不住又咽了好幾次喉頭。掌心虛汗直冒，連鼻子和額頭都開始冒起密密層層的汗水。
何況，他們不過是此山的長老而已。
片刻，二太子放下茶杯，杯蓋與杯沿碰撞出清脆的響聲，令林蘇青緊繃的心絃也跟着顫了一顫。
呃……禍害這稱呼……它倒是順溜得張口就來。大約是爲了報那一句“狗子”的仇吧……
話已至此，倘若二太子不答應，他就是跪求，估計也是於事無補。
與昨晚二太子殿下所說的話，沒有什麼分別。
這可問倒了林蘇青。他絲毫不懂修行這回事，更不清楚修煉成仙後，神仙也是要分不同階品的。肯定不能提哪個層級能讓他回去原先的世界，他就修到哪般。
他艱難地直起身，因腿腳軟弱爛泥站不起來，他只得單手撐着地跪行了幾步，才得以將那塊血跡未乾的木牌，親手遞上了二太子案桌。
接着，門外各樣長吁短嘆的聲音不絕於耳。又是片刻，陸陸續續地傳來衣袍摩擦的窸窣聲，好像是那些長老們相繼散去了。
二太子冷不丁地一聲，驚得林蘇青心中一抖，趕忙作勢爬起身，解釋道：“抱歉，剛醒，剛醒……”
狗子和二太子總不能回回都及時救援。要想活命，唯有習得一技之長，才能自保。
狗子可不是普通的狗子。
“哈哈哈哈哈！癡人說夢！”哪知狗子一聽，笑得又打了幾個滾。而後翻爬起來，大搖大擺的走到他跟前，閒散地往地上一趴，甩着尾巴懶洋洋道：“你只是見過本大人的吹灰之力，就妄想一步登天不成？”
“四柱陽命。”
總不能一直這樣弱小無爲吧？總不能一碰上妖怪就只能拼命躲逃吧？
林蘇青抿了抿嘴繼續跪着，他心裡有了打算，此刻不敢有別的動作。
除了二太子殿下，他沒有別的人選可以拜託。何況，以這兩日所經歷來看，這位二太子殿下雖然面冷，心卻是善的。
話一出口，狗子登即笑得滿地打滾，令他自覺更尷尬了幾分。
不得不認可，這蠢小子身上的這股頑強勁兒還是很有趣味的，頗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意味在。
林蘇青定了定心，鼓起勇氣主動提道：“我想拜您爲師，在您門下修行。”
他乾脆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用自己的指尖血開始寫。
料想誰也不願意自己辛苦教出來的弟子，扭頭就跑路的吧……
只見二太子隨意地擡起手，攤開掌心，隔空取來了掛在遠處另一側架子上的一塊木牌。
“起來吧。”二太子凝神於看書，語氣不鹹也不淡。
連天帝都要禮讓他三分，試問誰敢貿然去得罪他？
林蘇青並不明白狗子爲何發笑，他心中不自信的瞎琢磨……冒然拜師，是否唐突了些……是不是要先準備個拜師禮什麼的……
然而分明是跪在地上，雙腿卻毫無擠壓感，軟趴趴的不像是自己的腿。
二太子瞥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書卷。他泰然而坐，丰神俊逸的面容在陽光下半明半暗，平靜的眼神中竟帶了幾分認真，問他道：“你想修成哪般？”
“能習得你的吹灰之力也行。”
茶香四溢，誘得林蘇青不由自主地嚥了好幾回乾渴的喉嚨。
他拼死了全力撐起身，想坐起來，卻坐不住，只得腿腳軟綿綿地滑下木榻，往前爬了幾步，才跪下。
想來就憑着他這份鐵血丹心的氣節，也該算是能一表忠心，配得上二太子的賞識吧？
林蘇青從狗子手裡接過木牌子，左顧右盼，尋思着要不要上前去找二太子借支筆，思來想去之下，還是作罷，區區僕人哪來的那麼多要求。別先把那殿下惹怒了，將他趕出門去自生自滅，那可就不好了。
“可你先前說過我也可以。”
可是，倘若此時不說，恐怕以後再難尋到機會提及。
“……”林蘇青頓時傻眼了，他還以爲二太子會問一問他，想求的是什麼事……怎料想，竟是完全就不搭理？
林蘇青並不知情，他以爲狗子的這番吹灰之力應當不算難學。他先不貪心，這樣已經很厲害了，足夠他生龍活虎地活着了。
他輕輕放下，又撐着地退跪回原處所在。
在狗子看來，就算是有聰穎絕倫的神君想拜二太子爲師，都不見得有資格。遑論林蘇青這一介布衣凡人，特別他還是個異界來的凡人。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爲了活着！”林蘇青決然。爲了回去不假，但活着更是迫在眉睫之事。
“作何假寐不起。”
卻見二太子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杯，輕緩地刮開浮在上層的茶葉，淺酌慢飲了一口。
做奴僕……罷了，萬丈高樓平地起，奴僕就奴僕。
聖君不過是一個階品，聖君說多不算多，說少也不算少，主要看修爲。只是，絕大部分的神仙，修行最高也只能止步於聖君這個階品了。因爲他們不具備成爲至高天神的神格。
林蘇青深思熟處後，試探着道：“唔……如追風大人這般就好！”當前能保住命的就好了。
這時，狗子忽然推門竄進來，一眼便看見跪在案桌前的林蘇青。意外之餘，它咧嘴一笑，道：“哎喲？禍害終於睡醒了？”
完全由不得他選擇。離開了他們的庇護，便如同自尋死路。他離不開他們，可是二太子又不收徒……
二太子收回眼底餘光，悠然地翻過去一頁書篇，不搭也不理。
二太子的嘴角微微牽動，十分淡漠，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特地說給林蘇青聽的，“且是童子命。”
二太子拾起牌子，捏在指尖，只是隨意掃了一眼。
“再者……不是有句話說，種一棵樹最好的時機是二十年前，然後就是現在。我不過晚了二十幾年，也算不上太遲。”
空氣靜謐得只剩下陽光裡的粉塵，在紛紛揚揚的飄動着。
林蘇青的額頭上冒着細密的汗珠，他緊皺眉頭，強忍着疼痛書寫着。回想起狗子昨夜裡講的話——二太子從來不收奴僕，他是獨一個。
他揉了揉麪團一樣的腿，伏首朝二太子道：“多謝殿下救命之恩。”
狗子圓溜溜的眼睛一眨巴，趕忙蹦上前去雙爪接下木牌子，轉頭捧到林蘇青面前，衝他道：“主上概不收弟子，你若是願做奴僕，就在這塊牌子上，寫下你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不願做就走。”
木牌子色澤柔和，深沉的硃紅之上有細小彎曲的牛毛紋理，表面還算光滑，倒是適合書寫。但即便如此，當咬破的傷口在木牌上劃過時，仍然是行一筆就帶一陣鑽心的疼。
林蘇青聽不明白，卻見狗子頗爲意外，也格外欣喜，見它連忙搖着尾巴湊上前去，站起身去拼命仰着頭瞧着，似乎他的命盤十分有趣？
當前出現的角色中，相較之下，大家最喜歡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