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 殺人放火天。
自花臺事情之後,已經是全然過了好幾個時辰,連正午的烈陽都已經退下舞臺, 落下帷幕, 唯有皎潔溫柔如水的月光輕輕灑下, 落到君無言的御書房正上方。
宮, 自然是要回的。
畢竟生死簿此時此刻還是沒有切切實實的落到手中, 爲防民間流言更加入耳不堪,君無言在心塞的目送莫乘楓離去後,還是隨着夜觀慢吞吞地轉悠了回來。
大臣們的戰鬥力依舊是氣勢逼人, 還沒等君無言在免了他們的禮後說上一句解釋的話呢,各種四字詞語, 四字成語便鋪天蓋地迎面而來, 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禮義廉恥, 國規國訊。
待君無言全程用“= =”這樣的眼神左耳進右耳出冷眼熬過這場轟轟烈烈的迎接典禮後,日過三更, 各府的夫人總算是來派各家侍女侍人查人要求交公糧了。
大臣們迫不得已陸陸續續的離開,在走之前,臉上皆是一副“恨鐵不成鋼”“吾國要亡”的忿忿神態。
長呼出一口氣,已經心塞的不能再心塞的君無言此時就算看待着頂着莫乘楓模樣的夜觀也是有一絲不爽的悶氣堵在胸口,無法發作。
“你先走吧。”她對夜觀擺擺手。
夜觀沒有說什麼, 但步伐也沒有移動半分, 他有些躊躇的看着君無言, 似乎有什麼想說卻又在猶豫該不該說的樣子。
……
其實這神態跟莫乘楓這臉說真的還真的是一點都不配。
再次嘆了口氣, 睏意綿綿的君無言努力打起精神道:“有什麼事情還是明天再說吧, 現在天色已晚,人總歸是會累的……我今日暫時也不回寢宮了, 在這湊合一夜便是。”
“……好吧。”夜觀思慮了片刻,終究還是把要說的話如數吞下,他邁步走到書房門口,抓住門把打開一絲縫隙,不顧月夜的調皮月光乘機溜了進來,“但是……”
不知是否是這縷月光觸動了夜觀的那根神經,他最後還是轉了回來,莫名的問了句,“如若閻君您真的得到生死簿,真的會捨得離去嘛?”
“爲什麼會捨不得。”君無言有些詫異平常無絲毫感情的夜觀竟然會在同一個問題上重複問了兩遍。
“如果會忘記一切也會捨得嘛?”夜觀握緊了門把。
“……”忘記什麼……一切?
“算了。”
夜觀暗暗垂下眸子,只聽輕輕“砰”的一聲,他的身影銷匿在黑夜裡。
燭火被門鎖關上的一陣風吹的有些歪斜,君無言忽地打了個冷顫,有些不解於方纔夜觀所說之言究竟是何意思。
忘記……一切?
是指忘記莫乘楓忘記金業塵忘記北矩忘記柳如希忘記符晝忘記柳太傅和符太醫以及那些止不住嘮叨的大臣們嘛……
爲什麼?他說這話又究竟是何意?總感覺不單單只是一層意思。
對了,易如水!君無言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是了,她不承認自己是易如水也的確是腦海中沒有任何有關易如水的絲毫記憶,唯一的印象除了是從他人口中所聽來,還有的便是因爲這個名字而得罪魔君逢辰,也就是莫乘楓罷了。
不過,她突然記起了一件事情……
關於易如水是被自己弄走的這件事並非是她親身所經歷而是通過夜觀的口來告訴她的,她只知道自己得罪了逢辰多了個死對頭派人來膈應自己去偷走生死簿罷了,完全沒有考慮到其中的真實性。
她根本沒想到夜觀會欺騙她。
畢竟夜觀跟了她那麼多年……那麼多年……那麼……多年?
她怎麼想不起來夜觀跟了她多少年了,不對,夜觀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怎麼一點記憶都沒有,好像這個人是憑空出現的一般似的,只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呼吸逐漸變得有些沉重,此時此刻被自己一通推理而弄得睡意全無君無言忽然有點相信失憶這個狗血梗的出現了。
不行,得去找他問個清楚!到底在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難道真的真的是忘卻什麼了嘛?
是不是……是不是隻要下界渡劫一次,記憶就會消失一次?亦或是喝了孟含笑的孟婆湯?也不對啊……孟含笑那孟婆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效了的!
大步流星的走到門前,君無言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變得沸騰起來,她屏氣提神用力一拉……
“……嘶”
門前突然出現的一個黑影將她嚇得七魂差點失了六魂。
“無言……”
可憐巴巴的聲音響起,君無言按捺下揍人與罵人的衝動無奈道:“你大半夜的蹲這是爲了挖這書房牆角?”
還有別隨便叫人家閨名,沒半點禮儀規矩,再說咱是明君,跟你這種暴君不熟。
緊張的氣氛一時間被拉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氛圍之中,心塞了三個次方的君無言抽了抽嘴角,最終還是把這小悲劇北矩給放了進來。
從一踏入雲朝後畫風就朝着悲劇方向策馬狂奔的暴君陛下此時呈現出的,完全是與其人設絲毫不相干的一副畫面,進入書房順理成章的坐了君無言位子的他吸吸鼻子,嘆了口氣,拿着硯臺在手中把玩,“你說這女人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被搶了座位已經心有不爽的君無言再聽了開頭一句話立馬就是忍不住翻臉走人:“……”
還以爲有什麼破事呢!
混蛋的,原來是找她當知心姐姐專門談心的來了!
“喂,你去作甚,朕可是半夜特地來找你的。”發覺了君無言的臉色陰沉,北矩眨眨眼,立馬就是上前一步過來攔人。
“如果是爲了這種風華雪月的事情大家還是洗洗睡吧。”君無言面色冷然的死命掙脫北矩的束縛。
“朕只不過是想請教一下而已。”
好吧……掙脫不開。
艱難且悲憤的閉了閉眼,深呼吸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在心中反覆說了幾百遍“這人是白癡,本君不跟白癡計較”諸如此類的話後,睜開眼的君無言感覺自己小宇宙在爆發。
微微勾脣冷笑,她一把反手壓制住北矩,“請教一下而已?那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所謂的大半夜的請教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災難你幾歲了我又不是你娘幹嘛要替你解決你的情感瑣事既然不懂女人的心思那幹嘛要懂你特麼的攻打領國的時候藉口不也只是一句簡單粗暴的好玩嗎!”
臥槽,一口氣不喘的說下來還真是夠累的。
北矩也有點被這反常的君無言給嚇到了,他驚異的回想方纔君無言嘴角一閃而逝的冷笑,只覺一陣詭異。
“那你的意思是……直接上?”
“……如果你可以辦到的話。”爆發後立刻回到萎靡狀態的君無言撩起眼皮子淡淡的回答。畢竟孟含笑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不過話說回來……咦,孟含笑那種追夫狂魔也會和北矩有情感問題?
北矩幽幽地嘆口氣,待擺脫君無言的手臂限制後,緩緩站起身來:“那好罷,如若實在不行也只能放棄了,畢竟蘇姑娘本就是那麼具有氣節的女子。”
“……”
“……”
“……”
“你說神馬!”人一激動起來,總是連正常的讀音都難以保持,君無言再次激動的按住北矩,把北矩嚇得一愣一愣,“蘇——姑——娘——?”
她一字一句的重複道,“你別告訴我那‘姑娘’名爲蘇宛平?”
“……有問題嘛?”北矩顯然還沒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廢話!這問題可鬧大發了!
再次努力的平復下自己的心情,君無言覺得現在已經不僅僅只是一種談人生的狀態了,她恢復淡漠,聲音儘可能的保持理智道,“在你打算對那所謂的蘇姑娘示愛之前,你要先弄清楚那個姑娘究竟是不是個姑娘再說。”
而且還要有承受孟含笑怒氣的心理準備。
“不是姑娘也沒有關係的。”聽到自己心尖兒人的名字,北矩抿嘴莞爾一笑,倒露出些許靦腆,“因爲不知爲何,一見到她就有種眼前一亮的驚豔之覺。”
那是因爲人家是狐狸精,魅惑技能十二時辰被動開啓的!
“而且還心跳如鼓……”
確定不是因爲感受到狐妖氣息後被嚇得?
“更難的的是似曾相識……”
你忘了大明湖畔你去人家狐窟裡頭鬧的天翻地覆的事情了嘛?
不……不對,北矩明明是恢復記憶了啊,怎麼偏偏獨獨忘了這件?
“還有就是她腰間那半塊玉佩,不管是□□亦或是將近黑夜總是那麼熠熠生輝,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人已經無藥可救了。君無言扶額嘆息。
“只是這玉佩似乎有些熟悉,以前莫丞相也戴過對吧,只是最近沒看見罷了,我記着在我那日醒來的時候,這半塊玉佩就是同那本春宮圖……咳咳……擺在一塊的……當時我還驚訝你怎麼會有這種愛好的……”
……什麼愛好啊!這分明就是莫乘楓故意的好嘛!
把生死簿換了個形態不說,還移花接木的將裡頭的真實功力不知給轉到什麼地兒……咦,不對!
等等,玉佩同那本春宮圖放在一塊是什麼意思?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瞬間各種信息聯繫到了一塊,想起莫乘楓在魔君狀態時或者是要變換成魔君狀態時也的確是有意無意的把玩那塊腰間的玉佩,君無言忍不住咬咬下脣,心中一時間悲喜交雜。
喜得是好像找到生死簿的下落了。
但悲的是……求問玉佩該怎麼得手嗷嗷嗷!!蘇宛平的倒是不很難,關鍵是莫乘楓啊!偷肯定是不行,強取豪奪危險性也過大,再說莫乘楓向來都是將它與腰帶系在一塊的……若要的手,那不是……那不是……
那不是要去扒人家衣服扯人家腰帶嘛!
嗷嗷,求不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