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借誰借
傍晚，三兒比平常回得早些，給老太太挑了兩擔水。王啓玉站岳父徐敬候門口，看三兒挑水進了老太太客廳後面的廚房，就起身踱了過去。三兒倒好水，放好桶，老太太給三兒遞上乾毛巾，王啓玉舉煙等在一邊了。三兒笑道：“哎呀，兩個人伺候我呀？”
“你學雷峰做好事呀。”王啓玉把煙遞給三兒。
三兒湊上王啓玉的火，點上煙，一邊擦汗一邊問：“你怎麼老住丈母孃家呀？”王啓玉搖搖頭：“我那倆舅哥說，生意好，沒時間回來，不住這兒怎麼辦？我爸媽跟我哥過，不用我管”三兒點頭道：“王所長好人哪。”王啓玉笑了：“向你學習，向你學習。”
“坐會兒，吹會兒電扇。”老太太推推三兒說。
到房間坐定後，老太太又張羅着泡茶，三兒拉老太太坐了下來：“一會兒就走，泡什麼茶呀？”王啓玉附和道：“就是，一會兒要吃稀飯了，又是喝。別說，還是吃點稀飯好，家裡的稀飯就是比街上的稀飯好吃。”老太太插話說：“家裡稀飯是柴火熬的，香。”
“土管所怎麼還不開工哪？”三兒問王啓玉。
王啓玉搖頭苦笑一下：“這得問金華興了。他媽的總共就那麼幾個土磚匠，到處接活，房子拖着不做。”三兒不解地問：“金華興跟鄭如鬆怎麼搞一塊了？”王啓玉嘆口氣：“怎麼搞一塊去了？鄭如鬆就喜歡打牌，剛來的時候我們都不知道，現在才知道。金華興不是金鎮村委會主任嗎？臭味相投唄。兩人現在割頭換頸地好，鄭如鬆當金華興家自己家一樣，沒事就在那兒打牌。”三兒冷笑道：“跟他混一塊，肯定憋不出好來。地的事他不問了？”
“問個屁！”鄭如鬆搖搖頭，“教師工資不歸鄉里發，鄉里負擔就輕了，欠錢就欠了唄，又不要他還。清水完了。三兒，最近沒去大圩吧？人還是新建的鄉，才幾年工夫哇？你看人那街做的。別的地方就不說了，沒法比。碰到這麼個書記，你有他屌辦法？”
“那地就這麼不聞不問，以後真沒清水份了。”
“當官的不急呀，都不是本地人，幹一任就跑了。”
“不行發動老百姓到市裡鬧去，學下崗工人。”
“誰組織？給人什麼好處哇？那地跟老百姓無關。”
“也是。”三兒笑笑，“沒好處誰沒事找事呀？”
三兒回家時，飯菜已經端上桌了。秋子問三兒：“老太太又給你上課了？”小麗給三兒遞過筷子。三兒喝了口稀飯：“跟王所長聊天。都出來吃飯了，我開吃了！”
“到處跟人說買廠！”二嬸和童林從廚房走出來。
三兒不解地問二嬸：“好好的說什麼買廠哪？”秋子插話道：“碰到徐善虎了，叫你買廠把徐小欣招了。”三兒問：“徐小欣不是給人做衛生用品嗎？”二嬸說：“現在誰還用那種衛生用品哪？沒什麼生意，一個月上不了幾天班，在家閒着。說好玩的，他自己在輪軸廠，小欣肯定進輪軸廠。”三兒搖搖頭：“哪有那麼容易？鳳姑姐都進不了。徐善虎日子不好過，輪軸廠不景氣，三個女兒，兩個唸書，還想生兒子。男孩女孩不一樣嗎？想不開。”
“我跟她一班，”小麗說，“我第一漂亮，她第二。”
大家笑了。三兒鄙視地說：“真不要臉，自己說自己第一漂亮。”小麗扭頭嘀咕道：“又不是我說的，同學說的。”秋子不屑：“衣服比別人漂亮。”小麗翻了秋子一眼。秋子又改口道：“人也漂亮人也漂亮。”大家又笑了。二嬸說：“這麼點孩子就知道漂亮了。”
童林問三兒：“真買塑料廠哪？”三兒咂嘴說：“可能買不了。”秋了急着問：“皮猴子還鬧哇？”三兒搖搖頭：“師傅說田黃回來了，要錢。師傅煩他，在工地呆了一天，中午在土菜館吃了飯。”秋子不以爲然：“不就找人送禮嗎？”三兒說：“開口要十萬，以爲師傅開銀行呢。”秋子問：“師傅真給他呀？”二嬸不滿：“找工作掙錢還是花錢哪？”
“說十萬不夠，”三兒憂心地說，“找人還要安家。”
童林又問三兒：“你準備錢給你師傅？”秋子替三兒回答道：“三兒本來欠師傅錢，車錢沒給呢，也不能看着金勝做半拉子歇夥呀，師傅對三兒那麼好，不錯怎麼辦？”
“借。”二嬸開口說，“師徒如父子，你不借誰借？”
田黃睡到吃午飯才起牀，又沒看到老田，就問秦姨：“媽，我爸呢？”秦姨也不高興，沒好氣地說：“你爸像你呢？一天到晚累的，腰都直不起來。”田黃巴結地說：“等我在北京買了房子，把二老接去享福去。”秦姨嘆口氣：“享福呢，我拿豆腐墊腳盼着。”
半下午的時候，在家裡呆着無聊，田黃下樓招了輛三輪車，趕到金勝。老田正站在西牆邊的陰涼下和工地負責人聊天，見田黃進了院子，不禁扭過頭，嘆了口氣。
皮卡車開進院子。田黃站住了，打量着皮卡車，緩步走了過去，問推門下車的三兒：“這是我爸的車吧？”三兒愣了一下，盯着田黃，笑笑問：“你是？大師兄吧？”
“三兒，”田黃伸出手，“我媽到石家莊老說你。”
“還是師孃關心我。”三兒和田黃輕握了一下手。
田黃問三兒：“哪來呀？”三兒掏出煙，遞一支給田黃：“到窯廠去了。”田黃湊上三兒的打火機點上煙，又打量一下車說：“沒事吧？教我開車去？我還不會呢。”
“車賣給三兒了！”老田叫道，“忙死了，教你開車！”
田黃無奈地對三兒說：“我爸這脾氣。”三兒笑笑。田黃又說：“不打擾了。回頭再聯繫。”三兒看着田黃走出院門，移步來到老田身邊：“師兄挺好的，死老頭生氣幹嘛？”
“能不好嗎？”老田冷冷地說，“不好怎麼要錢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