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各特城,一處樸實的院子。
這座離繁華街區不遠,躲在小巷的院子正是企鵝幫所在,厚實的木門,鵝卵石小道,青瓦青石的連廊,就連花壇里正暗香浮動的蘭草也一樣很普通。
沒有旗幟牌匾,沒有香茶,也沒有守護人員;前廳五張方桌拼起的几案,兩排各十位邋遢男女靜靜圍坐,淡淡的目光看着上首正中,斜靠椅子上閉眼不語的青袍少年荊丹。
“我知道你們想什麼。”良久荊丹寬厚的嘴脣微微一動,卻沒睜開眼,“這麼多年兄弟情誼,抵不過那傢伙幾句話啊。”
十人互視一眼,都微微嘆了口氣。其中一個男子遲疑了下,說道:“幫主誤會了。我們加入企鵝幫不爲名不爲利,甚至連魄師汲汲渴望的修仙之路都無所謂,只爲敬重幫主的爲人還有可憐這些孩子。”
“沒錯。我等願終生追隨幫主……”
“別騙自己了。”荊丹大眼一睜,擺手苦笑道:“收不住嘴的剛把這事傳開,那些傢伙哪個不是眉開眼笑,巴不得離開這陳舊的老窩!孩子們就像準備過節一般,沒心沒肺的早把企鵝幫給忘啦!”
“幫主!我們還是那句話,你怎做我們就怎做!孩子不懂事也就罷了,這些個白眼狼真太丟人了!”那男子皺眉道。
荊丹咧嘴苦笑,說道:“正因爲你們這樣,我更得好好考慮啊!反正遲早總要有個結果,我也覺得累了。吩咐下去:願去的到這集中,不願的資產都留給他們……”
“幫主!這……”衆人看着出了天井的荊丹,心裡無不酸酸的,眼眶都溼了——夕陽裡修長的背影拖了一地的落寞和無奈。
這被司各特人們稱爲“殺神”的少年,勇猛無雙,一路崛起,第一次流露出的真情感是如此憂傷,衆人這才發現幫主實在太累了。
“你們都想想!那傢伙既然是幫主說的劫難,肯定會對幫主不利,又怎麼如此好心?難道就甘心讓他把我們企鵝幫整個端了!一起把那傢伙給殺了!”男子一臉決意,起身叫道。
“我去!”另個男子起身。
“我同意!”四個男子同時起身。
六人神色怪異的看着四個遲疑未動的兄弟,四人中一箇中年女子起身道:“不是我們不願去,而是這事不簡單。殺了那傢伙,我們企鵝幫必定大禍臨頭,這是其一。幫主已作出決斷,除了顧慮我們和孩子的生計,必定有他的苦衷,你們有見過如此怪異的幫主嗎?”
“不對呀!你幾個。”男子微微眨眨眼說道:“幫主不像幫主那是有顧慮,你幾個怎麼退縮啦?這還是我們第一次有不同意見啊。”
“沒錯!幫主這麼不對勁,我們纔要幫他。管他駙馬還是野驢,殺他個措手不及,有事我們幾個承擔!”另個男子吼道。
女子悠悠嘆了口氣,說道:“可萬一幫主不是要那人死,我們好心辦壞事了怎辦?幫主什麼時候見兄弟被傷還善罷甘休的?”
“你是說,幫主和那傢伙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男子瞪大雙眼,叫道:“要是這樣,那就麻煩了。雖然不很像,但身高和修爲,還有……確實有可能。”說完頹然坐了下。
“我去找幫主。”女子遲疑了下,起身出了小廳。
……
夜空圓月像胖墩的臉,荊丹從醉仙居搖搖擺擺出了來,打了個飽嗝,看看燈火通明的街,來來往往的人羣,這一切閉着眼也能知道。
微涼的風颳在臉上,好不容易的一點酒意蕩然無存,荊丹走着走着,街道漸漸變小,燈火慢慢遠去,一路居然一個熟悉的聲音也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都沒看見……
“你還是來了。”幽靜的小山前,四道身影漸漸清晰。
荊丹一步一步慢慢向月光下的小樹林走去,一眨不眨看着林中漸漸變大的身影,打了個飽嗝,淡淡說道:“沒有你那該多好!或者沒有我,就不會有這麼多捨不得的記憶。來!陪我殺個痛快!”
“聽你的。”
桃花眼一徑微笑,手一顫長槍一道藍色光華罩向荊丹;荊丹一聲驚雷般大喝,玄鐵戟一道橙色光芒迎了去。
鏘的一聲清鳴,槍戟架在一起,兩道身影倏然一分,地上一圈落葉隨即轟然四散,兩人你來我往在林間激戰。
“怎麼想都太奇怪了,夫君居然有七個分身,神仙大能纔有這等神通呀。”洛麗一眨不眨看着藍橙兩道光華圍繞着三人不停閃爍。
“不奇怪,我們公主哪能看上他?”小琴撅起小嘴說道。
“嗯。有朝一日讓七個夥伴重新回來,是他最大的願望之一,希望我們能幫他做點什麼呀。”麗英微微嘆了口氣。
“性格什麼真的變化不大嗎?”洛麗點頭道。
“莫寧,王皓,張敏三個同時融合我沒見過,他自己也不清楚,還是他爺爺出手幫忙的。那時真嚇我一跳呀。”
麗英目光也跟着兩道光華在轉,微笑道:“本來憨厚可愛的一下變成…老想佔我們便宜,很不規矩呢。不過從和小琴相見那時起,就好多了。久武迴歸唯一的變化就是微翹的嘴脣,性子更沉穩了。”
“你好壞呀!公主念你替她照顧他的面子上原諒你,可你是不是就在那時擋不住了呀?”小琴抿嘴笑道。
“麗英妹妹在夫君最痛苦的時候陪着,雖然幸福但也很辛苦。秀秀妹妹的心是最好的了。”洛麗微笑道。
麗英清秀的臉蛋微微有點紅,微笑道:“我們三個,秀姐最美也最好,她值得我倆敬重……”
三女邊看邊說着悄悄話,朱曦和荊丹戰了半時辰還沒分出罷手,偶爾幾個路過的魄師駐足看了幾眼,都很快轉身離去。
原因是兩人雖然氣勢不弱,誓要分個勝負的樣子,可一沒護體二來都是正面攻擊,一看就知這是惺惺相惜的鬥魄。
三女早知朱曦的星之領域,影皇衣和玄天神劍,包括神秘的北辰神魄都沒使用,只靠十五級的神魄修爲激戰,哪用得着擔心。
即使這樣,單單戰技,朱曦也還有不容小覷的底牌:主攻擊的七星破——爆裂破防式,青龍破招式,五行破質式;主防禦的七星舀——大球式,囚籠式。
三女都能擋下朱曦五六成威力的七星破三式,小琴想破開七星舀第二式囚籠就要花費些時間了;三女對戰朱曦也佔不到太多便宜,這還是朱曦憐香惜玉的結果,當然麗英也沒用“無影”就是了。
很快又半個時辰過去,朱曦和荊丹的動作明顯變慢,三女甚至能聽到微微的喘氣聲,雙方還沒罷手的意思。
“橙色是帝國的象徵。這神魄很特殊,充滿剛烈之氣。勇之星果然神勇呀。”洛麗微笑道。
“他對神魄的控制確實很好,現在氣息才微微波動,要是修爲再高些,真就是很麻煩的對手呀。”麗英點頭道。
“開心就好。誰都有脆弱的時候吧。”小琴說道。
一個時辰後,鏘一聲玄鐵戟被磕飛,荊丹筆挺倒了下去,朱曦也坐在地上微微喘着氣,兩人的激戰結束。
“你這傢伙是變態。”荊丹大口大口呼吸。
“你也不賴。”朱曦擦擦額頭的汗珠,笑道。
“打遍司各特雙九高手,半仙之下我第一。你這傢伙還藏着不少手段吧。企鵝幫交給你,我放心啦。”荊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朱曦點點頭,瞥了眼遠處一眨不眨微笑看着的三女,說道:“你和他們四個肯定能合得來,我一定努力讓大家回來。”
“能做到更好,做不到也無所謂。要是我們早見面,你我肯定是好兄弟。怎麼做?你說吧。”荊丹盤坐了起,淡淡笑道。
小片刻之後,看着相視竊笑的三女,朱曦道:“說啊!怎樣?像穆林大將軍嗎?”
“一模一樣——那是騙你的!”三女異口同聲,隨即笑彎了腰。
也不知道某人是不是故意,一閃而來三女就被一起抱了住,又羞又惱的小琴卻又掙不開,小臉蛋瞬間通紅。
“不說我就不放。”某人耍流氓可是有據可查的。
“還不放開!”小琴氣鼓鼓的,眼裡閃着淚花,“就那桃花眼更大了,看起來…好看多了。”
朱曦這才鬆手,瞥了眼背身過去的小琴,撓撓頭道:“一時高興就忘了,對不起。我們該回去了。”
女人的心思畢竟細得多,麗英安慰小琴,洛麗則微笑跟神色赧然的朱曦交代着,只見他一臉驚訝卻又連連點頭。
寶鏡世界的小靜撲哧一笑,唸叨道:“不是我說你,這都看不出來。不想傷害她,以後可就要注意啦。”
看着前邊三女又是有說有笑的,朱曦點點頭,回道:“你說得對,香芹得到的肯定會更多更好更幸福。一個月已過,也不知道他們怎樣,希望不管誰贏,這戰火都能消弭吧。”
三天後,司各特的大街小巷有這麼個傳言:企鵝幫的乞兒被微服私訪的帝國公主帶走了,從此過着衣食無憂的日子;幫主和所有高手也一起消失,說是加入了帝國神軍。
城郊包子鋪大堂,一塊白色魄幣被鄭重的放置紅綢布上,店主逢人就說這是駙馬爺親自來買包子給的賞賜。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大家,都聽說洛麗公主品嚐過這包子並讚不絕口。
原本冷清的地方慢慢熱鬧起來,從此司各特街頭再沒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