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t市到c市,1500多公里的距離,何彥沉一路將車踩到超過200碼,黎明剛過,終於奔赴進c市中心醫院.
蘇倫一看到他過來時,兩人皆滿臉的疲憊。
“怎麼回事?”何彥沉驟然走到病房外,透過玻璃窗看見裡邊生命跡象漸漸微弱的楚鎮,嶽紅珊與代謙正坐在病牀邊一臉擔心的看着楚鎮的心電圖,樓下已經停了不少楚氏董事會的幾輛車,可見所有人都在等着一條噩耗。
“我前幾日趕來觀察過一次,楚鎮病情一切穩定,明明全部都往好的方面發展,甚至醒過幾回,與我說過話,可昨天中午我忽然接到醫院電話,就特地開車趕了過來,結果……”蘇倫揉了揉眉心:“楚鎮五臟六腑全部告衰,對不起,我無力迴天了。”
何彥沉臉色略微僵白,看着病房裡一腳已經踏進鬼門關的蒼老的男人累。
“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什麼?”他斂眸,盯着病房裡的身影,眼中漸漸多了幾條紅絲。
“我知道。”蘇倫嘆息:“是劫難。”
何彥沉募地轉過頭看着蘇倫臉上的無奈:“一點辦法也沒有?萌”
“每一個病人家屬在面對親人病危將亡的消息時,都和你是同樣的問題。”蘇倫苦笑:“可你知道,我不是那些收不到紅包就懶得全心全意拯救病人的市儈醫生,vason,我真的盡力了,搶救了整整一晚,還是不行。本來明明沒事,可昨晚我重新檢查過後發現,現在真的是除非有神仙能起死回生,否則我也真的沒什麼辦法了。”
蘇倫看着何彥沉垂於身側握緊的拳頭:“這個世界上雖常有奇蹟發生,但不可能永遠都有奇蹟,楚鎮這忽然告衰的原因我還在查,我懷疑是用藥的問題,最近幾天這家醫院來了幾個新人,似乎是有些後臺,我暫時不方便徹查,不過最近幾日用的藥我已經找了出來,正在派人秘密檢查,我懷疑是有人故意在藥裡添加了什麼另人快速衰亡的藥劑,這種東西在醫學中已經被杜絕,我手中暫時沒有,但不代表那些有着特殊來源途徑的人沒有,最近來的那幾個新人在醫院的力度很大,我想,應該是有人要利用你這一弱點而着手了,見縫插針的本事真的是很厲害。”
“事已如此,終究出的結果也無法救得回楚鎮的命。”蘇倫頓了頓:“我是醫生,每當通知這種消息時,其實我也不好過,但是vason,楚鎮最多還剩下幾個小時,楚小姐她……”
何彥沉倏然拿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沉鷙的目光看着病房中生命跡象越來越微弱的楚鎮,嘴邊的聲音冷到驚人。
“洛鷹,立刻準備直升飛機把楚醉送到c市,我說的是立刻!”
直到他掛了電話,蘇倫在一旁沉默而又略有些擔心的看着他的背影:“你不打算隱瞞?楚小姐最近才終於平靜了許多,不再像最開始那樣沉默又絕決,也已經不再彷彿與所有人隔離,但如果她知道楚鎮死了,這罪名無論如何都會冠到你的頭上。”
見他不說話,沉默的仿如一尊雕像,蘇倫轉而坐到醫院走廊的椅子上,目光靜靜的看着眼前背影染了些蕭索的男人。
“這分明是有人陷害,故意在楚醉父親身上着手,一點一點觸及你這道唯一的弱點,我們不如等到事情查清了之後再告訴她,我想楚小姐是個深明大義的女人,既然不是你的錯,她肯定不會怪你。”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何彥沉目光暗冷的看着病房裡哭到不能自制的半白了頭髮的嶽紅珊,有那麼一刻,別說是楚醉不原諒他,現如今是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最終還是親手顛覆了楚家的整個世界,曾經的目標,如今卻成了夢靨,卻竟已然回不了頭。
“難道你就這樣放手了?楚氏的產業可以挽回,股市可以挽回,業績可以挽回,人心也可以挽回,可一旦與生死相關,一旦有了不可挽回的東西,譬如生命,她父親的生命,你要面臨的處境恐怕……”
“我也不想。”何彥沉筆挺高大的身影彷彿瞬間歸於委靡,一步一步後退到蘇倫身邊,踉蹌了一步才坐下,沉重的身影染透了整片荒涼。
他閉上眼,擡手按着眉心:“我從沒感覺自己這樣失敗過。”
“這些年我究竟在做什麼,即便是有一天擁有了全世界,卻連一條生命都無力挽回,一顆人心也無法再抓住,其實我是失敗了。”
他忽然苦笑:“蘇倫,如果你是她,我又能將這一切隱瞞你多久?有些事情早晚都會發生,難道我要連她見父親最後一面的機會也要徹底的剝奪?”
涌入醫院這一層樓的人越來越多,大多數是楚家的舊識,最近楚氏在市場中偶有回升的狀態,那些對楚氏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在聽說楚鎮病危不治的消息後終究還是一個一個趕到了醫院。
這彷彿是一場告別的儀式,一個一個眼熟或陌生的身影推開病房門走進去,有着面色沉重,亦有的眼中帶着看熱鬧又假意沉默的情緒,更有的紅了眼睛。
這就是死亡,所有人在面對這個詞彙時都只有無奈。
很多人都只有在親眼見過或親身經歷過死亡的恐懼後纔會明白,這世間,什麼都不重要,什麼都不算大事,真正的大事,唯有生死。
蘇倫不再說話,僅是安靜的看着坐在身旁的男人。
楚醉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楚鎮已經連呼吸都微弱的感受不到,藉助氧氣罩艱難的呼吸,卻彷彿一直在堅持着,等着什麼。
“老楚,我知道你在等着誰。”嶽紅珊擦着眼角的淚,俯身在牀邊貼在楚鎮耳邊輕聲說:“小醉她恨我們,這個時間她一定正在摟着那個親親寶貝女兒睡覺,不會知道你的消息,你若是太痛苦,就走吧,你這樣我都快看不下去,我寧可你安安心心的離開,別再承受這樣的痛苦。”
楚鎮的雙眼微睜着一絲很細很細的縫隙,目光渾頓的看着妻子的淚眼婆娑,手指略微動了動。“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嶽紅珊哽咽着握住他冰涼枯槁的手:“是我太固執,氣了你那麼多年,還將女兒逼走了,你怨我,我知道,如果你實在想罵,就找時間託夢給我,我任你罵,怎麼罵都行,我不還嘴,好不好?老楚,我們這麼多年都走過來了,你瞭解我的性子,女兒雖沒我這麼固執,但她的性子中也有着不少屬於我的那份要強跟堅持,她不會原諒我們的。”.
“本來,前不久我見過她,想要她留下,可之後她又不聲不響的失蹤了,我看,她是真的不打算再回這個家了……”
“你若是太疼,就走吧,老楚,用不了多久,我們還會團聚,真的,不用太久。”嶽紅珊擡手輕撫着丈夫冰涼的額頭。
終於,楚鎮的眼睛緩緩閉上,心電圖的波動越來越弱。
楚醉忽然在電梯那端出現,走出來時,身邊竟站着從白以康家裡負起跑出來的linda,聽聞楚醉的父親病危不治,便一路陪着楚醉被洛鷹送了過來。
在走出電梯的剎那,楚醉略有些空洞的目光赫然的便看見了站在走廊最尾端臨窗的位置抽菸的何彥沉,他亦彷彿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轉過身,深邃暗黑的眸子看着她。
linda本來一直很支持他們兩個破鏡重圓,但現在難免也有些怨恨的瞪了何彥沉一眼,拉着楚醉的胳膊示意她快進去看看楚伯父。
楚醉將目前從何彥沉的身上平平的移開,垂下眼眸,一步一步走向病房。
在推開門走進去的剎那,看見心電圖上的指示,眼皮一跳,頓時推開擋在門口的三兩個人衝了進去:“爸!”
正俯在牀邊看着將要離開的丈夫而哭到不能自制的嶽紅珊渾身一頓,赫然轉頭看向忽然衝進來的女兒:“小醉?”
“爸!”楚醉顧不上許多,連忙撲到牀邊擡手輕輕搖晃着楚鎮的手臂:“對不起,我回來晚了,爸爸!小醉回來了,對不起,對不起……”
嶽紅珊震驚的看着身旁滿臉疲憊雙眼紅腫的女兒,想要伸手摸摸她的頭,卻終究還是做罷,僅是將楚鎮的手輕輕放到楚醉手裡。
“爸,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楚醉紅着眼睛看着楚鎮彷彿無聲無息的臉:“我回來了,小醉回來了,爸爸!我其實早就回來了,我還來看過你,你怎麼能不知道呢?我真的有來看過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