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接下來幾日邵言出國辦事了,雖說每日電話從不間斷,我也有些空虛。

這天干完了活,正在辦公室無聊地翻數據,見柯洛進來,便朝他招手,「來來來、閒着就陪叔叔打遊戲。」

此言一出,我自己都覺得驕傲。我這長輩的口氣和架式,哪裹還是個被他拒絕過的傷心人啊,分明已經脫胎換骨,重擭新生了。

柯洛看着我,「邵言昨晚打電話給我了。」

我打着哈哈:「哦,生意人嘛,人脈要廣,多聯絡是必要的。」

「他約我出去喝酒。」

「正常的,等你什麼時候有空,也該去應酬應酬。」

「lee,我不覺得他深夜叫我出去,是要應酬公事。」

我猶如被毒蛇咬了一口,當即站起來,怒道:「你胡說什麼!」

我反應太激烈。他也嚇了一跳。

「邵言根本不在國內,怎麼半夜約你喝酒?」

柯洛很是驚訝,「他不在國內?」

我笑了笑:「是啊,所以可惜你沒弄清楚,不然也不會編那種話了。」

柯洛有些臉紅,皺起眉毛,「我沒有。」

「好吧,不管怎麼樣,你們倆總得有一個是在說謊,」我看了看他,笑道:「而我憑什麼要相信你,而不是相信他?」

柯洛堅定地:「他在騙你。」

我忍不住了,大怒道:「破壞我的生活對你有什麼好處?就算我跟邵言分手了。又對你又什麼好處?」

柯洛臉都漲紅了,眼睛張得很大,瞳仁黑漆漆的,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你只是想要被愛的感覺罷了。想被人寵被人疼,你回去找你家陸叔叔去,別來找我。你要爲舒念耗一輩子是你的事,我可不想爲你白白浪費時間。」

停頓沉默的間隙裡,手機鈴聲響起,我看了看顯示,笑笑便接了:「邵言?」

那邊的男人甜蜜又溫柔,「親愛的,我現在在機場,提前回來了……」

等我把這通漫長的電話打完,轉過頭看,柯洛已經離開了。

我想我是傷了他的心。

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他會說謊。邵言和他之間要選一個來信任。其實我會選擇他。

只是有時候裝傻和嘴硬是必須的。

我不能承認自己輸了,更不能對他承認我輸了。

當晚與邵言見面。兩人小別勝新婚,纏綿不已。

歡愛了一番,我靠在牀頭抽菸,「東京天氣怎麼樣?」

他有些懶懶的,「還好吧。本來要給你帶禮物,因爲趕着把事情做完,實在太忙,就沒時間去挑。」

我笑道:「你人遠在東京,可還有人說昨晚半夜被你約出去喝酒呢?」

邵言立即坐起身來,又是驚訝,又是委屈,「你什麼意思,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我忙摟住他安慰:「看你急的,我就是不信,纔拿來當笑話說啊。」

邵言還在生氣,「是哪個混蛋背後造謠?」

我笑道:「無聊人的閒言,何必計較。只要你身正,便不怕影子歪。」

見他還是憤懣難平,我只得用最原始的辦法來解決問題,振作士氣,重振旗鼓,抱住他又親了下去。

次日從邵言那裹回來,已是早上十來點的光景,雖是等日上三杆方起,可實際上沒睡幾個鐘頭,我走得頭重腳輕。

過度縱慾果然對身體不好,非得吃點大補湯什麼的了。

正在房間裹顛三倒四地找藥丸,忽然聽得舒念敲我房門,歡喜道:「哥,你好了嗎?我蛋糕烤好了,出來吃點心吧。」

我應了一聲,便打開門,臉上還蓋着面膜,綠森森一張臉。

男人要做的不僅是壯陽和健身,熬夜過後也是需要保養的。保養不是女人的專利,男人皮膚粗糙笑起來一臉褶子,一樣讓人倒胃口,何況我狩獵對象是美少年,難道要用臉上的褶子夾死他們嗎?

讓交往對象心情好也是一種道德,夫夫倆對我保持青春的十八般武藝早見怪不怪。

哪知才踏出去兩步,就聽到柯洛的聲音。

我立刻定住,僵在當場,往前走也不,掉頭也不對。

好吧,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現在對我而言也就僅僅是個故人。他又不是邵言,我再猥瑣落魄的模樣他都見過了,形象什麼的早已不必在意。

我心裹鬥爭了幾十秒,還是整個人貼在牆上,藉着長得高大的草內盆栽的掩護,比目魚一樣挪動,盥洗室的方向去。

挪了一半,聽得謝炎說:「喂,lee你在幹嘛,我看到你頭頂了。」

我百般無奈之下只得露出臉來,剛好和柯洛打了個照面,謝炎「撲哧」了一聲噴了一口茶,我恨不得捏死他。

見柯洛也正望着我,我的迴應是翻出兩隻大大的白眼給他。

就因爲他的緣故,害我昨晚賣力安撫了一晚上,筋疲力竭,幾乎腎虛。

我強作鎮定去把臉洗乾淨,回來客廳坐下,無視柯洛的存在,厚着臉皮若無其事叉起一塊蛋糕來吃。

謝炎還不放過我,「你幹嘛大中午的敷面膜!」

「剛縱慾完,是最需要及時保養的,你懂嗎,像你那樣荒淫無度纔會老得快。」

柯洛神色有些尷尬,作爲被「荒淫無度」的受害者的舒念也坐立不安起來,忙岔開話題。

「啊,那個,小洛,你的工作是快結束了麼?」

「嗯,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這次才待了沒多久啊。唉,我們都怪想你的,下回再來是什麼時候?」

謝炎,管好你老婆吧,兩人這麼卿卿我我,你還在吃,就不怕我弟弟跟別人跑了,

「你們慢聊,我要去睡覺了,昨晚太辛苦了。」

我站起來,搖晃了兩步,手機又響了,一聽那個音樂我就知道是誰。

來得正是時候。

「喂,親愛的……」

甜膩不已,蜜裹調油,這就是我現在想營造的氣氛。

謝炎露出起了雞皮疙瘩的厭惡表情,我都走遠了,他還在背後吼:「受不了了,我說你們什麼時候分手啊!」

竟然詛咒我,我纔看好你被舒念甩的前景呢。

然而謝炎這個烏鴉嘴,從來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託他臭嘴的福,我有一日突然發現身體,準確說是下半身,有些異樣。像我這麼愛命的人,自然不會拖延,更不會害羞,當即便去醫院檢查。

折騰了一陣之後,被醫師面無表情地提醒「治癒之前禁止**」,抓着那團化驗單,我直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噴血。

我行事一向小心,以往即便處處風流,遊戲花叢,尚能全身而退。現在有了固定伴侶,生活檢點得不能再檢點,忠誠得不能再忠誠,居然給我染病!

雖說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病,又發現得早,我遵照醫囑吃藥打針就能完結了。但這簡直是我這輩子受過最大的侮辱,抓姦在牀也沒這個來得齷齪,比吞了一堆蒼蠅還噁心。

我沒法再自欺欺人,邵言這回也無法不承認了,他若跟我一樣只有彼此,又怎麼可能帶回這些不乾不淨的東西。

於是在我的盤問下,他痛心疾首懺悔道:「對不起,是我的錯。也許是我在國外的時候,跟朋友去喝酒,剛好……」

好了,閉上你的鳥嘴,我沒興趣知道那個姦夫或者淫婦是誰。

「lee,你也明白,我們這樣的人,身邊難免是會有誘惑的。」

你有誘惑,我就沒有?

我能忍得住,你怎麼就忍不住?

「我這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你不要這麼激動,我是愛你的。」

作你頭的戲,老子活了這麼半輩子還沒這麼有節操過呢。三個月只跟同一個人上牀,說出去都沒人信。

難得我洗心革面打算從一而終,對方就準出事。莫非這是老天在暗示我應該要堅持過**的一生,把萬花叢中過的精神發揚光大?

「lee,別這樣,我一直以爲你是成熟的人。」

沒錯,老子開始浪跡情場時你還裹尿布呢,所以哄小女生那一套你趁早收起來吧。

「lee,請你原諒我,我是真的很愛你。」

好吧,看在他口口聲聲說愛的分上,也許我可以原諒他。

等他死了以後吧。

我雖然風流好色,但我還知道「忠誠」兩個字怎麼寫,在一段關係結束之前絕不會做對不起那個人的事。不然林競也不會分手了還和我做這麼多年朋友。

遵守遊戲規則的纔是風流,出軌的那叫下流,出軌以後還想爬回來的。那是下賤。

幾天下來,手機留言被邵言塞得要爆了,說來說去也就是那一套。

「原諒我吧,我真的是愛你的。即使跟其它人有了關係又怎麼樣呢,我的心是屬於你的。性和愛本來就不是一回事啊。」

老子要你那顆豬心幹嘛,性和愛非得分開,那我要性就好。你以爲你的心很稀罕,

「lee,你不要這樣小氣。感情是需要寬容的。不然怎麼愛得長久呢?」

開玩笑,你到今天才知道我小氣?

我若能大方得起來。我早就去給柯洛當第二順位了,美人在懷吃香的喝辣的,何必還這麼折磨自己,又哪裹能輪得到你這小子?

我沒再理會過邵言,手機來電直接掐死。他則鍥而不捨,成天往舒念家裹電話不斷,不斷往公司和家裹送大捧玫瑰。

這又何必,送花要是能有用,天下怨偶只要直接開花店就好了。

還不如送菊花,將來我可以全擺在他墓碑上。

我真的是氣狠了,絲毫不假以詞色,無論邵言是懺悔、哀求。還是責備、怒罵乃至威逼,都全然不予理會。

連謝炎都對我翹起大拇指,「贊!夠狠,你有骨氣!我仰慕你,來喝一杯!」

他和舒念只知道我在跟邵言吵架,卻不知道爲什麼而吵。

我如此要強,又怎麼會給人看我的瘡疤。

不擺出一張「管他去死」的狠絕面孔,就會顯得我弱了,輸了,受傷了。

好吧,媽的,我怎麼可能會不受傷,裝得不難受那是我在死撐。

每次我一想真心過日子,就沒好事。乾脆我繼續風流到六十歲好了,等玩得皮都皺了,也就沒什麼好糾結了。

想到邵言一邊和我愛得死去活來的模樣,一邊在外頻頻出軌,撒謊成性,風流成癖。一時間我就憤怒壓過心痛。

老子我咽不下這口氣。

而所謂禍不單行,同時我也意識到黴運似乎是會傳染的。我從la一直倒黴到t城,來s城之後,謝炎也變得衰了。

謝炎前段時間的投資很不順利,投下大資金研究開發的電子商品,原本很有信心可以帶動新的消費狂潮,但還未正式投入市場,竟然有別的公司搶先推出了幾乎同樣的成品,成本還低廉許多。

尚未能從這一重擊裡恢復過來,接下去的各種補救措施也接連受挫。任何招式都被對方料到了似的。無論怎麼創新,對方都會比我們快一步,永遠在我們前面,感覺猶如鬼打牆,幾個回臺之後難免筋疲力竭。

本來是能帶來巨大收益的企劃,現在卻變成雞肋。放棄的話,損失的財力和人力都慘重,但資金無法回收,不想讓它就此死透,又得源源不斷地給它補血,這樣下去,只怕謝家經營才上軌道的海港貨運也會被拖垮。

光是清查整頓整個謝氏的信息安全系統就費了大力氣,越是查不出內奸,嫌疑人的範圍就越大,一時人人自危。但即便如此,公司的機密還是不斷被泄漏,資金週轉日益不靈,漸漸陷入越來越尷尬的境地。

儘管損失難以承受,但謝炎也只能打算斷一臂以自保,並售出一部分股權來填這個無底洞了。

我原本心情就已在谷底,這麼一來更是盪到地下六萬英尺。我跟謝氏的緣分不過是萍水相逢,它若出現危機,我拍拍屁股便可以走了,但我那死心眼的老弟要怎麼辦。

而爲公司忙得焦頭爛額的這種時候,邵言還日日在錄音機裹反覆說些「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願意用一切來換取你的原諒」之類的肉麻話,令我被謝炎屢屢嘲笑。

做什麼都可以,正好,我給你一次機會讓你當情聖,就看你有沒有那個資質了。

我終於接了邵言的電話。

這些天來頭一次跟他見面。心裡沒點腸子打結的心酸感覺那是假的。但即使是龍肝鳳膽,知道它沾了大便,又叫我如何吃得下去。

「lee,就當以前那些都是我的下好。你原諒我,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我在他對面坐着,喝了半杯酒,慢條斯理道:「我要你貸款給謝炎。」

「想要和我心平氣和坐下來談,批下給謝炎的低息貸款就是條件。」

「你有誠意做到了,我們再從路人關係開始。不然以後你少在我眼前出現,我他媽見一次打一次。」

很多人把「重新來過」當贖罪的靈丹妙藥用,媽的,誰要跟你重來啊,重新來過也要付重新來過的代價。哪有按一下就一筆勾鎖的好事,我們身上又沒設reset鍵。

我不是善類,不會白吃虧。想要我遭到背叛就毫不計較地轉身走人,或者輕易原諒,之後還做朋友?想得未免太美了,情聖不是那麼好當的,沒有擺平的本事就別出軌。

邵言愣了愣,笑道:「lee,你真的跟別人很不一樣。你讓我着迷。」

迷你個頭,你吃了迷魂藥啊。

我拿起酒杯,兩人碰杯示意。

謝大少我對你真是仁至義盡。將來你若不好好養活我那傻瓜老弟,我一定整死你。

邵言又說:「我答應。但我不會跟你分手。」

我笑笑。

「lee,你也該很清楚,沒有人會像我這麼愛你,又被你愛着的了。要碰到一個真正有感覺的人,是有多不容易。就算我錯得厲害了,也別這樣就放棄我,好不好?」

我沒有再笑,把酒喝了。

他當然是太自戀了。

但我跌跌撞撞到現在,經歷了那麼多,談得上「愛」的,又有幾個。

永遠不知道下一個相愛的人在哪裡,會在什麼時候出現,或者,他真的會出現嗎?

我從來都堅信世界上一定有一個人是能讓你幸福的,他肯定存在於某個角落裡,總有一天必將來到你面前,所有暫時沒找到他的人都不必灰心喪氣。

但現在卻會開始懷疑,是不是那個人也和我一樣,在漫長的尋覓過程中疲憊不堪,終於也不想再前行,只隨便在某個地方停了下來。

人生短短几十年,很可能未必真的就能等到那個人。在找到他之前,就已經老了。

也許太過堅持的結果,就是那麼孤獨着老去,也未可知。

「你再考慮看看吧,lee,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突然意識到,世界上果真沒有那麼十全十美的事。不存在責任的二人關係,才能酣暢淋漓,肆意妄爲,太輕易就肆無忌憚地開始愛的人,他的感情多半是不持久的。

而堅定的、執着着的那個,我可能根本等不到他轉過頭來愛我。

我又喝了杯酒,笑道:「我想想。」

以前那麼幾十年裡,總覺得只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下一個也許就會不一樣,也許會有真正值得你投入的人出現,他讓你手心出汗,心跳加速,覺得人生圓滿。你和他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

但到現在,我已經不年輕了;一個人倘若不想孤獨終老,是不是真的只能屈服,退讓。髒了的東西,也只得撿起來洗一洗便吃。

我答應了邵言要「想一想」,然而我想不透,於是約了盧餘一起出來喝酒。他的豪氣和粗神經可以讓我稍微好受一點,心胸也廣一些,說不定就能想通了。

「lee啊,我好像看到你在跟邵家那個人交往?」

「曾經,是曾經,」我有氣無力。

「哈?分手了?」消息太不靈通的某人撓撓頭,「分手了也好,他們看着光鮮,其實已經爛得差不多了,只剩個空架子。」

我吃了一驚,「這話怎麼說?」

「他們內部老早就出問題了,我看是沒指望補得好,反正欠我們的債都好幾筆了,一直拖着不還。」

我放下杯子,皺眉仔細回憶起來。平日跟邵言相處,只覺他依舊揮霍無度,完全沒察覺到半點有經濟壓力的跡象。

「遲早得逼他們把錢吐出來,你沒跟他來往纔好,不然我還怕跟你鬧翻臉呢,」盧餘喝了口酒,「黑社會討債也不容易啊,他現在有人撐腰,我還得盤算好了再動手。」

「誰替他撐腰?」

「童善。不知道你聽說過這個人沒有?」

我頭皮突然一陣發痲。

「要有機會見到,你可千萬別給他的樣子騙了,孃的,我都在他手上栽過哩,可奸猾了。對了,你在謝家做事最好小心一點,那老傢伙胃口大,對海港的興趣大得很。」

我心裹突地狠狠跳了兩下,靜了一會兒,腦子驀然就一片清明。

謝炎售掉手上的一部分股權來籌錢救急,已經是擔了風險,無法再退,如果資金上再出問題,那海港說不定就真的要由別人來接手了。

我之前還在困惑,那個平地冒出來的無名公司,怎麼能有那麼大的能耐來和謝炎對抗,卻沒想過這匹黑馬很可能姓的是童。

可就算是童善,在我們嚴加戒備的時候,他又怎麼做到對謝家脈絡內情瞭如指掌,

幾乎是在疑問的同時,答案便昭然若揭。我頭皮都快炸了,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

謝氏上下都防備得滴水不漏也沒用。我會把公司的數據帶回家,謝炎也會把重要的東西在自己計算機上一一備份。雖然都有加密措施,但只要能摸得到就總有破解的辦法。

邵言跟我交往以來就出入頻繁,他於私,是我的親密男友,於公,之前又和謝炎並無任何利害往來關係,我們對他都沒有防備之心。

賤人。我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詞彙可以送給他了。這男人下半身不乾淨也就算了,連手腳都不乾淨。

我平生最恨的事有兩件,一是偷人,二是偷東西。他居然有本事全佔了。

不簡單啊。

我又跟邵言開始來往,純純的「重新來過」的關係,繼續把他帶回家,留他吃飯。

謝炎的運氣又好起來了,一塊原本無前景可言、根本值不了幾個錢的地皮居然被人天價買走,賺大發了,收益正好可以拿來緩燃眉之急。

要等童善意識到,關於那塊地皮的種種,是可以讓謝家打經濟翻身戰的機密完美規劃不過是堆聽起來很美的屁話。大概還需要一點時間。

當然,在此我還要感謝盧餘老大幫忙僞造聲勢的技術和人力支持。

不久之後,有一大批要抵達s城的私貨不知道怎麼走漏的風聲,在海上被黑幫截走了。黑吃黑,別人也管不着。

我們從盧餘那裹分了一部分好處,作爲幫忙設圈套的回報。數目連我都嚇了一跳。盧餘也說想不到這批貨會如此大宗,甚至包括軍火。

童善和邵言的損失絕對比謝炎當時還要令人眼前發黑得多。而我自然不會覺得愧疚,我本來就不是君子。

雖然和黑道合作有些尷尬,錢拿着也燙手,但謝炎這下總算緩過來了,這段時間也不再有人走漏消息或者搗亂,公司經營重歸太平。我想我老弟的養老金應該不至於成問題,而我也少了當初引狼入室的愧疚。

邵言也突然消失了,光是想象他的臉色我就覺得很精采。就連接到恐嚇信,我跟謝炎也只拿來當笑話看。

其實我們沒做什麼;在加密重重的計算機裡煞有介事地亂寫,是我們自己的私事。而邵言偷看也就算了,看了還要全信,信也就算了,還要說給別人聽。這又能怪得了誰。

他哪怕對我真誠那麼一點,我也不會這麼對他。

這天我提前下了班,去取車的時候停車場意外地很是安靜,只有我一人的腳步聲,聽着怪冷清。離車子還有幾步,我有些無聊地按了一下遙控鑰匙。

車子沒有立刻響起鳴笛聲,像被什麼東西卡住。

我正要按第二下,手指卻僵住了。

我覺得,車子和我之前停的時候有點不太一樣。

不知道什麼樣的第六感作怪,我突然眼皮直跳,轉身就跑。

才跑了兩步,聽得「轟」的一聲,背後一陣灼熱,瞬間已是離了地,人被氣浪掀得往前摔出好遠。

等我從受了衝擊的短暫暈眩中清醒過來,眼前還有些恍惚,知道自己撿回一條命,雖然身上臉上都火辣辣地痛得麻痹。

背上一時竟然沒有知覺,也不知道是不是燒着了,只能費力翻了身,希望若是着火的話可以撲得滅。

這時候定晴看清,停車場已是一片狼藉,旁邊的車也受了波及,爛成一堆燃燒的廢鐵,連環爆炸的現場很悽慘。

我若在車裹,或稍微靠近一些,現在只怕連碎片也沒有。

動靜太過駭人,大樓裡已經有了喧鬧聲,過一會兒大概便會有許多人來看個究竟。我怕還有後備的埋伏,根本不敢多待,拼着口氣掙扎着爬起來。

跌跌撞撞出了停車場,伸手去攔從眼前經過的第一輛車。

車子在前面剎車停住,又倒了回來,車主顯然被我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二話不說就趕緊開門

讓我上去。可我哪裹還有辦法坐,只能勉強曲在後座上。

我今天最好的運氣就是碰上這麼個熱心的車主,不用我多說,他就徑自一路飛車送我到醫院,中間闖了無數紅燈。

到了醫院,我也已經快說不出話來,車主是個頗瘦小的男生,還能把我硬撐進醫院裹,而後的一切手續都是他替我在打理,還替我打了匿名的報警電話。

進手術室之前,我叫他:「這位,麻煩你……幫我……打電話給我弟弟。」

他一聽到「弟弟」兩個字就來了精神,感動地道:「你們兄弟感情一定很好吧。」

兄弟之間就算再不好,要死的時候也是要見一面的吧!

醫院裹不能用手機,他記下我給的號碼,撒開腿跑去打了電話給舒念。我不用聽現場也想得出舒念會有的反應。

「你弟弟真的非常擔心你啊,」他很快跑回來的時候就是一副超級受觸動的模樣,跟着我一直到手術室門口,「你不用伯,一定會沒事的,我弟弟剛好在這家醫院當主任醫師,你有什麼麻煩可以找他。要加油喲!」

看起來他也就是高中生面孔,他弟弟會是主任醫師?我又一陣眩暈。

不過不得不承認,因爲有他一直在用火星的思維唧唧呱呱,多分散了一點注意力,也沒那麼難受了。

手術的麻醉過後,我一睜眼,看到的就是舒唸的瞼。

「嗨。」我輕鬆道。

我本以爲舒念受了刺激應該是要暈過去的柔弱姿態,哪知道他居然是雙眼血紅,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樣。

「這是哪個混蛋乾的!」

居然能逼出他的男子漢氣概,我這做兄長的還真有點感動。

「我都快嚇死了。」

怒火過去,他眼裹的血紅變成淚汪汪的通紅,果然這傢伙……

「來就聽說你在動手術,我、我還以爲你……」

「不會啦,禍害遺千年的。我福大命大。」

我的安慰顯然不起作用,他看着我的木乃伊造型,抽噎起來。

唉,這傢伙終究還是沒出息。

我安慰了他一會兒,又叮囑他:「對了,你可別告訴柯洛。」

我不想被柯洛看笑話。本來在他面前炫耀的交往對象,結果是個敗類不說,連痛下殺手這種事也做得出來。

這就跟當面左右開弓甩了我兩個耳光一樣。當時還跟他誇口說什麼恩愛美滿啊,笑死人了。我想,我受不了他的憐憫。

「可是他萬一看到電視播報的新聞,知道出了事……」

「那就說我死了。」

「不、不要亂說這種話!」

我忙又開始安慰失控了的舒念,門口不知是誰進來,那個一直好心陪舒念守着我的車主便感動地迎了上去了。

「駱邵恭駱邵恭!裡面那對兄弟,好感人的。」

我一陣黑線。

進來的是兩個年輕人。那個被車主拉着的,長着一張偶像臉卻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應該便是他弟弟,雖然兩人根本就差得十萬八千里;另一個就該是負責我的醫師了。

舒念自然是對那兄弟倆千恩萬謝,感激涕零。

醫師開始說我目前的狀況,基本上已經穩定,冬天衣服穿得厚,背上的燒傷程度也不重,只是我**的手和臉,傷很不輕。

其實我也有心理準備,回想起那一瞬間,感覺簡直是在地面搓掉了一層皮肉,整個撞碎。

「有可能會毀容。」

孃的!

我能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浮起,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舒念比我先一步刷地臉色慘白:「毀容?」

「只是有這個可能性。我們會做手術修補,如果恢復得好就不會有問題,只是你們最好做一下心理準備。而且修復過後,可能跟原先會有些差異。」

聽得差異二字,不知怎麼的,我瞬間竟然有一絲愉悅。

也好也好,毀了再整,我要來個全面大改造,那就不是跟舒念相似的類型了。

搞不好我可以趁機要求整成布萊德·彼特、裘德·洛之類。

但這也只是苦中作樂而已。

我心裹堪比黃連。

他媽的,這是什麼運勢啊。

說不定我這輩子最大的忌諱就是動心。

想跟林竟過日子.他跑了;碰上柯洛,是個死心眼,然後事務所倒了;而邵言,真的沒什麼人品可言,結果我連自豪的外表都沒了。

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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