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四十三分, 防彈七人整裝出發,又開始了一天的行程。
今天他們要去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兒童福利院,像他們這樣的偶像團體, 爲了營造一個讓羣衆覺得親和力強的形象, 一般都會不定期參加一些公益活動, 防彈自然也不能免俗。
其實他們也一直希望能進行一次這樣的活動, 跟小朋友們親近總是輕鬆愉快的, 不像採訪和打歌活動一樣那麼辛苦,身體累腦子也累。
尤其他們之中又有幾個特別喜歡小孩子,以金泰涥爲首。
最主要的是, 做公益活動滿足的還是自己。
所以雖然不是大型活動,但也沒人態度敷衍。
防彈幾個都很擅長調熱氣氛, 跟孩子們面對面坐着交流談心, 活動進行得十分愉快。
正式開始之前, 院長帶領他們四處參觀了一下福利院。
福利院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和社會上一些愛心人士的捐贈,早就構建得比較完善了。
生活條件和教學設施都十分良好, 看得出孩子們平時都受到了很好的照顧。
最吸引防彈衆人注意的是一大片照片牆,上面不僅有着福利院的變遷歷程,還有着許許多多進福利院受過恩惠的孩子們。
看到這片照片牆,老院長立即露出了慈愛的面容,向防彈們道:“這上面的孩子我都帶過, 每一個我都記得。都是好孩子, 有聰明的, 也有調皮的, 有特別漂亮的, 也有身體存在缺陷的。”
“每次看到這些照片我就感覺他們都在我身邊,還在福利院的, 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給他們最好的,已經不在的,不管他們到了哪裡都能幸福那就好了。”
聽到這番話,防彈幾個都生出了一股歎服,爲老院長那顆慈愛的心。
大約人一上了年紀就很喜歡回憶過去,老院長拉着防彈幾個滔滔不絕地聊了很長時間。
照片上隨便一個人她都能說出點關於他的趣事來。
防彈七人都聽得很認真,因爲老院長的話語裡飽含了熱忱。
田正國的視線隨着院長的指示四處遊移,直到突然頓在了某一點。
他發現一張照片上的某個人,長得有那麼點眼熟。
“不好意思,院長nim,您能講一下這個人的事嗎?”
聽到田正國的聲音,所有人都順着他的手勢望了過去。
田正國指的是一個身形瘦弱的小女孩,小女孩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只不過眼睛裡沒什麼神采。
冷漠看鏡頭的樣子,看上去有些不好接近。
“哦,這孩子啊……”方纔還口若懸河的院長忽然像卡殼了一般,望着照片的眼神帶上了一些複雜。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院長嘆了口氣,“時間過了那麼久,我偶爾想起她還是覺得後悔,不知道當初應不應該讓她離開。”
這話說得防彈幾人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意思?這個小女孩她去哪兒了?”
“她被人領養了。”
“那不是挺好的嗎?”
“可她並不是自願……不,她是自願的,只不過,是言不由衷的自願。這裡的孩子大部分都渴望着能有一個撫養他們的家庭,只有這孩子,她說她哪裡都不想去。”
防彈幾人聽得似懂非懂。
鄭皓錫道:“這孩子看上去就很多心事呢,不像一般的小孩,她是怎麼來到福利院的?”
“她哥哥也是她唯一的親人死了,沒有人撫養年幼的她,所以只好送來了福利院。”
鄭皓錫恍然,怪不得她的眼神看上去這麼滄桑,原來在那樣的年紀就已經歷經了生死離別。
“那您知道她哥哥是怎麼死的嗎?”
田正國大有一種刨根問底的傾向,這股反常惹得哥哥們詫異地看了他幾眼。
院長點點頭,“她哥哥的事當時鬧得還挺大的,都登了報,是自殺。”
這話就有些令人好奇了,“爲什麼?怎麼突然想不通要自殺呢?”
“就是啊,妹妹還這麼小。”
“她哥哥原本在一家酒吧駐唱,後來被娛樂公司的人看上要籤他。本來是好事,結果他拿出來的作品被發現是抄襲的,娛樂公司的人就不要他了。”
“後來他的屍體在公路邊的一輛車上被發現,報紙上就把他抄襲的事爆了出來。不僅如此,連他高中時期父母身亡,他一個人拖着年幼的妹妹辛苦生活,還有他過去也曾做過一段時間的練習生,後來爲了生計不得不去酒吧駐唱的事也被扒了出來。”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大家都覺得那孩子應該是壓力過大所以纔想不開輕生。”
“唉……說來這孩子也是不容易,如果不是太想成名估計也不會做出抄襲的事來吧。”
田正國的思緒隨着老院長的嘆息慢慢飄散開來。
雖然老院長在惋惜的是凌星遲的哥哥,但他腦子裡想的都是小小的凌星遲當時遭遇那種事時該是什麼心情。
“或許,您還記不記得她哥哥叫什麼名字?”田正國擡頭問。
ωωω● t t k a n● c o
老院長微微一詫,仔細想了想才道:“我記得是叫江……江什麼來着?這孩子叫江藝珍,她哥哥叫江……我記得有個鑫字。哦,對,叫江鎮鑫,她哥哥叫江鎮鑫。”
田正國在心裡默記下這個名字,這時經紀人大哥來叫他們過去準備,防彈幾人連忙跟老院長彎腰行禮,腳步飛快地走了。
離開福利院後,田正國拿出手機在Never上搜索“江鎮鑫”的名字,搜索結果出來五百多條。
排除掉那些恰巧同名同姓的人,田正國還是很輕易的就找到了他要找的消息。
當時的報導所記述的內容就跟老院長說的差不多,田正國看着看着,忽然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
他忽然腦子裡電光一閃,被驚得差點連手機都拿不穩。
呆了半天,田正國長出口氣,捂着胸口心臟怦怦跳得飛快。
金憲鍾正在自己家裡,煮了杯香濃的咖啡剛要喝,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催命般的按鈴聲。
他皺起眉,放下杯子去開門。
打定主意門外的人如果不是因爲什麼大事跑來騷擾他,他就讓對方深刻的瞭解一下他有多不好惹。
可惜他這股火註定要憋回去。
見到田正國,金憲鍾雖然很想譴責一下他剛纔按門鈴的行爲,但看在凌星遲的面子上他還是儘量和顏悅色的問道:“有什麼事嗎?”
“金老師,”田正國睜着那雙明亮的兔子眼問,“你當初爲什麼要阻止星遲參演《星星》呢?”
金憲鍾一怔,沒反應過來。
田正國又問:“跟周前輩有關係嗎?”
這下金憲鍾終於反應過來了,“你怎麼……”
“我看到報導了啊,星遲的哥哥不是被曝抄襲了周前輩的歌嗎?”
金憲鍾驚愕地張大了嘴。
*
“卡!”
隱隱透着怒意的一聲大喝,令場中正全情投入的演員們齊齊一愣。
導演單手叉腰,撫了把額頭強壓下火氣道:“那邊那個,就是你,演配角那個!”
所有人順着導演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視線全部聚焦到了凌星遲……身後的韓美英身上。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一個配角?小動作那麼多幹什麼?搞清楚這是正經的拍戲,不是學校展示的個人舞臺!沒輪到你說話你就安靜待在那兒當背景板不行嗎?你現在演的是女主角的好友,不是背地裡勾引男主的狐狸精!就因爲你讓男女主角原本充滿化學反應的氛圍都破壞了啊!”
“哈~我真是……”導演越說越上火,乾脆甩袖子走了。
助理跟在他身後不停地叫喚:“導演~導演~”
場地間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聲,韓美英僵硬地杵在那兒,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敏感地覺得周圍望向她的眼神都帶着輕視和嘲笑,這讓內心驕傲的她遭受了沉重的一擊。
凌星遲看了一眼她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什麼都沒說就獨自走開了。
韓美英不知站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現一張紙巾。
順着修長的手指往上看,近在咫尺的是周皓清前輩那張儒雅溫潤的臉。
“前輩……”韓美英可憐巴巴地叫道。
周皓清對她笑了笑,“不要放在心上,新人剛進組肯定會犯錯,但是把這批評當成動力加以改進就行了。”
“前輩……我覺得自己好丟臉……”
“你這樣纔是正常的,要是所有的新人演技都像開了掛,那叫我們這些前輩可怎麼活啊。”周皓清風趣地道。
韓美英卻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新人?演技?開了掛?
“聽說你和凌星遲是同一所學校的?有空的話或許你可以和她多交流交流,兩個人一起探討進步得肯定比較快。”
“……內。”
沒有注意到韓美英僵硬得不成樣子的表情,周皓清說完朝她笑了笑,然後去了自己休息的區域。
韓美英五指瘋狂收緊,將那張紙巾揉成了一團。
傍晚劇組陸續準備收工,韓美英看到凌星遲朝廁所跑去,於是陰測測地跟在她身後。
廁所在距離海邊很遠的地方,韓美英跟進去的時候裡面空空蕩蕩,只有剛進隔間的凌星遲一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幾乎是立馬就冒出了一個邪惡的主意。
沒有發出任何動靜,韓美英拿起擱在牆邊的拖把將鎖抵住,然後把“正在維修”的牌子立在了門口。
留下凌星遲一人後,韓美英回到了劇組,偷偷把凌星遲的包藏了起來。裡面還有凌星遲的手機。
凌星遲上完廁所,才發現鎖打不開了。
遭遇過類似情況的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西……”
“呀!外面有人嗎?韓美英你在不在?”
“呀!我警告你馬上給我把門打開!不然等我出去讓你好看!你聽到了沒有!”
“呀!!!”
叫了半天都只聽到自己回聲,凌星遲知道那臭丫頭八成是跑了。
西八……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寧!
爲什麼她上廁所不帶手機呢?!
劇組的人等了半天都不見凌星遲迴來,打她手機也沒人接,工作人員們都餓得飢腸轆轆,周皓清更是早就坐自己公司的車走了。
“呀,你們到處都找了嗎?沒人見到凌星遲?”
工作人員們都搖搖頭,其中一個忽然道:“會不會是去廁所了?”
韓美英一聽這話,連忙站起來道:“廁所我剛剛去了,沒有看到星遲。”
“是嗎?”
“內,而且我回來的時候廁所正準備維修,裡面應該沒有人。”
“導演,沒有看到凌星遲的包,她會不會已經走了?”
“會不會她跟您說了先走一步您沒聽見?”
“我沒有印象啊……”導演抓了抓頭。
“導演~~~”
等不下去的工作人員們嗷嗷叫喚。
實在沒辦法,導演只好決定先帶着人撤了。
*
“請坐,我能爲你做點什麼?”
田正國望着面前笑得和煦的男人,有些拘謹地道:“我來……是想問凌星遲的事情,您是她的主治醫生吧?”
面前的男人收起了客套的笑容,重新打量了他一眼。
“讓我來猜一下,你就是凌星遲的那個‘他’吧?”
“初次見面,您好,我叫田正國。”
宋一聲伸出手道:“你好,正國xi,我叫宋一聲。”
田正國垂眸看了桌上的銘牌一眼,宋一聲,一個註定與醫生這個職業綁在一塊兒的男人。
“你今天來這裡的事凌星遲知道嗎?”宋一聲問。
“不,她不知道。”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她主治醫生的?”
“是金憲鍾老師告訴我的。”
宋一聲瞭然地點點頭。
“那你對凌星遲的病了解多少?”
田正國頓了頓,“我只知道她小時候似乎遭受過極大的心理傷害。”
宋一聲向後仰倒在椅背上,溫柔的神情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
“第一次見到星遲,那是在孤兒院。那時我還只是一名大學實習生,接受指派去孤兒院給孩子們做心理輔導。”
“孤兒院的孩子們,或多或少都有點自己的小秘密,大多數人都比同齡人早熟得多。可是那麼多孩子中,我還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星遲。因爲她的眼神……了無生氣、一片死灰,這讓我好奇,她的心裡到底壓抑着怎樣的痛苦,才能透露出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孤寂絕望。”
“我給她進行了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後來她被領養治療便中斷了。直到前段時間,栽培她的老師找到我,說她的狀態很差,希望我能幫助她做心理輔導。”
“因爲她不肯接觸陌生人,所以便報出了我的名字。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對外人有種厭惡牴觸情緒的她居然有了喜歡的人,似乎導致她抑鬱情緒加重的原因也是來自於他。”
“……”田正國有些心虛的移開了目光。
“愛的力量很強大,能害死一個人,也能救活一個人。對於她有喜歡的人的這件事,我也不能定論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弄好了說不定是這孩子踏出去的第一步!”
“我輔導了這孩子這麼久,其實非常清楚,她是一個非常偏執的人。她能以近乎殘忍的方式對待自己,同時也能爲了別人暫時拋卻自己的人生。她根本不需要別人心理輔導,生與死全在她一念間。她自虐是因爲不想放過自己,但一旦她找到能令她支撐下去的理由,她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來。”
宋一聲看着田正國道:“星遲只有自己無法控制時纔會來找我聊天,最近她沒怎麼來找我,看來是打算走出來了。”
田正國吞了吞口水,遲疑地問道:“如果……如果有件事情,是和她最在乎的人有關……那個結果非常沉重,你覺得現在的她能承受得了嗎?”
“那要看她心裡怎麼想了,凌星遲並不需要過度保護,她只是……缺少關愛。”
田正國輕輕點頭,站起身向宋一聲禮貌地鞠了一躬,“打擾您了。”
“不客氣。”宋一聲也跟着站起,一直目送他離開。
“唉……”空蕩蕩的辦公室內響起了嘆氣聲。
宋一聲自言自語道:“凌星遲……希望這個人真的是你的藥,而不是你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