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隻有在這生死的時刻,也許只有當你對任何東西都無所畏懼的時候,人往往纔會爆發出最強大的力量。
終於,寧守濛緩緩站立了起來。他的雙眼通紅,如同一隻發狂的猛獸,任誰都可以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只存在於幽冥之地肅殺之氣。
他右手反伸向背後,握住天閃劍劍柄,從他背後發出劍刃出鞘時“嗞嗞”清脆的聲音。
天閃劍劍身一橫,發出一道劍氣,背後的石壁上被刻下了一道長長的細痕。
寧守濛舉劍刺去,以劍尖爲圓點,四面擴散發出一圈可見的光芒,光芒圈中,依稀可以聽見噼噼啪啪的爆炸聲音。
男子左手反手握住寒川劍護住胸口,兩劍對擊之下,天閃劍絲毫前進不得,忽然,男子右手緊握,朝着寧守濛腹上兜的就是一拳上去,寧守濛連連退了幾步,只感覺腹中腸胃抖了抖像是要掉落了一般,一隻腳也失去了力氣,只是靠着手撐着劍單膝跪在了地上。
寧守濛閉上眼睛,忍受着劇痛帶來的痛苦。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那僅憑着微弱的人力又如何能改變什麼?
那如果,真的是命運的安排,那麼今天,便是我的盡頭了麼?
死亡的前夕,爲何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是誰將絕望與恐懼一股腦兒的投進茫茫的黑暗裡?
不對,似乎還有水滴的聲音,滴滴答答破了安靜。
爲何萬物都可以臣服於黑暗裡,而如此細小的水滴卻仍舊如此堅持?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無止無休,無休無止。
猛然的一下,寧守濛似乎想起了什麼,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又站了起來,此刻在他的眼前,似有一片汪洋在流淌。
天閃劍在手,寧守濛回憶着老乞丐所授的道德劍法。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劍法雖柔,卻好似包含萬物。寧守濛幾式劍法不斷變化,雖然佔了些上風,但畢竟只有九式而已,也奈何不了面前這個強大的敵人。
“你年紀輕輕,卻練得如此精湛的劍法,我倒是小看你了。”男子退在一邊說道。
寧守濛輕哼了一聲道:“既然知道小爺的厲害,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我看你的劍法雖然精湛,但還是有很多遺漏之處,小朋友,就這幾式劍法,怕是也奈何不了我吧?”
寧守濛強辯道:“小爺的手段還多着呢?先只不過是熱熱身而已,下面你可得注意了。”
寧守濛揮劍直刺而去,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他突然敞開雙手,將寒川劍丟在地上,不遮不擋任由寧守濛的劍直刺胸膛。
鮮血染紅了天閃劍白色的劍刃,然後從劍刃上一滴滴的滴落到地上,在藍色的光影下,那滴落在地上的血液,像是一朵盛開的紅蓮。
寧守濛一臉驚訝的望着面前這個被刺穿胸膛的男子,緩緩
問道:“你, 你爲何不躲開?”
男子不停的喘着粗氣,顫抖的聲音回答道:“我本是求死而已,何必要躲開。”
“這是爲何?”寧守濛問道。
男子握着寧守濛的手,將胸膛的劍拔了出來,他側頭看着不遠處的寒冰牀,拖着踉蹌的步伐走了過去。
他靠着寒冰牀,手撫摸着躺在牀上白狐的絨毛,輕聲語道:“娘子,還記得我們說過,今生不離不棄,生死相隨嗎?我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走,你等等我,等等我吧,我很快就會來和你團聚了。”
寧守濛茫然的站在原地,目光望着面前的男子,此刻不知該做什麼。
男子突然回頭望着他,緩緩地擡起手招了招,寧守濛走過去在他的面前蹲下。
“我沒看錯你。” 男子語氣微弱的說道,說完張開嘴巴,一個拳頭大小的青色光球從他口中緩緩而出。
“這是?”寧守濛問道。
“這是青龍珠。幾百年前,我本是潭中一小蛟而已,每日潛於潭底茫然度日,一日忽然潭底爆裂,地底裂開一個大洞,青光耀眼,我好奇鑽入洞底,竟然無意尋到此物。此後每日靠此修煉,功力大進,百年能化百般形態,區區幾百年時間便已渡得兩遭天劫。”
寧守濛見識淺薄,自是不知男子所說青龍珠來歷,但聽他如此說來,也知道是厲害之物。
人間妖靈,修道修仙,必然要歷經三天劫,三劫過後,方可獲天地認可,脫離妖道,進入仙道,這是天道法則。
得道成仙是無數生靈夢寐以求夢想,然而,自開天闢地以來,又有幾個生靈能夠成功得逞,要想渡過三劫有何其之難,每一劫天劫的來臨,少則數千年多則便是要等待數萬年,若是天劫來臨之時渡不過,輕者,修爲散去重新修煉,重者,形神俱滅永遠消失於三界六道之中。
可以說,其殘酷程度令人望而生畏。
那小蛟,只不過區區數百年便能成功渡過兩劫,成爲半仙之體,可以說是亙古未有的奇蹟。
這其中全靠青龍珠的幫助,可以想象這青龍珠的力量到底有多駭人。
寧守濛不知那男子爲何要將此物在他面前展示,輕輕說道:“此物對你這麼重要,那你要收好些,別落入他人手中。”
男子搖搖頭,緩緩道:“我已是將死之人,要它也無用處,只是怕我死之後,此物落入心術不正之人手中,引起人間浩劫,交予你保管,我便放心了。”
寧守濛驚訝道:“什麼,你要將它叫給我。”
男子點點頭。
“不,此物如此重要,我道行淺薄,怕是保管不了,到時候容易被人掠奪了去,不如,你將它給我身後的那個女孩,她天資聰穎,爲人正派,修爲也極高,交給她比給我放心多了。”
男子搖搖頭輕聲道:“雖是如此,但她過於執着於正邪之分,難明善惡,我如何能交予她之手。”
“不,我真的不能……”寧守濛張嘴說話,話還未說完,那青珠倏地一下已飛入他口中。
男子緊緊
握住寧守濛的手,語氣顫顫巍巍的道:“拜託了,一定保管好它,別落入奸邪人之手。”
說完,他吃力的爬上寒冰牀,緊緊抱住牀上的屍體,慢慢閉上眼睛,頃刻間便沒了氣息,死後的身體化爲一條體型龐大的蛟龍。
寧守濛茫然的看着牀上的三具屍體,心中竟然有些愧疚。這世上竟有如此至純至深之愛,或許不管生死都會是讓人感到幸福快樂的吧?
寧守濛回頭看着顏寒兒,心中想道:“剛剛生死抉擇之時,我舍死爲她,只因心中對她有所愛意,她舍死爲我,心中又想爲何?對我有過一絲愛意麼?”
寧守濛走上前去,關切問道:“你沒事吧。”
顏寒兒搖搖頭表示沒什麼大礙。
突然之間,地動山搖,無數的石屑紛紛落下。
寧守濛道:“不好,這山洞怕是要塌了,我們快些出去。”
顏寒兒試着站起來,但卻感覺雙腿發麻站立不得。寧守濛見此,也顧不上男女有別,輕道一聲:“對不起了。”然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抱在懷中,然後,緩緩走出山洞。
就在二人走出的那一剎拉,後面的山壁轟轟隆隆的傾塌下來,塵埃漫天飛舞,整個雄偉大山頃刻間變成一堆廢墟
寧守濛回頭看了一眼,彷彿看見那一家三口站在廢墟之頂微笑。
顏寒兒茫然問道:“你在看什麼?”
寧守濛搖了搖頭道:“沒有,沒有什麼,我們走吧。”說罷,轉身而去。
二人回到了村莊,村裡所有人站在村口等待,見二人都急急忙忙的迎了上來,問道:“那妖物可除了沒有?”
寧守濛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村長長舒了口氣,回頭對着衆人大聲說道:“妖物已除,大家可以放心了。”
衆人聽完頓時歡呼雀躍起來。
村長臉上也是喜形於色,接着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
顏寒兒答道:“沒甚事情,只是受了點輕傷而已。”
對於村長的問話,寧守濛心中卻是有一點不太舒服,想來也是,二人爲了他們不顧危險,而今受傷回來,一見面便先問自己的事情,看來人類當真是自私的動物。
寧守濛忍下心中不滿,禮貌問道:“老伯,我們可否在此地借住一兩日,這位姑娘受了傷,需要療養。”
“當然可以,只是如今妖物以除,田裡農務便不能再耽擱了,怕是無人照料姑娘,怠慢了二位。”
寧守濛道:“那倒是沒什麼,你們儘管忙去就是,有我照料就好。”
村長點點頭,回頭吩咐道:“準備一些好酒好菜,我們要好好款待二位貴人。”
寧守濛連忙道:“不必如此,吃一些家常便飯就可。”
村長搖搖手道:“要的要的,二位爲我們解除了怎樣大的麻煩,再怎樣也要好好款待款待,二位裡面請。”
寧守濛見如此,也不好過分推辭,抱着顏寒兒入了堂屋,寧守濛將顏寒兒放在木凳上,自己也在旁邊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