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傻蛇王刁寶寶
冷彥徵的注意力全被他的兩個外孫吸引了,以至於竟然連歐陽晗的問話都未曾聽見。
一旁的連尚書暗自奇怪,拿手肘捅了捅他,低聲提醒道:皇上叫你呢!
冷彥徵一怔,慌忙收回目光,這才發現大殿上的衆臣和皇上都看向這邊,心下一凜,連忙擺正臉色。
“冷相心思恍惚,是爲何事?”
緋玉晗狹長的眸子捕捉到冷彥徵慌張的神色,剛剛明顯是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麼,冷相做事一向嚴謹,絕對不會出現這種事情,見他眉眼間皆是躲閃,不知在掩飾什麼。
冷彥徵是的確不知緋玉晗說了什麼,心下擔心兩個孩子跑出來被皇上看到,這裡是議政大殿,不是兩個孩子能進來的地方,皇上如果知道了,恐怕會大發雷霆。
而且,朝中大臣都積聚此地,那兩個孩子公然跑到這裡,豈非正面證實了這兩個孩子的確時常在宮中出沒,佐證了那流言?
冷彥徵不敢看柱子後的那兩個小傢伙,無怪外面流言紛飛,皇上和皇后的確寵他的這兩個外孫,但是現在不是平時,皇上再寵兩個孩子,不是自己的,也會顧忌顏面,怪罪一雙稚兒。
何況,外面將他女兒傳的不成樣子,不少大臣目光怪異,套近乎的人不在少數。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藉此機會懲治桃夭,絕對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他心中擔憂,卻不敢表現出來,如今真是箭在弦上。
冷彥徵擡首,已經有大臣在暗中提示他,久經官場,在朝中的人脈亦是恆通,一旁提出設置船舶司的尚書大人指了指自己,冷彥徵領會他的意思,恭聲對緋玉晗道:
“皇上,臣只是在想永興城商業繁榮,鏈接各國水脈,平日舟船雲集,如今朝廷倘若在此設置船舶司,既可促進商貿,也可增加稅收,的確是一舉數得之事”
緋玉晗劍眉微挑,負手從龍椅上站起,狹長漆黑的鳳眸中暗沉深邃。
“冷相所言有理,此事不必再多議”緋玉晗玄紋騰龍滾邊長袖一揮,敲定了此事。
冷彥徵心下一定,總算是沒事了。
餘光不經意間向一旁的一雙孩子看去,嚇得差點沒喊出聲來!
只見那兩個孩子已經不知何時跑到了長頸銅鶴懸燈後,燈旁放置着鏤雕金漆江河屏風,兩個小傢伙正藉着銅鶴燈的臺座,往屏風上爬。
一雙孩子身量小,大殿側的鏤雕麒麟銅香爐遮住了他們的動作,冷相額角冒汗,那屏風質地堅硬,對兩個孩子的重量尚能承受,但是,如果兩個孩子掉下來……
冷彥徵手心蒙了一層冷汗。
“冷相,你是不是不舒服?”一旁有大臣見他今日似乎真是神不守舍,小聲問道。
“無事……無事……”如今只有期盼早點下朝了。
可惜,今日衆大臣的話似乎就是說不完,一件事一件事的全列上來,看來不到日午,下朝是不可能的了。
凌兒和璃兒似乎是爬累了,見自家爹爹還在和那些人說話,安靜的坐在香爐後。
孩子畢竟是經不得長久的拘束,不一會兒就呆不住了。
“哥哥,凌兒好餓哦”
“我也好餓”
兩個小傢伙摸了摸小肚皮,咕嚕咕嚕的肚子唱空城計,兩雙明澈的眸子可憐兮兮的對視一眼。
“我們回去吧”
“嗯,回去吃皇祖母做的桃花糕好不好?”
“那我們快點走”
兩個小東西,撐着地面,左右瞥了一眼,在大殿側的另外一溜屏風後有一扇只開了一半的側門,有兩名太監正守在那裡。
現在肚子餓了,也顧不上什麼了,決定還是先去填飽肚子再說。
邁着小短腿往那邊走,大殿內衆人正襟危坐的討論新的議題,冷彥徵見他們從屏風上下來往側殿走,看來是兩個孩子打算離開,鬆了一口氣。
殿外在這時走進一名太監,從側殿進入,和一旁的李樹海公公說了什麼,李樹海匆忙上前告訴緋玉晗。殿內的大臣齊齊望向上首。
緋玉晗狹長的眸子看不清是什麼情緒,修長的指尖輕叩鏤空雕龍椅背,深邃的目光望向殿外,低沉的聲音吩咐道:“傳西棲太子與國師覲見”
李樹海領旨,拂塵一掃,高唱道:“傳西棲太子與國師覲見”
一路而去,不斷的有太監唱和,殿外高階之下,一路而上,兩名裝束奇特之人緩步上殿。
緋玉晗狹眸半眯,脣角勾起一抹難明的弧度。
兩個孩子見此情形,小短腿一頓,天生骨血所帶的警覺,使他們沒有再繼續走,兩雙眼睛望向了烏穆與他身邊之人。
烏穆左眼纏上了黑色眼罩,他身旁站着一名身穿藍褐長衫的中年人,道袍飄飄,頭戴黑緞道帽,拂塵搭在手臂上,腰間掛着八卦葫蘆,神色間一派凜然,有幾分仙風道骨。
兩人進殿,左手覆右胸,低首行禮。
“西棲烏穆拜見雲昭陛下!”
“貧道長風拜見陛下!”
“平身”緋玉晗掃了一眼這兩人,狹眸微挑,見衆位大臣似乎在議論紛紛,遂開口道:“兩位今日見朕所爲何事?”
“實不瞞陛下,在下前些時日遭遇妖孽禍害,以致左眼已盲,如今我國國師已到,懇請陛下准許我們在貴國除妖,給我國一個解釋。”
烏穆話一出,殿上便傳來陣陣議論,雖不至市集上沸騰,卻也私下開始交頭接耳。
這誰人不知,這位西棲儲君是因迫害玉王爺不成,不知爲何,被王爺戳瞎了一隻眼。
這件事一直以來,烏穆並未與雲昭理論,今日進殿,分明就是說玉王爺是妖孽。他果然不想善罷甘休,不過,請個道士來就說玉王爺是妖孽,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冷彥徵與連尚書對視一眼,持笏出列,躬身道:“皇上,臣有言”
“說”
“陛下,臣想問,西棲太子所言何意?”這位明裡暗裡分明就是指玉王爺是妖孽,即使玉王爺時正常時癡傻,卻是他的女婿,如今被指妖孽,他焉能坐視不理?
烏穆犀利的眸子微眯,擡首盯着冷彥徵,顯然是認出了這位是誰,面上扯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玉王爺是人是妖,自然有人清楚,在下只想討一個公道,我國國師乃得道高人,除妖無數,還望國君陛下給我國一個公正的交代,倘若玉王爺並非妖孽,便是在下的不是,我國不再爲此事糾纏”
西棲雖比不上雲昭,卻也不可小覷的屬國,事實在眼前就是玉王爺什麼事也沒有,而烏穆卻瞎了一隻眼,如何說似乎也是那癡傻的玉王爺傷人在前,烏穆的意思明顯是如果玉王爺不是妖孽,他不便不再此事上執着。
如果爲了一口氣,的確不必爲此種可笑之事鬧翻,何況,所有人都相信,玉王爺是正常人,這位分明就是沒事找事。
是以,朝內衆人幾乎瞬間倒向一邊,不相信這位道士故弄玄虛。
“胡說八道!玉王爺乃陛下胞弟,怎會是妖孽!”
“閣下之意豈不是污衊陛下乃妖孽!”
衆臣雖對玉王爺無喜,但此言卻令人極爲不高興,玉王爺與皇上乃雙生子,玉王爺是妖,那豈不是說皇上也是!
緋玉晗負手立於一旁,長袖舉起,瞬間朝堂內鴉雀無聲。
烏穆身旁的道士站出,態度不卑不亢,平淡的聲音傳到了殿內每個角落。
“貧道並未有此意,妖孽有多種,並非說兄弟中一人是妖,另一人也是。玉王爺是否是妖孽,還請國君准許貧道調查”
“你這神棍妖言惑衆,可知……”
連尚書正欲說話,緋玉晗狹長的眸子一掃,退到了一邊。
緋玉晗負手從首座上步下,玄紋暗繡騰龍長靴落地無聲,明黃黃袍上蟠龍威嚴,好似活了一般張牙舞爪。
“道長何以認爲玉王爺是妖?”
烏穆瞳孔凝聚成針,右眼似乎還隱隱作痛,目光掃到緋玉晗那鋒利冷峻的面容一陣窒息。他早知歐陽晗與歐陽玉是一胞所生,即使明知兩人氣息完全不同,看到這相像的臉依舊青筋隱現。
這個皇帝給他的感覺便是看不清,他沒有感覺到一絲不動的氣息,卻依舊丹田似乎被一股力量壓制般難受。難道這就是師父曾提到的真龍?
長風道長稍退幾步,拂塵一掃,淡道:“還請陛下給貧道七日時間調查,烏太子所受之傷並非普通兵器所傷,傷口之中帶着強烈的蛇氣妖戾,倘若不是救治及時,恐怕就是天道門仙尊下凡也無能爲力,是以,貧道猜測,玉王爺癡傻亦可能與妖戾有關……”
“天道門?蛇妖?”
“天道門!是那個修仙的天道門?”
不知爲何,長風說及天道門,朝內不少大臣登時驚呼出聲,眸光泛亮的看着長風。
緋玉晗眸光沉了沉。
冷彥徵目光亦是難以控制的閃爍,長袖下持玉笏的手一陣發青,臉色有些不好,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道長說到天道門豈不可笑?這世上真有凌駕九天之外以修仙爲業之人?”
“在下曾聽聞天道門以斬妖除魔爲己任,十幾年前曾在天火誅妖臺捉到狐妖與一蛇妖,當時那狐妖與蛇妖原形畢露,很是震驚,流傳多年,只是這些年來天道門似乎早已不涉塵世”
“天道門聽說以除妖爲己任,掌門活了上千歲,似是飛昇上仙……”
朝堂內大臣談論起天道門似乎知道很多傳言,紛紛開口。這世上即使很多人不相信異事,卻不可避免的希望長生,對此樂此不疲,而修煉長生的修仙至上門派便是這天道門。
十幾年前的天道門盛傳一時,聽聞從天而降北方高巔的天火誅妖臺,當地的百姓沸騰,甚至驚動了京師,當時派人前去當時事發之地,卻在當時竟然見冬日漫天桃花繽紛。
那是沒有任何樹木生長之地,卻下起了桃花雨,而那白衣飄然之人也留在了傳說之中,只是所有的一切,轉瞬消失,曇花一現。但數千人親眼所見,信誓旦旦,因此這門派令不少追求長生之人趨之若鶩?甚至先皇也曾派人去找那曇花一現的門派。
如今沒想到在這道士的口中再次聽到。
“天道門的確存在,我青宗派師祖與天道門仙尊相識,此事,皇上可與相國寺伽羅大師求證……”長風出口道。出家人不打妄語,伽羅大師是佛門大尊者,他說的話恐怕比他更令人信服。
“伽羅大師竟然也知道?”
“我曾聽聞四十多年前伽羅大師便已成名,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他卻依舊二十模樣心下奇怪,不想他竟也與天道門之人相識?”
緋玉晗聽着衆位大臣之言,冷顏道:“道長以爲如此,朕便能相信如此荒謬之事?”
“皇上,這道士胡言亂語,豈可聽他一面之辭!他言甚青宗派,皇上有所不知,曾有一羣人自稱此派之人,聽信那珈蘿公主之言,攔截玉王妃,聲稱王妃乃妖孽,最後被衆人恥笑而回,今日,皇上和衆位萬萬不可信其妖言!”
冷彥徵見衆人似是五分相信這道士,匆忙出列開口。
烏穆臉色微微難看,竟是耐心解釋道:“冷相有所不知,當日師兄弟之所以誤會,並非其他緣故,而是冷小姐周身妖戾環繞被認錯,難道冷相不擔心冷小姐長期與妖孽相守,被妖氣所襲?當日是遇到青宗師兄弟,看出冷小姐非妖,倘若是遇到其他獵妖師,如果冷小姐再遇此事,恐怕性命難保……”
冷彥徵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沒有再出聲。
一旁的連尚書見狀,看向烏穆與長風道士:“兩位所言當真可笑,倘若這世上真要妖鬼蛇神,那冷小姐出生之日滿城桃花竟綻,亦算祥瑞之人,怎會被小小妖孽所擾?還差點被得道高人所傷?”
“桃花竟綻?”長風道士神色一震,擡首看向連尚書。
緋玉晗臉色不太好,當日因夭夭懷着兩個孩子,纔會差點被傷,當日之事一直是他心中一個疙瘩,他不希望因爲自己的緣故傷害到夭夭。
冷彥徵神色之間有些動搖,沒人比他清楚自己的女兒當日是怎麼出生的,而且,這個天道門……
桃夭出生時,夫人曾提到過:一個和桃夭淵源深遠的門派。
當日那誅妖臺漫天桃瓣紛飛之時,他並未親眼所見,但是他後來才知曉,他女兒出生時,好巧不巧的與當時衆人所言的盛景幾乎發生在同一時期!
“恕貧道多言,冷小姐是何日出生?”
“說及玉王妃,想起當初,桃花久候不開,卻在冷小姐出生時,忽然一夜之間飛舞,當真是奇事!”
幾位大臣感慨道。想起了最近京成盛傳之事,當年雖無人說及冷小姐命相,但是這般奇景不是平常人能有的,何況,倘若那一雙世子真是皇上的……
“小女不過是出生之日恰巧趕到罷了”冷相臉色一冷,不希望自己的女兒這時候被拉出來
“冷小姐命相乃大福之人……”
“是啊!是啊!”
殿內的風瞬間偏轉,餘光紛紛望向冷顏的皇帝,想看看他的反應。
緋玉晗不與他們多加猜測的時候,冷聲道:“西棲太子既然如此肯定玉王爺非凡人,朕便給你七日時間!”
他的語氣凜寒冰冷,殿內瞬間安靜,明顯的冷凍氣息無不顯示皇上震怒,如果這位烏穆胡言亂語,恐怕皇上不會輕易放過他。
“多謝陛下!”
烏穆拱手正欲退下,長風道士卻似乎對花容極爲感興趣,目光中隱隱露出激動,倘若真是如此,那麼當日鐵藺、唐煜所言玉王妃使用的是辟邪的桃,就說得通了。
緋玉晗不欲再多談論什麼,揮手宣佈退朝。
“退朝……!”李樹海站在一邊,拖長的尖嗓音高喝道。
衆大臣紛紛俯身,恭送皇帝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緋玉晗長袖橫掃,黃袍凜冽,負手退出朝殿。
衆臣也起身,正欲退出殿堂。今日沒想到竟然在此聽說多年前消失的門派,雖然皇上並未談及玉王妃之事,但是似乎已因此有怒意,只是不知是因何而怒?
是因玉王爺被誣陷?還是其他的什麼他們不知道的緣故?
“撲通!”
“哎呦!好痛好痛!”
“哇啊!凌兒你壓死我了!”
一聲悶響,殿門樑上從天而降兩個小肉團,衆位大臣目瞪口呆,只看到兩個紅豔豔的糰子突然就掉了下來。
脆亮脆亮的帶着童稚的小嗓音痛呼一聲,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娃小手撐着地面,摸着小屁股,痛的齜牙咧嘴,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
緋凌直接壓趴了他先墜地的哥哥,痛叫的趕緊雙手雙腳並用的站起身。
兩個小寶寶尚不到衆大臣的膝蓋,粉嫩粉嫩的小臉上鑲嵌着明亮璀璨的大眼睛,脖子上掛着銀質的長命縷和項圈,腳蹬玲瓏的金色虎頭小鞋,火焰般的小褂繡着精緻的紋路,額心點了硃砂,腕上和鞋子上繫着鈴鐺,一動就帶起叮叮鈴鈴的聲音。
一雙嬌嫩的稚兒,齊刷刷的眨眨細密的長睫,看着眼前上百名呆若木雞的大臣,有些轉不過彎來。
凌兒一凜,受驚的小鹿般,趕緊躲到哥哥背後,白麪饅頭似的小手扒着哥哥的袖子,伸出一雙明澈的大眸子好奇的看着這羣人。
兩個小仙童稚氣的舉動,瞬間俘獲了衆人的心。衆大臣眼睛裡就差冒紅心,一模一樣的一雙孩子好像藝術品,好似上帝精雕細琢的珍品,恨不能趕緊藏在懷裡。
烏穆也是驚呆了,見到這兩個孩子的瞬間就鎮住了,這兩個孩子絕對是歐陽晗的!不會錯的!而且這眉目之間的光彩根本就是屬於她!冷花容!
這就是她的兩個孩子?
冷彥徵嚇呆了,半天沒反應,沒想到他們竟然爬到了房樑上?這是怎麼爬上去的?
如今近距離的看着這雙外孫,真的是太像皇上了,這神態簡直就是說不是也不可能!怎麼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雙生子真的就這麼相像?到底是玉王爺還是皇上?
“哥哥,他們好可怕……”
“別怕別怕,我們不要怕,孃親說了男子漢不能害怕!”
兩個孩子邊說着,小短腿邊往旁邊挪。
他們挪一步,一羣大臣目光就移一步。
左移一步,目光齊刷刷向左;右移一步,目光齊刷刷的全往右了……
璃兒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眸子,仰着腦袋看着這羣人。
“小……小傢伙,你們叫什麼名字?”
“你孃親是誰呀?”
“知道爹爹是誰嗎?”
衆人終於從驚豔中回神了,開始和顏悅色的誆出小道消息,震驚過後,一看這兩個一模一樣的漂亮的小臉,一看就嚇住了,難怪後宮見過這兩個孩子的人都說是皇上的。
這分明就是!
這兩個孩子真的太像了!
兩個小傢伙漂亮的眸子滴溜溜的轉,粉嫩的小臉上溢滿稚氣,脆亮脆亮道:“孃親說不能和壞人說話”
“呃?”
“小娃娃,你看我們像壞人嗎?”
連尚書一把拉過冷彥徵,指着他的一張老臉,對兩個小傢伙道:“你們知道這位老爺爺是誰嗎?”
兩個寶寶明亮的眼睛轉呀轉,嘟起小粉脣,搖搖頭:“看着有點熟悉哦”
“弟弟真是傻,他是剛剛看我們的那個人呢!”
兩兄弟咬耳朵一陣,最後兄弟倆齊齊搖頭。
“不認識”
連尚書和一干大臣見冷相老臉抽搐,笑彎了腰。
“你們孃親是不是叫冷花容呀?”
“你們看剛剛殿上那個穿黃衣服的沒有?”
“小娃娃,那個看起來很厲害的人你們認識嗎?”
一個個的問題,全部上來了,一羣大臣擺出自認爲最和藹的臉,笑呵呵問道。
乘着皇上不在,趕緊問出來纔是正道理!
兩個寶寶有些疑惑,歪着小腦袋看着這羣人。
“你們怎麼知道我孃親的名字?”
還真是!
衆人一凜,趕緊再接再厲。
“那剛剛那個坐在上面的人知道嗎?”
兩個寶寶有些看傻子似的看着這羣人,這些人好奇怪哦,竟然問他們認不認識爹爹?
“他是我們……”
“小世子!”
“在這裡!在這裡!”
“快來人!找到了!”
兩個小東西剛準備說是他們的父親,殿外傳來一陣喧譁,一羣宮女太監老遠看到這兩個小祖宗,趕緊招呼人來接他們。
他們幾乎都翻遍了附近的宮殿羣,把後宮都快掀開了也沒看見兩個孩子的影子,沒想到剛剛無意間走到這裡就看到這麼驚悚的一幕!
一羣大臣圍着兩個孩子,不知在說什麼。
緋嫵身邊的兩名老宮女看到兩個孩子,立刻上前,擠進人羣,趕緊抱走兩個孩子。
“哎呦!兩位小祖宗,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這裡可不能隨便來的呀!”
“快快快!趕緊去和太后說一聲!太后可正着急呢!”
一干大臣看着這兩位老宮女,竟然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把兩個孩子抱走了,一時真是白抓撓心!就差那麼一步了!
“哎哎!小娃娃,你們認識剛剛的人嗎?”
“等等!等等!兩位嬤嬤!”
兩個老嬤嬤抱起兩個孩子,躬身道:“各位大人還請回吧,我等還要向太后覆命,先行告退了”
衆人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們將孩子抱走。
“璃兒好餓哦!”
“凌兒要吃皇祖母做的好吃的!”
兩個小傢伙伸出小手臂,趴在兩位嬤嬤肩上,看着後面的一羣大臣,笑嘻嘻的吐了吐舌。
“兩位嬤嬤等等請留步!”冷彥徵匆忙追上去。
兩人看到冷彥徵沒有直接拒絕,恭聲道:“不知冷相有什麼事?沒事的話,兩位小世子已經餓了,我們這就要帶他們回去了”
“老夫只是看看兩個孩子……”
冷彥徵一時難言,這兩個孩子竟然都不認識他,他心裡還是多少有些失落。
“你是呀?”
“是啊,看着好熟悉呢!”
兩個寶寶似乎對這位老人很有好感,挪着小身子要下來,兩位嬤嬤只好放下兩個孩子,畢竟冷相是玉王妃的父親,她們也不敢太過分。
冷彥徵蹲下身,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慈祥道:“你們孃親還好嗎?”
“孃親很好哦,爺爺認識璃兒的孃親嗎?”
冷相笑而不語,繼續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凌兒叫緋凌,凌兒的哥哥叫緋璃哦……”
“真是乖孩子!你們孃親一定很疼你們是不是?”冷相眉眼彎成月牙,看着這兩個孩子,不由的想起當初桃夭還小的時候,也是這般小就什麼都會了,也是這般的乖巧頑皮。“以後不要隨便爬屏風和房樑了,知道嗎?不然你們孃親一定會擔心”
“爺爺好厲害,和孃親說的一樣呢!”
“對呀!對呀!孃親不許我們爬呢!爹爹還說要打凌兒屁股!”
“爹爹最壞了!”
聽到兩個孩子說到他們的父親,冷相擡眼就看到一羣大臣正豎直了耳朵聽這邊的動靜,明顯是希望他能多問問,朝殿上皇上到底是不是這兩個孩子的父親。
“你們不喜歡自己的爹爹嗎?”
“爹爹不許璃兒不吃飯!”
“爹爹還不許凌兒和孃親睡!爹爹好壞好壞!”
兩個小傢伙小臉鼓鼓,使勁的想自己不喜歡爹爹的理由,聽得一旁的人哭笑不得,怎麼覺得這爹爹既不像玉王爺,和皇上也是隔得十萬八千里?
冷彥徵佈滿皺紋的臉上全是疼意,聽着兩個孩子聲訴自己的父親,看起來,無論是哪個,都是極疼兩個孩子的。
旁邊的嬤嬤聽到冷彥徵和兩個小世子的話,忍不住開口道:“冷大人,王妃甚好,大人不必擔心”
“來,小世子,你們可知這位老爺爺是誰嗎?”
“咦?”兩個寶寶兩雙瞳子望向嬤嬤。
“他是你們外祖父”
醇厚的聲音並非出自兩個嬤嬤,所有人看到來人,神色一凜,匆忙跪身行禮!
“參見皇上!”
“臣參見皇上!”
冷彥徵匆忙跪下,沒想到皇上去而復返,心中一凜。
緋玉晗負手而立,淡掃了一眼還留在這裡的大臣,再看看旁邊躲到兩個嬤嬤身後的小傢伙,心下嘆口氣。
這兩個小混球,還真的跑到這裡來了,緋姨都快把後宮翻個個,大概兩個小傢伙化作小蛇從一羣宮女太監眼皮子底下跑掉了,現在坤安宮外,一羣的奴才宮女在挨板子。
“都起來吧!”
“謝皇上!”
一羣人立刻站起身,動作慢吞吞的看着一旁的兩個孩子,見他們躲在兩個嬤嬤身後,伸出小腦袋,亮閃閃的眸子一眨一眨,看似是害羞了,但是那明亮的過分的墨瞳中卻絲毫沒有害怕的跡象。
緋玉晗無奈,如今都這地步,他真的被這兩個孩子打敗了。
“過來……”緋玉晗彎腰,朝兩個孩子招手,玉冠下披瀉的青絲散落,冷峻的側顏溫和了許多,看得一旁的大臣唏噓,不想挪步子。
冷彥徵臉色變幻,一時心情也是複雜,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哇嗚!”
“凌兒餓了”
兩個寶寶撲到緋玉晗懷裡,仰着小腦袋,癟癟粉粉的小脣,很是委屈。
癟癟的小肚子很是配合的叫了兩聲,緋玉晗不由好笑,冷硬的俊顏上露出疼寵的笑意來,輕撫兩個孩子的小腦袋,蹲下身,笑道:
“還知道餓了?皇祖母可急壞了,以後再這樣,孃親可就不疼你們了”
“孃親不知道哦……”
“對呀對呀!”
兩個寶寶蹭蹭父親的臉,輕輕撒嬌,明亮的眸子希冀的瞅着爹爹。
孃親不知道哦,所以爹爹不能說……
緋玉晗脣齒含笑,狹眸閃耀着趣意盎然的光彩,指指自己的臉,笑道:“寶寶親親,爹爹就不告訴孃親”
“吧唧!”
兩個小傢伙一邊一個,湊上去親一個。
“哇啊!爹爹最好了!”
“爹爹不告訴孃親,咯咯……”
兩個粉雕玉琢的寶寶開心笑出聲,清脆的嗓音傳出很遠。
但是這“爹爹”
剛剛皇上他……他在這兩個孩子面前自稱……爹爹……!
兩個孩子還叫他爹爹!
一羣人徹底怔住了,石雕像一般僵硬在原地!
冷彥徵手中的玉笏啪嗒一聲墜地!
兩個孩子圈着父親的脖子,開開心心的要回去吃東西了,緋玉晗抱起他們,轉身準備離開。
玄紋的騰龍長靴微頓,狹長的眸子暗沉無波,掃了一眼在場的衆人,薄脣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弧度。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自今日起,恐怕又將在國內掀起可怕的驚濤駭浪!
玉王爺的兩個孩子真的是皇上的!
緋玉晗並未真的在朝堂之上公開承認,但是這樣的情況下分明就是承認了!
冷彥徵和一干大臣看着緋玉晗離開,呆立良久沒有回神……
月合殿
緋嫵哄着兩個孩子睡着了,這才轉身出來,看着一旁批閱摺子的緋玉晗,半晌沒說話。
“你怎麼改變主意了?”
原先他並不同意,爲何今日竟然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認了?承認孩子是他的?
緋玉晗硃筆未停,聲音聽不出喜怒:“今日兩個孩子當衆出現,即使我不承認,恐怕也已經是確定了”
緋嫵不置可否,雖然她也明白,但是沒想到緋玉晗承認的這般乾脆,這件事變相的公開後恐怕對玉王府的衝擊不是一般的強大,尤其是作爲玉王爺的子玉。
如果說一雙孩子是皇上的,那他豈不是平白的相當於王妃給他戴了綠帽子?
“我是擔心,作爲子玉,你自己給自己找麻煩”而且還連着桃夭,也是流言蜚語纏一身。
緋玉晗指尖硃筆一頓,沒有再多說什麼,這件事他怎會沒想到?他當初不同意這件事也是因爲這一點,但是,如果歐陽晗這個位置需要人來接替,那麼這個接替的人必須是他和夭夭的孩子。
外人流言對他們並不能引起什麼,皇權至上,夭夭有他護着,還有兩個孩子,沒人敢如何,其餘的只是流言只是他自己承擔。只有至親的人看法纔是最重要的,對於夭夭來說,恐怕是冷彥徵對他們的看法。
緋玉晗放下硃批,擡頭問道:“我上次所說之事,你查的如何?”
緋嫵聞言,神色一頓。
“是你絕對想不到的事情!”
緋玉晗擡眸,什麼事他意想不到?
“桃夭的母親其實是桃樹精花翎!”
“什麼?!”緋玉晗神色一頓,明顯是沒想到,他記得桃夭在嫁給他那段時日,曾經問到他的母親,他便告訴了夭夭,但是夭夭似乎對自己的母親之事帶過去了,他也沒注意,沒想到會是這般情況。
“四十年前,冷相當時在外面帶回一株桃樹栽種在庭院,我在當地的土地那裡知曉,當時那是歷劫的桃樹精,受了重傷被打回原形,經歷了二十年才恢復過來,二十年前,冷相從書生一路升遷搬遷,一直都帶着這樹,她恢復之後便沒有離開冷府,當時冷相四十多,有數房妾室,正妻也病逝,人到中年都沒有一個孩子……”
緋嫵說到這裡,朝緋玉晗瞥了一眼,見他似乎在認真聽,也沒打岔,大約是關乎夭夭的身世,他也沒有輕慢。
“想想快五十了膝下還是沒有一子半女,對於冷家是多大的打擊?”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當時的冷老太爺也是懷着遺憾去世。
“所以呢?”
“所以,二十年前,花翎傷好之後便還恩,嫁給了冷彥徵,老夫少妻,冷相對這個夫人大約就像你和夭夭一樣……”豈止是如此,當年冷相四十多歲,對於一個看起來十幾歲的妻子,真的是疼到了骨子裡,時時刻刻的都想着,幾十年來上朝下朝的時間都變了,只爲了多陪陪妻子。
緋嫵說到這裡,不知爲何眉頭蹙起,心中似哽了什麼的難受。
緋玉晗擡頭看她,問道:“然後呢?”
直覺似乎後來的結局不太好,他並未聽說冷夫人之事,似乎夭夭從未提及她的母親,恐怕是她的母親早已不在人世了,只是,既然已經歷劫的精靈已經不再是妖,怎會生下孩子會死?
“一年後,花翎懷了桃夭……”緋嫵一時感慨,當初大概是冷相最幸福的時刻,想起來,當初她曾經見過他,當時走路都能撞上牆柱子,先皇曾經一次早朝,他竟然糊塗到一頭撞上宮苑外的柱子,直接被撞的擡回了家,當初這事還成爲了笑柄。
冷相的夫人懷了孩子,他這迂腐沉悶的書生當了四十餘年,但是這件事硬是被他宣揚的整個玉樓城都知道他要當爹了。
不然不會在桃夭出生時,驚動了整個玉樓城,大部分原因是冷相的“功勞”
“桃夭出生後,花翎便功德圓滿,離開了王府,如今恐怕早已飛昇……”
“你說她是飛昇了?不是去世?!”緋玉晗當即起身,不可思議道。
她竟然是飛昇!那麼就是說,當時她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對冷相有其他感情,完全是因爲報恩?!如果被情絲所牽,是不可能完成歷劫!她竟然就是單純爲了報恩?!
緋嫵也不知是什麼感受,據她所知道的資料得知,冷相在桃夭出生後一年便有些癡癲,先皇曾換了一年的丞相,由連尚書擔任。
冷府現今的確還有幾房姬妾,但是據她所知,這些人當初冷相在有花翎時是準備送出府,但是花翎卻並不願意,或許趕走多少是造孽,與修行無意,但是冷彥徵寵她確是真的,真不知在那一年桃夭出生時,冷相是怎樣的心情看待從前。
“花翎之事,冷相併未告訴桃夭,冷相本不願面對桃夭,在初始一年之中很少去見她,大約是覺得因爲桃夭,花翎纔要離開他,但是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孩子,花翎也不會到他身邊,又是他和花翎的女兒,他也是疼自己這個女兒……”當初桃夭倘若不願嫁給子玉,她是絲毫不懷疑冷相會不會頂着抄斬的罪名抗旨不尊。
土地爺當初是因爲這城中這對奇怪的夫妻,時常沒事就關注,他提到,當時花翎走後,冷相時常是偷偷看自己這唯一的女兒,桃夭繼承了花翎絕世的美貌,偏偏性子自小是鬧騰,沒少給冷相製造麻煩。
桃夭似乎是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的母親之事,以她看來,桃夭不問恐怕也是有內情,一個轉世的孩子絕對不是沒有一絲記憶,即使剛出生,也是不一樣的。
緋玉晗內心一陣窒息,有些呼吸不暢,不知爲何,心中十分不舒服。
報恩?
柔情蜜意如此竟然就是爲了報恩?一切就是假的?
想起如今的冷相每日平平淡淡,好似除了自己女兒的事之外沒什麼能牽動他,如今他也老了,十八年前離他而去,只爲修仙的妻子他即使面對又當如何?
“冷相知不知道他妻子的真身?”
蜚語對於緋玉晗這一問題有些可笑,嗤笑道:“不知道的話又怎會那般痛苦瘋癲?”
緋玉晗執筆繼續批閱摺子。
半晌。
“我倒是不用擔心自己的身份會嚇着他了,只是,他會不會接受我,如今我還真是心裡沒底”原本以爲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凡人,只要亮出身份和現在的真龍天子身份,他畢竟是臣子,只是夭夭轉世的父親罷了。
但是如今,恐怕他也要想想,沒想到冷相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一個慘烈的故事,不知結局到底是好是壞。
緋玉晗回府時,沒有和花容談及兩個孩子之事,對於這件事,夭夭因爲是皇子,甚至可能是未來儲君的母親,沒人敢當着面說她,他也不願刻意去提。
“你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這般看我?”花容摸了摸自己的臉,懷疑是不是臉上粘了飯粒。
緋玉晗輕笑,放下手中的碗筷。
“夭夭,我想告訴冷相我的身份,你看怎樣?他會不會被我嚇着?”緋玉晗狀似開玩笑道。
他是擔心,夭夭在冷相心中留下疙瘩,畢竟妻子曾經那般絕情而去,而女兒如果當初答應相守的夫君卻也拋棄了,即使冷相關心女兒,但是心裡留下的陰影是絕對不行的,也會傷到他作爲父親的心。
“你怎麼突然想起這事?你願意說便去吧,我原本就想在你正常的時候好好的看看父親,但是你遲遲不好,每次都是草草的就回來,如今正好,老爹不會被你嚇住的,牛鬼蛇神,我老爹可是經得住嚇得。”花容嘆口氣,似是想起什麼。
緋玉晗將花容抱到自己懷裡,低聲道:“夭夭,我似乎從未聽你說起你的母親……”
花容一怔,沒說話。
“夭夭……”
“我沒事,只是……”花容捧起緋玉晗的臉,輕聲道:“你見到我爹爹時,不要提我母親,父親他已經老了……”經受不了再受一次打擊。
“子玉,你知道麼?我母親她對我父親太殘忍了,我小時候很討厭我爹,他總是不想見我……但是我半夜不蓋被子,他總是爬起來偷偷看我,坐在旁邊悶聲哭,我本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我從福伯那裡才知道我母親棄我父親而去,她也不要我……”
“子玉,當神仙就這麼好麼?”
“爲什麼,她可以嫁給我爹,可以生下我,卻又可以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呢?”
緋玉晗抱緊花容,他以爲轉世的話對於這世的親人就沒有那般依戀了,但是桃夭前世也是沒有父母,這世有了父母,母親卻在生下來時就離開。
怎會沒有感情?
“子玉,你知道嗎?我見過我母親,在天道門的時候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似乎見到她了……”